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時,陳陣聽到了叮叮咚咚的滴水聲,腦袋昏昏沉沉,身體滾燙,卻又有些怕冷,他正在發燒。


    發燒是人體的保護機製,抵抗力大幅增加,體溫升高又能降低體內病毒的活性,陳陣猜測自己可能是在和箭頭上帶著的毒對抗,也可能是毒使得他的抵抗力下降,被病毒入侵了。


    這裏是中心醫院的病房,還是上次住過的那一間,幾根蠟燭把小小的病房照得很亮,窗外,天已經黑了,他的肚子忽然叫了起來。


    “啊,你醒了。”齊雲曉聽到動靜,轉身看到陳陣睜開了眼睛,急忙把手中的濕毛巾疊成個小小的長方塊,走過來蓋在他的額頭上。


    冰冷的毛巾讓陳陣覺得很舒服,他籲了口氣,伸手要把濕毛巾拿下來,說道:“我要去找齊峰。”


    “你躺著別動。”齊雲曉拍開了陳陣的手,說道:“我馬上就把他們叫來,順便再給你拿點吃的。”


    她說著就跑出去了。


    沒一會,叢姐又走了起來,提著瓶酒,不過隻拿著一個杯子,坐下來,把腳搭在桌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


    “偵巡隊的人把你扛回來的,你中毒不深,病好應該就能愈合。”她把杯子裏的酒倒進嘴裏,看著陳陣說道:“不過你欠我一筆錢,中途就跳出了陷阱陣,害我這個做莊的賠了不少錢,陷阱都被震破了,你應該輕輕鬆鬆跑到終點的,哪怕找不到老鶇頭的醃黃瓜,我也能贏不少。”


    “錢在箱子裏,你可以自己去拿。”陳陣看著天花板,享受著額頭的涼意。


    叢姐隻是開了個玩笑,闖陣被意外打斷,賭局自然不能算數,那些錢都退回去了,談不上任何損失,不過聽到這樣的回答,也讓她笑了起來:“你果然是個有趣的人。”


    “可惜我不喜歡喝酒,酒會擾亂思維,讓人失去冷靜,失去控製。”陳陣又聞到了滿室酒香。


    “偏見,那是喝醉了才會這樣,不懂得控製,喝水也能喝死人,黃酒醇度低,本身就不容易醉,過去還被稱為‘百藥之長’,適量喝是對身體有好處的,加快血液流動,內髒供氧充足,代謝率提高,隻要不過量,不對身體造成負擔,喝酒有百利無一害,而且很多時候喝酒是可以激發靈感的,想太多容易鑽牛角尖,來點酒,就能解脫出來,並且有了更多的想法,要是怕思維被擾亂,就保留著那些想法,等酒精代謝之後再去想,反正你不是喝醉了,那些想法不會忘記的。”叢姐侃侃而談,自斟自飲,看起來十分愜意。


    “有道理,可惜發燒的時候身體負擔很重,不能喝酒。”陳陣把額頭上的毛巾拿起來翻了個麵。


    “沒關係。”叢姐笑了笑:“等你病好了,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喝一次,偶爾喝醉一次也沒什麽,不喝醉幾次,人又怎麽能算是活過?”


    “好。”陳陣點了點頭。


    齊雲曉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她端著一個餐盤跑進來,裏麵放了好幾個盤子,盤子裏有各式各樣的肉。


    吃了一會,齊峰也走進了病房,後麵跟著楊淮安、楊炎、周鼎和秦山。


    “你病著,本來應該讓你好好休息的,可今天發生了太多事,不得不來打擾一下,我們得盡快弄明白你那邊發生了什麽事。”齊峰訕笑著說道。


    “先吃完再說,人還沒到齊。”楊淮安擺了擺手,示意陳陣繼續吃。


    一些狼衛搬了幾把椅子進來,是打算把病房當會議室了,走廊上、門外、窗下都有狼衛守著,嚴嚴實實的把這間病房圍了起來。


    陳陣慢條斯理的吃著,沒一會,等的人就來了,正是於善。


    於善的鐐銬已經解開了,故地重遊,感慨良多,病房裏的人仍是陳陣,他的身份仍是囚犯,可是立場已經有了本質上的轉變。


    一見到陳陣,他立即走上前,深鞠了一躬,什麽也沒說,他是真心感激陳陣那天對他的信任,不僅為他免去苦刑,還包括了“信任”這件事。


    齊峰等人剛才就在行政議會的會議室裏,商量、分析著今天出現的種種,運輸通道裏的大蟲子已經清理完了,狼衛沒人受傷,隻是又拉來幾隊人增援,灑了不少汗水,倒也收獲了幾十顆結石,隻是大蟲子的行為模式不正常,陳陣又陷入了昏迷,他們急需獲得更多的線索,這樣才能弄明白梁城到底麵對著多大的危機。


    從早到晚,這一天所發生的事需要思考很多天,所以齊峰覺得需要專業人士來幫忙分析,所以把於善也叫來了,哪怕他手上沒有專業證書。


    叢姐和齊雲曉都不是外人,也可以幫著分析,所以被留了下來。


    關好門窗,齊峰先簡單說了一下季常歡的事,接著楊炎又說了下運輸通道裏發生的事,最後是秦山說起了偵巡隊在附近發現陳陣的過程,以及狼衛偷聽到的林晉和彭紀中午說過的話。


    短短幾段話,信息量卻是極大太大,幾人說完後,又看向了陳陣,陳陣了解到的東西應該是最關鍵的。


    而這是於善忽然說道:“總攻的時間不可能是城慶,那是彭紀說給你們聽的,日期肯定會提前。”


