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醫生很悲催。作為一個殺手,他執行過無數次任務,殺過富商,殺過普通人,殺過男人,也殺過女人,殺過老人,也殺過小孩。


    可是,從來沒有一次任務像今天一樣,讓他有苦說不出。


    本來,他效忠於陸覓恒,也一直忠心耿耿的為陸覓恒辦事,從沒有二心。是不願,也是不敢。可是,陸覓恒的中風,讓他升起了別的想法。他投靠了王老板,並為王老板除掉了幾個他不想見的人。


    這次,他之所以到這裏,卻是李靜主動找的他,讓他殺一個人。


    王老板知道之後,沒有阻止,反而也讓他殺一個人。碰巧,兩個人都在陸家別墅,算是順路,他沒有猶豫,接了任務。


    巧就巧在,一向不來陸家別墅的陸剄時在他動手的時候突然到了。


    而王老板和陸剄時不對付,一直希望他也能殺掉陸剄時。


    這樣一來,穆醫生麵臨著到底殺誰的抉擇。


    兩個委托人,王老板和李靜,三個任務目標,而這三個人還巧之又巧的聚在了一起。


    穆醫生跪在地上,被兩個保鏢壓製著,低著頭,身體因為長時間的跪著,微微晃動,陷入自己的思緒中,不可自拔。


    “李靜叫你殺誰?”陸覓恒等了兩分鍾,穆醫生卻低著頭,魂遊天外,這讓陸覓恒很惱火。


    穆醫生突然抬頭,看向角落裏的李靜,李靜扶著牆,搖搖欲墜,咬著牙,上下牙齒咯咯直打顫。


    眾人的目光都隨著穆醫生的目光,移到了李靜身上。


    我有點不敢相信,李靜真的找人來殺陸奶奶。雖然有時候我不喜歡一個人,心裏也會想,找人把他殺了什麽的。可是,我僅僅隻是想想,從來不敢真的付諸實施。


    而李靜,不僅想了,還真的這麽做了。


    “對不住了,二太太。”穆醫生輕聲說。


    李靜不動了,臉上一片死灰,絕望的看向陸覓恒。


    而眾人的目光都在陸奶奶和陸依依身上遊移,陸家別墅裏常住的人,除了陸覓恒,還有陸奶奶、陸依依和李靜,李靜找來的殺手,自然不可能殺她自己,那就隻剩下另外兩個人。一個是陸覓恒的女兒,一個是陸覓恒的親媽。


    對於陸依依,陸覓恒態度不明,且不去說她。但是,陸奶奶一直是陸覓恒心中掛念的對象。臥床的那段日子,陸覓恒除了睡覺,就是關心陸奶奶的起居生活,生怕傭人們因為李靜的關係而慢待陸奶奶。


    至於他怎麽看陸奶奶給他下藥的舉動,或許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


    穆醫生猶豫片刻,把目光放到陸奶奶身上,說道:“二太太讓我殺的人,是陸奶奶。”


    我心裏雖然早有準備,還是不自覺的看向李靜,她的膽子好大。心裏又有些憤怒,陸奶奶那麽好的人,她怎麽下得去手?


    李靜嘭的一聲摔倒在地上,她後背緊貼著牆,橫趴在地上,雙臂交疊在頭前邊,額頭放在手背上,披散著的頭發從臉頰邊垂下,蓋住了他的臉,也蓋住了她的表情。


    她身邊的保鏢見狀,條件反射般的邁出一步,急忙伸手去扶李靜。


    “不用管她!”陸覓恒大吼。他的胸口劇烈的起伏,吼過之後,顫巍巍的伸著骨節分明的手,指著趴在地上嗚嗚哭泣的李靜,眼中冒火。


    保鏢的動作停下,看向陸剄時。陸剄時搖搖頭,既然陸覓恒不讓管,那就不用管。保鏢默默的退了回去,隻留下李靜趴在地上,頭發散亂,渾身顫個不停。


    陸依依上前抓住陸覓恒的手,說道:“爸,媽說不定是被他陷害的。”陸依依的聲音飄忽,底氣不足,這話連她自己都不信。


    而陸覓恒隻臉若寒霜的說了三個字:“我沒傻。”


    病床裏邊的陸奶奶收拾好墊子,扶著窗台,歎息一聲,呆呆的看著窗外,再不吭聲。


    陸覓恒重新躺好,雙目冰冷的看向穆醫生,“繼續。”


    穆醫生跪坐在地上,為了盡早脫身,話說的又急又快,“我來的時候,王老板說,為了挑撥令千金和陸總的關係,讓我也殺掉你。還說,你雖然中風不能動,但是,總歸是個威脅,還是不留下的好。


    後來得知陸總也來了,就讓我也殺掉陸總。但是,陸總身手好,不一定能成功,就說,即使殺不掉路總,殺掉陸總的未婚妻,蘇小姐,讓陸總痛不欲生也好。”


