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入學派對上,風風火火的我把整整一杯橙汁灑在了展睿琪身上,慌亂中抬首卻看見他暗沉的眼眸;同學起哄下唱了一支歌作為道歉,卻不料發現他頗有些玩味的笑意,明明是容貌清秀的男孩子,卻讓我渾身不自在。


    那年的操場,羽毛球滿天飛的時候,我一個錯步摔了個四仰八叉,卻又落在了他的眼裏;帶著些嘲諷的嗓音:“嗯,這不是剛剛拿了創作大獎的岑若麽……”一隻手卻不情不願將我攙扶起來,原來我的光榮和狼狽,統統落在他眼裏。


    那年的生日,朋友們滿臉熱忱的笑容裏,卻出乎意料出現了展睿琪的容顏,我目瞪口呆看著他步步上前,近乎霸道地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有些自負浪漫地宣布:“做我女朋友怎麽樣……”看著他明顯有些陰鶩的眼神,我傻在當場;一邊討厭他的自以為是和故作親昵,一邊暗暗驚奇原來我二姑娘岑若也是有人追的人了。


    以後的日子,不是沒有溫暖,不是沒有感動。十九歲的我尚且不懂什麽叫愛情,被人牽著鼻子在一條曖昧的道路上狂奔不止,內心裏卻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始終在呼喊,你麵前的這個人,永遠會把前程,看得比你重要的多。


    一直不明白為什麽他會看上沒有絲毫浪漫情懷的我,後來想啊想啊,大概是有點明白,他是一個習慣把自己的人生規劃地完美且理想,在這個絕對自負的理想裏,需要有個不怎麽落俗的配偶吧。他想要把我當做自己的陪襯,點綴自己的愛情和生命,他不服氣我比他多的一點點光環——簡單點說:他想要光榮的征服。


    你是他的目標,卻不是他的生命。


    這一切終於在一年前那張明豔豔的公示麵前得到了驗證。


    g大的交換生名額,在全校上萬人的麵前,近乎嘲諷地冠上了“展睿琪”的名字。


    大概我永遠不會忘記那段關於報複與背叛的日子。


    因為與g大的交換生,無論人前人後,甚至畢業後都是學校裏津津樂道的佼佼者,在兩個名校讀書的資曆幾乎已經是日後工作絕好的資本。


    而與語言打交道最多,且作為學校主打的傳媒專業,是最有競爭力的學生群體。而我們的係主任宋老師,卻在這場角逐中擔任了負責人的職位。


    於是,與宋老師交好的傳媒群體,成為了眾人眼裏中標希望最大的人群。


    那天下午,和阿楠一起淘衣服回學校,在學校最漂亮的林蔭道碰到了小宋老師。順路的我們倆於是並肩走了五百米的一段路,尚算年輕的小宋老師笑起來很像哥哥張國榮,我們聊得特別犯二也特別盡興。正當我手舞足蹈說到《金瓶梅》裏保護唐僧西天取經的劉關張三兄弟時,展睿琪出現在了小路盡頭。


    一直以為他眼神的陰鶩隻是生理結構的問題,那一刻我卻明顯察覺出來了異樣。我以為我這麽久以來,深信不疑的感情不用事實的考驗,我以為他對我的真心已經足夠包容。我以為,他口口聲聲的追逐,已經可以覆蓋利益的爭鬥。可是,一切不過是我天真的以為而已。


    第二天,許多理工科的學生圍在一起說話時,見到我已經會刻意閃開;從前關係尚好的點頭之交,看我的眼神已經異樣。從阿楠嘴裏得知,和宋老師搞曖昧拉關係走後門的謠言已經開始遍布,而製造這一切的沒有別人,正是展睿琪。


    我瘋狂刷新著校園貼吧裏觸目驚心的帖子,眼淚終於無聲狂湧而出。


    文院某女生,她的下流,卑鄙,玩弄感情的無恥,金錢交易的罪惡,在那個匿名的帖子裏,鋪天蓋地而來——


    那年的我還年輕,怒氣衝衝去找他問為什麽。


    終於察覺出他眼神異常的陰影,年輕清秀的男孩就這樣明明白白告訴我:“岑若,我和你不一樣。我家境不好,我需要這個g大交換生的名額。”


    “所以你就以如此詆毀我的代價來逼我退讓?展睿琪,你他媽是不是人?我不指望你憐惜我,畢竟我也不是你的誰。可是就算是路人而已,你也沒有必要把髒水潑得如此慘絕人寰。”


    “我並沒有指名道姓,況且帖子也並不是我寫的——最多一個月,一切都會煙消雲散。岑若,你知道流言更迭的速度……而且岑若,用那種手段弄來的名額,你也不好意思要吧?”


    我冷笑:“你也早就吃準我並不是在意這空穴來風的謠言的人——可是展睿琪,我不是在意那所謂的名聲,我是在意——原來什麽都是假的啊……”


    他的臉瞬間蒼白,僅有的一點血色也褪去。


    我們陷入長久的沉默。


    直到他開口。


    “岑若,我做這個決定也很難,整整一天一夜我沒有合眼。可是權衡再三,這是對你我最小代價的選擇——我隻是在爭取我想要的——”


    “你倒不如明明白白讓我讓。你當然明白這不是我必須的,可你可以說這是你必需的。展睿琪,我們沒必要用這麽齷齪的手段。”我第一次感到無力。


    這個世界是那麽無理。


    “好吧,岑若,我肯定可以做的很好,我希望你讓出來。”他終於開口講出。


    我什麽話沒說,冷笑了一聲就回頭離開。


    我知道自己可以不用回頭了。


    第二天,我撤下了申請。阿楠差點氣死,她從來沒對我這樣凶過,幾乎跳起來給了我一巴掌。


    “岑若,你是傻子麽?他讓你撤你就撤,那種的人,你也有心情給他留臉!”


    我終於泛出了一點點淚花:“阿楠,我覺得那東西挺髒的。”


    阿楠蹲下來抱住我:“若若……”


    我擦擦眼睛:“其實,g大的傳媒專業遠遠不如咱們本校,如果學東西,還不如留在自己學校。況且……”我笑了,“你覺得,不過是一張找工作的通行證,你認為你家若若,真的需要?”


    我從來沒有拿那些虛浮的東西自我標榜過,我岑若很閑很2很無趣,可我拿過的大大小小的獎項,讓我在這個北方城市裏,也算個不大不小的名人。我相信,岑若的名字,已經足夠保駕護航,不會讓我日後失業。不然,展睿琪……也不會找上我。


    有這樣的機會,我想積極一把。而這種的東西,對我的意義,原本不如滿足展睿琪的自尊心來的重要。


    況且,我何必跟那種人去爭鬥。


    很髒。


    阿楠也笑了:“若若,你笑起來好看,多笑笑,不費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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