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做辛德瑞拉。


    在我人生的前二十年,我以一種絕對不重要,絕對不妄想的姿態混日子。沒有驚豔,沒有招搖,沒有過一呼百應沒有過神話一樣的光芒萬丈。


    電影裏街上穿著各色服裝行色匆匆的路人,是我一直在人雲亦雲的角色。


    換句話說,我做了二十年炮灰並且做好準備一直做下去。


    畢竟人是活給自己看的,正經的時候學我自己由衷喜歡的專業,和一群同樣是炮灰的朋友吃喝嫖賭,回家跟爸媽撒撒嬌,在時機成熟的時候談一場不大不小足夠刻骨銘心的戀愛,大概這就是我能想到的所有的滿足。


    可我一樣不清高,說來很庸俗。當實打實的炮灰忽然與童話裏的騎士相遇,我相信落敗的不會是王子隻能是炮灰。我對美色和阿楠一樣也會沒有免疫力。


    誰先動了情,誰就輸了。我不希望自己完美出場和落幕,可也從來不想狼狽逃散。於是我固執地不喜歡他,可他固執地,一遍又一遍,闖進我的生活。


    笑起來好看的牙口,揚起的眉毛,頤指氣使的欠扁模樣,流暢的聲線,清澈的眼神,和他身上柔柔軟軟的休閑裝連同那輛老土的大奔,這個男人把自己剝幹淨了呈現在我的麵前,我聽到命運在問,看到了嗎,要不要愛,要不要愛……


    要不要。


    我看看表,是午夜十二點三十六分。


    岑若是軟骨頭還是硬脊梁,是不顧一切傻一次還是理智清醒地繼續恪守尊嚴?


    距離七點還有六小時二十四分鍾。


    不管怎麽樣,我還年輕,就讓我傻逼一把吧。不管林子然是什麽目的,無論目的地是傷心或是悵惘,沒有走過的路,終究是遺憾的。


    我依舊不承認我愛上,我隻是想去看一下,在這個旅途中,命運會翻給我怎樣的一頁。


    十一月份的s城已經透出了明顯的寒意,原本濕潤氤氳的水鄉空氣也有些涼涼的冰寒。


    我套上棉外套,戴上帽子,把臉縮進圍巾裏,隻偷偷留著一條縫給眼睛,掩飾著我沒有骨氣的聽話的羞赧。


    為什毛,到最後,還是,我很衰的,他說什麽,我聽什麽呢?


    身後的大背包壓得我的肩很低很低,我埋著頭,顯得麵前的林子然越發高大。


    他看著我的熊樣,愣了三秒鍾,而後笑的無比開懷,露出好看的牙齒。我越發沒麵子,把頭又往圍巾裏藏了藏。


    林子然習慣性地伸出手摸摸我的頭,壓抑著笑聲:“同學,不會這點常識都沒有,去天意湖,用得著穿這麽多嗎?你真是……真是個天然萌物。”


    我陷入深深的無語中,老娘縱橫江湖十幾年,槽遍天下無敵手,滄桑的小心靈小臉頰,一不留神居然被一萌叔說成天然萌物,這讓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林子然樂得眉眼彎彎:“走吧……飛機票沒有了,我們去擠火車!”


    我把圍巾一把扯掉:“林子然,你這個資本家當得也忒失敗了!”


    “嘿嘿……”


    我和林子然被擠在火車車窗的一角,無奈地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順便斜視某人為規避被人認出來超級燒包的墨鏡,和搶走的我的白色鴨舌帽。


    我就懶得說他,裝什麽名人,真正的名人會衰到與一群可親可敬的農民工大叔一起擠火車嗎?而林子然被擠得靠我緊緊的,居然還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


    其實我也蠻奇怪的,他一副養尊處優的模樣,居然摸火車站台檢票占座位樣樣精通,實在不像從小被嗬護起來吃細糧的公子哥兒。


    林子然笑嗬嗬看著窗外的風景,氤氳著濕氣的老房子上的綠葉和爬山虎,靜靜突然來了一句:“其實二十歲以前,我一直是一個人這樣奔波的。”


    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這是在自動解答我剛才的疑問。


    “第一次出門的時候,是我來s城念書。那時候別的同學都有爸媽送呢,我爸爸卻隻能送我到站台,因為請半小時的假都會被扣工資的——多一秒也不行。”林子然依舊笑嘻嘻的,聲音裏卻帶著微微的無奈。


    “那時候人比這多多了吧,我護得住行李便顧不了自己,整整十個小時沒有座位——人最多的時候,甚至腳都沾不到地。有些女孩受不了哭了一路——我沒哭,因為一哭就喘不上氣來。”


    我突然想起自己大一來時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和我家老頭打點地無微不至的一切。


    林子然細皮嫩肉的一個人,居然還有如此無愛的過往?


    “額……你媽媽呢?”明知也許不合適,我還是忍不住問了。


    “去世了。我八歲的時候。”林子然麵無表情。


    然而我還是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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