武尊轉身準備離開,他的最後一點希望已經被無情的撲滅了,如果再化不到緣,武尊接下來的一天將會與饑餓相伴。


    在饑餓與人性麵前,信仰即將崩塌。


    "吱……"


    門開了,一個瘦弱不堪的女子,從房間裏走了出來,她的身體嬌小,眼睛有點凹陷,可能是因為饑餓的緣故,把她原本圓潤的側臉都削成了難以接受的輪廓。可是她的皮膚依舊白皙幹淨,清秀簡單,她穿著素色的衣服,眼神裏卻吐露著堅定。


    "請問你有什麽事情嗎?"


    那個女子突然開口朝著武尊問道,武尊立刻轉身,他像看見了親人一樣,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的這個女子,這是武尊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他要努力抓住它。


    "我……我很餓……"


    武尊的聲音有些小,他知道在這種饑荒的時期,想要吃一口飽飯是多麽艱難和不易。更別說和這樣一戶本就條件艱苦的人家討飯吃,就連這一個小小的請求都顯得無比奢侈。


    那個瘦弱的女人看了一眼武尊,然後將露出來憐惜的神情:"你隨我進屋吧。"


    武尊一聽這話,他整個人的精氣神都被點燃了,一個貧窮家的女孩子竟然邀請自己進入到他的家中,這是武尊從未經曆過的事情。寺廟裏早走明文規定,佛家弟子不可進入百姓的家中,化緣一律在屋外進行,佛家講緣,看來隻有碰到有緣人才能飽肚了。


    武尊猶豫了片刻,他從小就受到無盡嬋師的教誨,對佛家的清規戒律,一直保持著敬畏。此刻他的內心無比矛盾,是進去還出不進去,進去就意味著活下來,而不進去就意味著死亡。


    在這麽簡單粗暴的選擇麵前,向溪生還是選擇了生存,他要選擇活下去,他的腳步緩慢地邁進了這位姑娘家的屋子裏……


    一進屋,武尊就被這家人的寒酸震驚到了,屋子不大,家中的擺設更是少之又少,陳舊的牆壁上還掛著開裂的橫紋,灶台就放在房間的角落裏,連一個像樣的廚房都沒有。


    屋頂上破碎的瓦片,被雨水衝刷地沒了棱角,武尊抬頭看了看這房子的屋頂,屋頂分明裂開了好幾個口子,白色的光線正從中間透進來,零星地映在地上。


    "施主,你的家中可有其他兄弟,如今世道變了,你一個女人家還是小心為好。"


    武尊怕氣氛太過尷尬,他實在想不出能找到什麽話題與眼前這個貧窮的良家婦女好生交談,世道變了,災荒和饑餓扭曲了人性。


    "小女子家中還有父母健在,無其他兄弟姐妹,小女家中現在一共三口,母親今日出去鎮子裏和臨近的親戚討糧食了,父親……"


    她的話剛到嗓子眼又被咽了下去,關於她的父親,似乎有難言之隱,可是武尊從那女子簡短的話語中能夠知道,她的父母健在。


    既然家中父母健在,又有勞動力可以作為支撐,這女子的家中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境地,比起同樣受了災荒的別戶人家,簡直是相去甚遠。


    後來武尊才從別戶人家的口中打聽到那位女子的情況,其女為若藍,家中有一父一母。父親是村子裏出了名的酒鬼賭徒,其家原本也算是村子裏比較富庶的一族,隻是後來被無能的子嗣給拜光了。若藍的父親留戀在煙酒花柳之地,還入了賭局,日子久了也給整個家削掉了一層皮,貧窮自然而然地降落到了若藍的家中。


    可若藍又是一個懂事的乖巧少女,對父母更是孝順的很,他不僅竭力體諒家中的困難,還容納了作死的父親。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正趕上天時不順,這才鬧成了如此光景。


    "隻是可惜了若藍,本到了一個可以談婚論嫁的時候,也沒個親戚給介紹個好人家,還固執地留在家中維持二老,實在不易!"


    鄉親們的話讓武尊聽了很是震撼,他立刻對眼前這位美麗纖弱的女子,產生了深深的同情。


    若藍家的灶台上擺放著三大碗活著湯水的食物,這也勉強算得上是食物吧,比起武尊在寺廟中的夥食,若藍家的貧困狀況甚至超過了他的想象。


    三個大碗對應的夥食應該對應著若藍家中的三個人,若藍早就將一家人的食物給做好了,因為食物的極度緊缺,這頓飯食做起來倒是很輕鬆。


    "給……"


