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陣沒有遇到樓福康。


    這裏的“路”依然僅指廢墟裏逐民和流民的居住地,城市與城市之間、廢墟與廢墟之間沒有固定的通行路線,要在城市之外相遇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離得很近,無處不在的樹木也會遮擋視線。


    不是沒辦法找到樓福康,隻是太費時間,既然要宣傳,要造勢,就得趁熱打鐵,約定好半個月後開始宣傳,在路上就不能耽誤。


    半個月,陳陣預計到達豫城的時間,捂半個月再宣傳,是怕有人去給樓家通風報信,陳陣這次行動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暗殺。


    派一隊人來揚城,能帶著十六支強化藥劑,樓家要麽和骨樂園有很深的合作,要麽非常富有——不是指錢,而是能提供骨樂園需要的東西。


    不暗殺的話,可能會陷入苦戰,最終導致計劃流產,留下隱患。


    …………


    豫城沒有大量奇裝異服的結石獵人,穿黑袍蒙著黑布太惹人注目,陳陣換上了普通的衣服,來到城門口。


    進城的稅是一百獅幣,比翼城的貴了十倍。


    不僅如此,城牆上的士兵也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懶懶散散,湊在一起聊天的、打哈欠的、擦刀的玩弩的,城門口站著收稅的士兵也是一樣,坐在凳子上,翹著二郎腿,拿著根樹枝一甩一甩的。


    看到陳陣過來,他指了指錢箱,又敲了敲桌麵,問道:“到豫城有什麽事?”


    “來找人的。”陳陣從錢袋子裏拿出一枚獅幣放在桌子上。


    士兵沒有再多問,用樹枝一指城裏,拿起了那枚硬幣。


    陳陣進城,回頭看了一眼,正好見到那名士兵把錢揣進了自己褲兜裏。


    在翼城的時候,城門附近有不少人,像鄒平那樣等著賺點小錢的人,或是像品哥那樣打著什麽壞主意的人,總之很熱鬧,給人一種欣欣向榮的感覺。


    可是在豫城,街上十分冷清,沒有換錢的地方,沒有聚集的人,連接著城市和市中心的主路上,幾乎連人都見不到幾個,看到的人也大多是神情木訥、愁眉不展,就像是家裏有人病了,要趕著去抓藥一樣。


    雖說豫城在大6的東北邊,可這時隻是仲秋時節,天氣還不算冷,去年在梁城,就算冷得要下雪了,街上也比這地方熱鬧得多。


    處處是一副蕭條模樣,這城裏的人,似乎比別的城要少得多。


    …………


    吸取在徐城的教訓,陳陣不打算在街上多逛,免得被逃出樂園鎮的居民認出來,他找到一家半開著門的雜貨店,詢問附近的客棧,無論好壞。


    “稅高,都關門了。”雜貨店老板是個老人,牙已經掉了大半,頭也沒剩幾根,臉上的皺紋倒是多如絲,笑著說道:“你要找個便宜的地方住,就隨便找家人敲門,隨便給點錢就行了,空房多著哩!要找好點的地方住,就去城中心,什麽店都能找到。”


    “多謝。”陳陣買了包肉幹,說聲不用找了,背著他的包離開了雜貨店。


    接近市中心,街上的人終於多了一些,從衣服材質來看,大多數人的生活應該都算是富裕,走得也很慢,悠閑無比。


    來到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客棧前,陳陣剛要進去,就被一個門衛似的人攔下來了。


    “這裏住一晚要一百獅幣,最便宜的菜要二十獅幣。”門衛看著陳陣的衣服說道。


    雖然沒說出來,但他的言下之意已經很清楚,就是怕陳陣住不起。


    半個月內來到豫城,陳陣自然是風塵仆仆的,衣服褲子都離破很近了,也很髒,不讓進倒是可以理解。


    他摸出一枚獅幣遞過去,那人接過來看了一眼,變戲法似的讓硬幣消失在自己手上,指了指入口,示意陳陣已經可以進去了。


    能出手就是一百獅幣的人,絕不會是個窮鬼。


    錢幣是可以提升一個人衣著品味的,先前的陳陣和這時的陳陣,在這個門衛眼裏已經完全不同了。


    客棧的一樓是吃飯的地方,陳陣先要了個背街的房間,洗漱一番,換了身幹淨的衣服來到一樓,在最裏麵的桌子旁坐下。


    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但這家客棧生意還不錯,有不少人在這裏喝茶、吃酒,談論著最近豫城生的事。


    陳陣點了些菜,要了幾壺酒,低調的坐在那裏,聽著這些人的討論。


    “上個月餓死了兩個人。”


    聽到這個消息,陳陣有些吃驚,他第一次聽到住在城市裏還會餓死的事,沒住處是正常的,但是靠打臨工,填飽肚子是件很容易的事,很難想象會有人餓死。


    “前些天的礦難,人挖出來了,全死了,十七個人,樓家給的賠償太少,硬是把礦工的家屬逼得上吊。”