    幾人都朝他看去,等著他說出理由。


    城慶是一座城市最大的節日,是城市地基打完的那一天,由於冬天變異生物不活躍,所以挖地基總是在入冬的時候進行的,挖地基可能會挖到很可怕的東西,經常半途而廢,挖好之後就是建造的時候了,不會出現太大的意外,所以城慶日不是放在開挖的那天,而是挖成的那天,全城居民一同歡慶,梁城的地基挖了整整一個冬天,冬末的時候才挖成,距今天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林晉是個肚子裏藏不住話的人,季常歡的事這麽重要、鬧這麽大,他居然一句不提一句不問,說明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季常歡的事應該是另一撥人安排的,目的就是讓我們的注意力完全放到林晉和豹侍身上,他們好安排行動,但是彭紀肯定知道,也知道有狼衛盯著他們,特地跑來醫院聊天,還把這麽重要的總攻日期說出來,就是說給狼衛聽的,他們的總攻時間一定是有城慶日之前。”於善皺著眉說道。


    他很清楚自己被叫來的原因,睡了一整天,此時思維清晰,注意力高度集中,開動腦筋設想種種可能性。


    “我也想過季常歡那事做得有些笨拙了,挑釁的意味太重,旁人不可能看不出來,可是……值得把自己的命賠進去?”周鼎皺著眉頭說道。


    “他們應該已經猜到,你們發現狼衛內部有問題,那就幹脆玩這麽一手,一是把你們的注意力集中到林晉他們身上,二是讓問題爆發出來,狼衛內鬥對他們來說肯定是有利的,所以那兩個人才會說那樣的話,如果真鬧起來了,肯定會有更多的人扇風點火,季常歡肯定不想把命賠進去的,隻是他沒想到那節假指頭會被發現,要麽是怕狼衛的拷問,要麽是有什麽把柄落在對方手上不敢背叛,幹脆就死了,一了百了。”於善繼續分析。


    “問題是他們的總攻會提前到什麽時候?如果每天如臨大敵的防備著,狼衛很快就會疲憊,反而更容易放鬆警惕。”齊峰更關心這個問題。


    “防備大概是沒用了。”陳陣吃完東西,把放在膝蓋上的餐盤放到一旁,講述著他從運輸通道出去後的所見所聞。


    雖然三言兩語就說完了,可他的這番話裏,信息量更是大得驚人,單從新奇程度來講,和童話、小說裏的故事也沒太大區別了。


    “我們的消息……太閉塞了。”楊淮安呆呆的說道。


    於善搖頭道:“不,我在外麵遊曆了這麽久也從來沒聽說過這些事,相信陳先生也是一樣,這不是閉塞不閉塞的問題,而是他們掩藏得太好,我猜馮春就是荊城來的人了,真正和彭紀有聯係的人,林晉和豹侍從一開始,就隻是被他們當槍使而已。”


    “能改變大蟲子的行為模式,能強化自己,在梁城裏有內應,在狼衛裏有奸細……這還怎麽打?他們還等什麽?”齊峰已經皺起了眉頭。


    “他們不是來屠城的。”陳陣淡淡的說道:“這個世界最寶貴的不是結石和糧食,而是人和城,他們不會動這座城和城裏的居民,目標隻是狼衛,他們那邊的實力越強,發動總攻時對梁城和居民的傷害就越小。”


    “對!”於善重重的點了點頭:“如果能展示出超強的實力,甚至能兵不血刃的把一座城拿下,不過狼衛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他們不會希望留下後患,可能想把狼衛一鍋端了。”


    他的語氣越說越狠厲,齊雲曉聽後忍不住打了個寒顫,u看書.uuans.om 病房裏的人久久沒有開口,所有人心裏都在想著同一個問題——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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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有書評區有不止一人提到過主角的理想、欲-望,我把我的回答稍做修改,貼在下麵,以免有人看不到,我想說,各位且看下去吧,一帆風順的故事不是好故事,到了這一章,大家應該都知道風雨要來了,之後肯定會有較大的變化。


    『人的欲望、人想要做什麽,是會隨著環境與時間的改變而改變的,小時候想當宇航員的人很多,長大後也沒幾個真能上天;想當警察的,可能長大後就進去了,倒是每天能和警察見麵;還有很多想當醫生、老師、律師、救火員的,可能第二天就已經忘記或改變想法。


    不排除有人會為了自己的夢想努力而最終成功的,但更多的還是因為種種原因而放棄了。


    人能活在這個世界上(無論是現實世界還是小說裏這個世界),是因為人能適應環境,隨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想要環境、世界來適應自己,大聲叫喊“我要xxx”的人,隻是單純的中二而已,不是說中二不好,而是這本書的主角不是個中二的人。


    陳陣應該算是個不普通的普通人,有性格缺陷(甚至是人格缺陷)的人,目前他的目標就是簡單的活著,但是在有需要的時候、在做出承諾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有了目標、有了欲望。


    活著本來就是一種目的,災變世界的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的,我想現實世界的大多數人也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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