    若藍竟然將擺放在他麵前的其中一碗粥水,遞給了武尊,武尊忍受著空腹帶來的疼痛感覺,他想上前一把就喝下那些稀少的食物,可是他的靈魂還時鮮活的,他的意識仍舊是清醒的,如果武尊將若藍遞給他的其中一碗食物喝下,若藍的家中就會有一個人沒有食物。


    食物是稀少的,一個人的存活必須用另一個的死去作為代價,這一點所有人的心裏都很清楚。


    "不,施主,和尚若是將你的食物吃下了,你的家中便有一個人沒有食物可吃,佛家講究普度眾生,今日能遇見施主的恩德,也算是和尚的福氣。"


    武尊沒有馬上去接過若藍手中的食物,他同若藍交代過事情之後,便轉身準備往外走。


    "等等……"


    若藍的聲音很小,他的身子很瘦弱,叫喊住離去的武尊都要花費他好大力氣。


    武尊停住了腳步,可是他並沒有轉頭。


    "你喝了他,替我活著!"


    若藍口中短短八個字,讓武尊那顆原本躁動的心髒更加無法安靜下來,一個陌生的女子竟然可以為了自己的存活而放棄自己的生命。這是個什麽世道,必須要用一個人難過來換取另一個人的快樂,武尊更是如此,從若藍說出那句話時,武尊的信仰動搖了。


    "為何要救我,你與我完全不相識,沒有必要替我去死,更不用在乎一個和尚的死活!"


    沒想到少年時的武尊也是個骨氣的漢子,菩薩心腸的武尊同樣關注著他人的生死。


    "和尚怎麽了?我曾經愛上過一個和尚,也為了等一個和尚,一個人咽下如此多苦難!"


    若藍的話剛一說完,她驚醒了武尊,看來在若藍的人生之中,有一個和尚曾在他的生命裏扮演過至關重要的作用。可是武尊並沒有多問,他的內心隻是簡單地掙紮了片刻,然後才重新回到現實生活中。


    "你喝吧,我這還有點糧食,我待會再做一碗吧。"


    若藍看武尊有猶豫的意思,她就多說了一句話,想讓武尊能夠安心的喝下那碗稀水粥。生活本不易,想要活下去便不能有太多的猶豫,就這樣武尊接過了食物,將它咽入了腹中。


    若藍開心地笑了,她的笑容是希望地笑,她的眼裏透著美好,武尊永遠也忘不掉若藍笑起來時的樣子……


    可是武尊的心裏可是含著淚,他轉身就衝出了屋子,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了村子。


    災荒很快就過去了,武尊所在的寺院也得到了朝廷的支柱,很快日子便好了起來,這時候武尊已經時無盡嬋師坐在的大弟子、好門生。


    可是武尊因為忘不掉若藍女子的救命之恩,不顧寺廟中的規定,多次下山前往六子村看望若藍,還不時送與錢財和一些生活必需品給這個破財的家。


    起初若藍是拒絕的,可是其父的嗜酒如命,還沉迷於賭場,這讓這個原本破舊的家中欠下了沉重的債務。日子也過得還如饑荒年代一般,拮據艱難,武尊多次前往若藍的家中,他無數次幫助若藍一家度過難關。


    武尊這個和尚當的,也動了情欲,也許是因為若藍當初不顧一切地幫助了武尊,那種少年的情種就開始在這對少男少女心中萌芽了。


    日子久了,若藍對這個時常幫助他的男人也動了情意,一個瘦弱的女人撐起一個家的日子漸行漸遠,若藍的生命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願意為她有所擔當的男人,她的內心像是裹了蜜糖一般甜蜜。


    可是和尚與一個良家婦女好生來往,這可是大忌,也免不了讓鄉裏鄰舍說些閑話,一時間這件事情被傳的沸沸揚揚,武尊是個吃素的和尚,這傳言一出,立馬將他的光輝形象給十足抹黑了。


    事情傳到了若藍的父母耳中,這一天天的被尊村子裏的鄉鄰拿來當作閑話談,的確讓若藍一樣很是不能接受,眾人的閑言碎語就像洪水一樣,無情的淹沒了這個原本和平的家。


    "一個好姑娘,竟然跟一個吃齋的和尚搞在了一起,失禮!失禮啊!"


    村民的流言蜚語,傳到了若藍的耳朵裏,她此刻正陷入在與一個男人歡情的甜蜜中,對這些所謂的外家話,也不願意放在心裏。


    若藍的父親這可等不及了,他到處打聽哪裏有富貴人家的公子哥要納妻妾,這要是若藍的名聲給毀了,指定是找不到好人家嫁了。


    若藍的父親可不能錯過了這莊好買賣,他必須要及時地將這個女兒給"賣出去"!


    命途多舛,這個名叫若藍的孝順女子,就這樣被他的窩囊父親把控在手上,甚至被當作一件商品等待著顧客的挑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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