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夏的笑容凝固在臉上,顧鬆林一如既往哭笑不得。“沫兒,你要把從夏嚇哭了才對,是吧?”他一邊搖頭一邊拍拍從夏的肩膀表示安慰。


    從夏堅實的肩膀忍不住瑟縮一下,自己也憋不住有些想笑,然而臉卻比笑容的到來更快地紅了,高大壯實的小夥兒,紅了臉羞澀的模樣格外可愛,讓我忍不住想要捏一把。


    顧鬆林拿起板凳旁邊的包裹,衝我搖晃了一下,嗔怪道:“從夏是來給你送東西的,天氣越來越熱了,惜艾給你找了好多衣服和日用品,人家好心好意送來,你卻不領情,不然從夏你還是拿回去吧!”


    我一把撲過去抱住包裹,說:“惜艾給我的,又不是給你的,你幹嘛讓人家拿回去!難不成你嫉妒我?是吧,從夏哥哥?”


    楊從夏同誌的臉,更紅了,訕訕地說:“是啊!你在這裏……還好吧,惜艾很掛念你!”


    我心裏一暖,正經的說:“挺好的,鬆林哥很照顧我,孩子們也很聽話,讓惜艾有空過來找我玩。謝謝從夏哥!”


    “不用……不用……”他低著頭不看我,站起身來說:“天不早了,那個沫兒,我就不跟你搶飯吃了,惜艾在家等我吃飯呢!我……我先走了!”


    “真走啊!沒事,我讓顧鬆林別吃了,把他那一份給你吃——哎,哎,別走啊……”


    我邊叫喚,邊目送著楊從夏落荒而逃。回頭看到顧鬆林笑意盈盈的臉,無奈地指指我說:“唉,你啊……”


    我笑嘻嘻地跑到他家廚房,掀開鍋蓋:“今天吃啥,大廚師?哇靠,這綠油油的是啥東西?你咋給我吃葉子?”


    顧鬆林拿著碗筷進來盛飯:“這是荷葉飯,天意鎮獨一份的哦!快去洗手,成天在外麵領著小孩子瘋來瘋去。”


    我一邊出門一邊賊兮兮地衝他眨眼:“你嫉妒我了?聽說我沒來之前,你顧大嬸可是孩子們心中的偶像呢!”


    顧鬆林把飯擺在院子裏的小桌子上,轉身去盛菜,不屑地說:“我可不認為,死後被一大幫小頑童用泥巴和石頭來悼念是檢驗一個人成功的唯一標準。”


    我仔細琢磨了一下這個年代流行的句式,然後淡定地回複:“你丫原來是個潛在的毒舌控啊。”


    他把小菜擺在桌上,抬起溫柔的大眼睛問我:“什麽意思?”


    我嘿嘿一樂:“沒啥,誇你呢,顧教授。”


    他用筷子敲了一下我的頭,說:“搞不懂你每天到底在想著些什麽,不是這個控就是那個控,不是粉絲就是教授,你這是哪裏的方言呢?”


    我低下頭去吃飯,荷葉飯清香甜美,入口綿軟回味無窮,正好掩飾了我無法解釋的尷尬。也許潛意識裏,我還是把顧鬆林固執地當作三十年後的那個顧教授。但是世界上有很多事是真的沒辦法解釋的,比如顧教授當初為什麽會對我這麽好,而我總是那麽輕易地就接受了他的好意;比如說我來到這兒以後,為何會如此固執地相信並且依賴了顧鬆林,而他也就那麽好脾氣地全盤接受了我。


    唉,不想這麽多,起碼,在這個陌生的時代裏,隻要在他身邊,我就有說不出道不明的安心。他是我唯一知根知底的熟悉,也是我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的稻草。


    顧鬆林看我發呆好久,終於忍不住問我:“沫兒,不好吃?”


    我趕緊搖頭,含含糊糊地說:“哪有,好吃死了。你丫真是個賢妻良母,誰娶你誰享福了。”


    他的臉色大變,趕緊往我碗裏夾菜,醃製的蓮藕和青筍,清香甘甜,爽口滋潤,他的神情卻慘不忍睹:“我怎麽那麽……不願意聽你說話!”


    我哈哈樂著,埋頭去吃飯。


    也許我和顧鬆林之間,真的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也許前世我岑若就是跟在他身前的一條狗,相互依賴了一輩子,到了這一世,無論在哪個年代,隻要遇見,就輕易地接受了彼此。


    而顧陌怡,大概就是我們倆曾經一同捕獵殺害過的一隻鳥兒,這輩子喋喋不休,非要我和他一起來償還,一個傾情養育,一個任她宰割。


    神經大條的我,真的沒有想到,三十年後,顧教授對我的好,對我莫名其妙的關注以及照料,是因為三十年前的這段經曆。我隻是單純地認為,三十年的時光,足夠使一個人遺忘,即使會感到莫名的熟悉,任何人也不會隻相信自己的殘存的記憶;我卻沒有想到,有些刻骨銘心,即使經曆滄海桑田,也無法淡化。


    如果我早點想起,曾經在醫院裏,顧教授對我坦白過他曾經遇到過一個女孩,讓他終生難忘;我可以聯想到自己身上的話,還會不會對他,如此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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