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休養的日子,有著難以言說的愜意。我好像終於放下了從前放不下的一些事情,從前活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好像總欠著誰的什麽、總也說不清一些話,在這一刻終於釋然。雖然這釋然裏,總帶著點說不出的失落。


    莫小速和宋俊楠每天狗腿地跑前跑後伺候我,好像我救了一次人以後成了整個世界的諾亞方舟。人人都要討好我,以免2012卷土重來。


    莫小速自從那撕心裂肺的一嗓子過後,再也沒有主動提及過那天晚上的事情。他總是招搖著一副男禍水的模樣,做著小家碧玉的嬌羞姿態,每每以奴家自稱,在我麵前撒著無休無止的嬌。我很鬱悶,尤其鬱悶的是每天要不斷安慰他的同時,適時地對他忽然冒出來的“穿越”話題進行適當的打擊。


    吳川耀倒是很聽話,每天謹遵阿楠的教令,搜集各種各樣好吃的給我。自從上次分手事件以後,他對我倒是真的很好,眼神溫暖笑容親切,大有把我當小姨子的趨勢……我看著阿楠在一條幸福的康莊大道上撒開丫子狂奔,內心有萬千隻草泥馬在奔騰……尼瑪,什麽時候能讓我遇到這麽一個老實男人!


    又是一個……一個……一個豔陽天,我正翹著腳丫子,沐浴著s城還算幹淨的陽光,指使著莫小速削蘋果給我吃。


    “你說你好歹也算個總監,頌旻名正言順的太子爺,還不趕緊去忙你的,開拓你的大好河山,幹嘛天天泡在這裏啊?你虧不虧?”我大言不慚,臉不紅心不跳地在數落他。


    莫小速幽幽地看看我,嫵媚地一笑,眼神裏絲絲縷縷:“泡男人才是正經事。”


    我一口蘋果卡在嗓子裏。


    話說頌旻的員工待遇還真是好,明明沒有多麽重的傷,卻把我們安置在了高級病房,獨立單間獨立衛浴,家具電視一應俱全,明亮的落地窗還可以看風景。之前我一直安慰自己,是因為我用大無畏的精神救了他們公司一個靈魂人物,享受這樣的待遇也值得。但是頌旻的太子爺天天泡在這裏伺候我,就讓我很淩亂了……


    突然,一陣很優雅舒緩的敲門聲傳來……你懂得,在與我交往的所有人當中,除了吳川耀,大家都是用打雷一樣的方式來敲門,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態度來踹門,總之來的人無不是風風火火熱熱鬧鬧,把文靜可愛的小護士嚇得一愣一愣。


    於是我下意識大叫:“舒舒!你丫又搗鼓什麽幺蛾子?是不是畫了什麽淑女妝在這裏冒充小天使了?可別裝了,趕緊給我滾進來……”


    然後,顧教授推開門,微笑著,優雅的,滾了進來……


    我嘴裏的蘋果掉在了床單上,莫小速當即笑了個死去活來。


    我安靜地,同時也是戰戰兢兢地跟在顧教授身邊散步,用他的話來說,多曬曬太陽,運動運動,對年輕人有好處。特別是春天的陽光,最養人了。


    醫院好,花園修的也漂亮,小橋流水人家,頗有點蘇州園林的風範,最適合療養散步。


    其實我現在真的很慚愧,那天晚上的救人之舉,讓我一夜之間成了見義勇為的女英雄,聽說一度還要有電視台來采訪我,被莫小速大筆一揮趕了回去。但是再怎麽英雄,那天晚上我衝進去風風火火背出來的,是林子然——差不多從一開始,我打算一個人進去的時候,我腦子裏想的隻是救林子然,還了他的情,沒有過顧陌怡的事情。雖然最後陰差陽錯碰到了那位消防員,算是救了顧陌怡一命,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我不覺得顧教授應該對一個忽略他女兒姓名的人和顏悅色。


    他應該生我的氣,或者討厭我。怎麽恨我,都是理所應當。


    我局促地想著,低下頭不敢看他。


    顧教授和悅地笑了,說:“陌怡和林總監的傷都不重,基本沒什麽事了,隻是需要休養而已。真的多謝你了,岑若。”


    我的臉一下子紅透了,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心裏會不明白?


    顧教授說:“在那個場合下,沒有人會有那麽大的勇氣,在逃出生天之後選擇再回去。不管是為了什麽,是你的這份孤勇感動了上蒼吧。如果沒有你回去,林總和陌怡,真的……可能就……”


    他居然還是感激我的。因為我在所有人都止步不前的時候選擇回去,因為我的回去,引起了人們對於那兩個失蹤了的人的關注,因為我的回去,偶遇到了救命的消防戰士,因為我的回去,不僅救出了林子然也救出了顧陌怡,因為我的回去,他甚至認為……是感動了上蒼。


    我知道,他也許真的不知道我一意孤行的善良是為了還清欠林子然的人情,但他選擇把一切往最好的方向想,這一點熱忱和幹淨,是我在成長的過程中,漸行漸遠的,悄悄失去的。


    他用眼神示意一下,帶著我在一個池塘邊的長椅上坐下。


    看著我的眼神,微笑而溫暖,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疼愛:“其實,你會一直奇怪我對你的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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