    第二條消息同樣讓陳陣吃驚,樓家居然在開礦,有骨樂園的驅蟲藥,開礦確實變得安全了許多,不過沒有經驗,肯定常有礦難生。


    難怪人少,難怪空房多,看來城裏的人有很多都去采礦了。


    “樓二公子去了揚城,聽說遇到了惡人……”


    “昌宏中學的火災……”


    “前行政議會成員劉興珠病逝……”


    “東方海邊的黑影……”


    “柏家四公子已經離開……”


    各式各樣的消息,大的小的應有盡有、真的假的難以分辨,陳陣靜靜的聽著,慢慢的吃著,得出了一個結論——樓家在豫城就是皇帝,樓家很不得人心,但豫城的士兵都聽樓家的,沒人能夠反抗。


    這些結果對陳陣的行動沒什麽幫助,豫城的百姓生活如何他也不關心,樓家的人死了對豫城的居民來說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壞事。


    到了下午三點左右,人漸漸多了起來,陳陣麵前桌子上的飯菜也已經換成了茶壺杯子,到了四點,一個中年說書人走進店裏。


    說的是柏家的百年大計,這一回講到柏家三公子智破青城,講得繪聲繪色,唾沫橫飛。


    講到了五點,那說書人落下一句“且聽下回分解”,起身用背著的小鐵桶開始沿桌要錢,沒規定一定要給,也沒規定給多少,不過能在這裏聽書的都是有錢又有閑的人,桶底被錢砸得“叮咚”直響。


    說書人道著謝,來到了陳陣的桌前,笑著伸過鐵桶。


    陳陣麵前的桌子上已經桶了一堆錢,麵額都是五十獅幣的,他拿起最上麵一枚,向說書人問道:“你對豫城熟不熟?”


    “熟。”說書人點了點頭:“到處跑著討生意。”


    陳陣點點頭,把錢拋進鐵桶裏,又拿起一枚,問道:“一會你還要去哪?”


    “找個地方吃飯。”說書人眼睛亮了。


    陳陣又點點頭,把錢扔進桶裏,再拿起一枚錢,問道:“在不在這裏吃?我請,有些事要請教你。”


    “在。”說書人笑得眼睛都找不著。


    陳陣第三次把錢扔進鐵桶,說道:“你先去收錢,一會回來。”


    “好咧。”說書人轉身離開,又走向了下一桌。


    幾分鍾後,他走到店門口,把桶交給櫃台後麵的掌櫃,那掌櫃伸頭看了一眼,把陳陣扔進去的兩枚獅幣撿出來,對說書人揮了揮手。


    說書人又和掌櫃說了幾句,指了指陳陣,然後屁顛屁顛過來了。


    陳陣請他坐下,倒上了茶,說道:“我今天剛到,是來找樓家麻煩的,你知不知道樓家有多少人?”


    說著他又拿出十個硬幣,共計一千塊,放在先前那一疊旁邊。


    科書人愣住了似乎是在猶豫著拿錢還是離開。


    陳陣低頭喝花。


    考慮良久,說書人歎了口氣,用身子遮著桌子,把那些錢收到了兜裏,uu看書 ww.uukansh 回頭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說道:“樓家現任家主樓天路,父輩隻有一人,原有兄弟四人,他排行第三,父親死後,因為家產問題,他那幾個兄弟都死的死,走的走,現在豫城裏就樓天路一個,他有三個兒子,老大就在城裏,老二聽說去揚城了,老三遊手好閑,欺男霸女,整天在城裏閑逛。”


    陳陣點了點頭,又道:“樓家在哪?”


    “再往前一點就到,你看到豫城最高最長的圍牆,就知道是樓家的地盤了,他們新規劃的院子,怕是比荊城的柏家還要大些。”說書人苦笑一聲,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我家就被規劃進去了,我全家老小都被趕出來了,我恨不得他全家……要不是這樣,我哪敢和你說這些。”


    “我能信你?”陳陣又問。


    說書人繼續苦笑:“你可以問問這家店的掌櫃,我說的是不是真話,我以前也常來這裏吃飯,和掌櫃的熟悉,他才願意讓我來這裏說書,而且那麽多人看到咱倆坐這裏說話,我要是去告你,非把我全家都告進去不可。”


    他能說出最後這兩句重點,說明腦子還挺好使,陳陣挺滿意,又問:“樓家的守衛情況怎麽樣?”


    “很厲害,聽說院子裏到底有蛇牙。”說書人皺了皺眉,說道:“可誰也沒見過,前段時間礦工鬧事,兩百多號人,硬是連樓家的大門都沒能進去。”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骨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狼相如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狼相如並收藏骨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