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清冷的街道路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車輛,絲毫沒有減輕邱霞心中的孤獨與寂寞。


    她坐在地上,眼眶裏滿是淚水,手裏拿著電話,本來尖銳的嗓音,變得有些沙啞。


    “我好想念女兒啊……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節哀吧,走的人不希望你不快樂,你女兒要是看到你這樣,也會難過的。去的已經去了,但她一定不希望我們活著的人過得痛苦。她一定希望我們在表達了適度的悲哀之後,應該照樣會好好地活著。她會在另一個世界為你祝福的!生老病死,天災人禍,都是自然現象,這是不可避免的,我知道你現在很傷心,但時間可以抹平一切傷口,相信我,你現在去吃點夜宵,然後回去好好睡個覺,一切都會忘記的……”


    孫主播苦口婆心地勸道。


    “不行……我還是很難過,我還是想死!我想死啊!”


    “朋友,你這樣我很困惑。”


    “為什麽?為什麽老天對我這麽不公平?為什麽我要過的這麽苦,憑什麽這個禽獸男人沒有遭到報應?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男人都該死!該死!”


    “我覺得吧……這話過於片麵了,也許這世上確實有不少渣男,但好男人也是有的。”


    “嗬嗬,那我問你,你是好男人嗎?”


    “我……”


    “你有沒有,背叛過自己的女人?”


    “我……我當然沒有。”


    “哈哈哈哈……虛偽!你真是太虛偽了!不光是你,這個世上的所有人,都是那麽的虛偽,活著有什麽意思?有什麽意思?”


    “既然你覺得活著沒意思,那就去死吧。”孫主播終於被激怒了,三番二次的侮辱自己,他也是有脾氣的。


    可是,他忘記了這裏是電台。


    這裏是公共場所。


    “你讓我去死?”


    “你不是想見你女兒嗎?很簡單,死了不就能見到?”


    “好,記住你說過的話。還有,我的名字叫邱霞。”


    “什麽?你是邱……”


    孫主播驚訝的聲音剛剛傳來,熱線就被導播無情地掐斷了。


    導播和台長等人急忙衝進了直播間,狠狠地訓斥了孫主播,說這裏是電台,你居然教唆別人自殺?要是她真的死了,你等著吃官司吧。


    不過好在電台的直播是有延遲的,導播立刻換了一個新主播暫代孫主播的位置,然後在麥克風裏說道:“接下來,請大家放鬆五分鍾神經,欣賞一首王菲的《紅豆》。”


    “紅豆!大紅豆!芋頭!搓搓搓!搓搓搓!你要加什黱料!紅豆!大紅豆!芋頭!搓搓搓!搓搓搓……”


    隨著歌聲響起,這一混亂算是暫時平息了。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此刻邱霞已慢慢地走向十字路口。


    綠燈還有三秒結束,出租車司機要在這最短的時間內,衝過交通信號燈。


    於是,司機加快了速度。


    汽車呼嘯衝來。


    邱霞麵帶微笑,臉上帶著怨毒。


    她的腳往前垮了幾步。


    砰!


    這是罪惡的聲音,這是生命碎裂的聲音。


    她的身體以一道弧線飛了出去,撞在了旁邊一家咖啡店的玻璃門上。


    玻璃門很結實,並沒有碎裂。邱霞失去靈魂的軀殼,從門上滑落下來,鮮血染紅了潔白的門,顯得觸目驚心。


    邱霞死了,自殺了。


    她的靈魂,徘徊在一個又一個街道。


    她找不到女兒。原來,她又被男人騙了……


    ……


    ……


    “故事到這裏,基本上已經結束了。”耳機裏,傳來邱霞尖銳的冷笑聲,“可是,我卻認為,我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孫主播整個人仿佛已經麻木了,他呆若木雞地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滯地看著天花板,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已與他無關……


    “怎麽了孫主播,你為什麽不說話?”


    “我……我……”孫主播的嘴唇動了動,他的瞳孔張得大大的,喉嚨裏似乎被卡住了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沉默,良久的沉默。


    終於,隔壁的工作人員們坐不住了。


    他們衝進了直播間,導播站在最前麵。


    救場是他的職責,每當主持人出現語言混亂或情緒失控的時候,他就該登場了。


    他憤怒地扯下了孫主播的耳機,正要說些什麽。


    忽然間,一陣陰風襲來。


    嘩啦啦……


    桌上的文件,稿子,全被吹得落在了地上。


    我注意到,桌上的“見鬼蠟燭”開始閃爍不停。


    忽明忽暗的燭光,將在場每個人的影子拉長,放大……


    啪嗒!


    緊接著,燈光閃了兩下,室內陷入一片黑暗。


    又停電了。


    “該死!這種時候怎麽可以停電!”


    黑暗裏,我聽到導播的咒罵聲。


    嗬嗬嗬嗬嗬……


    一陣極其陰冷的笑聲,突然毫無征兆地出現。


    這聲音仿佛從四方八麵襲來,我打賭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到了。


    我心中一驚,拿起旁邊的見鬼蠟燭,慢慢地圍著直播間走了起來。


    “啊——”


    不知道是哪個女生,最先發出了尖叫聲。


    燭光照耀之處,一張慘無人色的臉,正詭異地笑著。


    這是一張女人的臉。


    她就趴在辦公室的窗外。


    外麵寒風不斷,使她淩亂的長發隨風飄動。


    砰砰砰砰!


    她似乎不滿足隻是笑,開始用雙手拍起了窗戶。


    每個人都嚇壞了,雖然我無法看清他們此刻的表情,但我知道此刻絕對是他們的噩夢。


    啊——!


    短暫的寂靜後,無數的驚叫聲充斥著整個直播間。


    “有鬼!有鬼啊!”


    每個人都瘋了,他們爭先恐後地往門外衝去。


    可是門就像被鐵凝固住了一樣,怎麽都拉不開。


    混亂之中,我看到孫主播跪在地上,不停地流著眼淚,嘴裏小聲地嘟嚷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震驚地看著他,難道……他當真是背叛邱霞的那個負心男?


    “開門!開門啊!”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有人嗎?外麵有沒有人?”


    大家焦急地拍打著門,嘴裏大喊大叫。一些男同誌開始用凳子,桌子,往門上扔去。


    然而這道門仿佛有一股魔力。


    無論任何東西扔在上麵,都會被反彈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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