    陸剄時握住我的手一顫,後怕的看著我。


    穆醫生的聲音繼續回蕩在病房中,“總之,陸家的人,無論是誰,殺掉一個是一個,如果有機會,全部殺掉最好。如果沒有機會,就盡量多殺幾個。”


    至於二太太,她隻告訴我,讓我殺掉陸奶奶,我並不知道她為什麽讓我殺陸奶奶。


    大哥,我知道的就這麽多,全都告訴你了,你答應過我,會給我個痛快。


    我憤怒,這個王高升胃口真大,除了李靜,不對,包括李靜,陸家的所有人都是他的目標。如果不是今天運氣好,那麽我們或許永遠再也見不到陸奶奶。


    穆醫生倒也看得清形勢,自知無論是陸剄時還是陸覓恒,都不可能放過他,幹脆求一個痛快。


    陸覓恒揮揮手,“老子什麽時候說話不算話啦?”


    穆醫生鬆了口氣,全身解脫一樣低下了頭,脊背也不再挺得直直的,而是彎著腰,跪坐在了地上,一心等著陸覓恒給他一刀,幹淨利落的死去。


    陸覓恒望向陸剄時,“你有什麽要問的?”


    陸剄時搖頭,“沒有。”隨即擺擺手,穆醫生身後的保鏢拉起穆醫生,架著他往外走去。身後的保鏢們紛紛讓開一條路,讓三人過去。


    穆醫生不僅不埋怨陸剄時,臨走前還喊道:“多謝啦!”那語氣倒不像去赴死,而是到別人家做客。


    穆醫生走後,病房裏還剩下幾個保鏢,陸剄時把他們都攆到了外麵,包括那四個擅離職守的護士。


    四個護士被四個保鏢看著,已經嚇得麵無人色。可是,別墅裏裏外外全都是陸家的保鏢,到那兒都有人跟著她們,她們除了在門外等著,哪裏也去不了。


    病房裏,閑雜人等一退出去,就空出了很大的空間,剛剛還擠挨不動的病房,這會兒顯得空空蕩蕩的,沒有人氣。


    窗外的微風輕輕的吹著,打在玻璃上,發出微小的哢哢的聲響。可這點聲響完全遮蓋不了李靜壓抑而傷心的哭泣聲。


    我看向李靜,她的頭發一縷一縷的耷拉在兩邊,看起來十分狼狽。


    隻是,不知道她是為計劃失敗、沒能殺了陸奶奶而傷心,還是為陸覓恒的暴怒和怨恨而傷心。


    陸覓恒無力的靠在墊子上,愣愣的看著白色的天花板發呆。


    據說因為陸覓恒不喜歡壁紙上的各種花紋,這間房間並沒有貼壁紙,四周全都是白色的牆,牆上除了必要的壁燈和幾幅風景畫,沒有任何裝飾,白慘慘一片。


    “去,把你媽扶起來。”陸覓恒愣了半晌,對站在床邊的陸依依說道,語氣柔和,不似剛剛的惱怒。


    陸依依應了一聲,緩步走到李靜身邊,蹲下身,柔聲說:“媽,爸想見你。”


    李靜抬頭,她雙眼哭的通紅,臉上遍布淚痕,不時抽泣幾聲,看起來悲慘而傷心。


    陸依依神色複雜的伸出雙手,但是,李靜抹了一把淚水,扭過頭,倔強的不肯看陸依依。她自己一手撐著地麵,一手扶著牆,咬著牙,慢慢地站了起來。


    陸依依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我握著陸剄時的手,幾乎不忍心再看下去。


    陸依依給陸覓恒下藥後,幾乎日日在愧疚中度過,一心想找個機會給陸覓恒道歉,和陸覓恒和好,和李靜和好,一家人再像以前一樣,和和美美、其樂融融、無憂無慮地住在一起。


    好不容易有了這麽個機會,正大光明、名正言順得能和陸覓恒緩和了,心願就要達成了,美好的願望就要實現了,以後的日子眼看就要好過了,卻又來了當頭一棒。


    此時,陸依依才猛然驚覺,原來,自己的夢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陸依依順勢坐在地上,抱住自己雙腿,背對眾人,把頭擱在膝蓋上,再也不看我們任何人。她的背影孤獨而蕭索,淒涼而冷清。


    我動了動,陸剄時扯住我的手,對我搖搖頭。我無奈的又停下。


    李靜休息好後,不緊不慢的走到陸覓恒床邊,淒然一聲“恒哥”叫的百轉千回,愁腸滿腹,慘不忍聞。


    陸覓恒定定瞅了李靜幾秒,突然出手,啪的一聲巨響,李靜被打的再次跌到在地。而陸覓恒用力過大,也一頭栽倒在床邊。


    “二叔!”我忙跑上前去扶李靜,陸剄時去扶陸覓恒。


    好在我們離得近,陸覓恒並沒有栽到地上,身上也沒有刮傷,除了手掌有點紅,其他地方無礙。


    不過李靜的左臉腫的老高,比右臉要高出二指左右,像是嘴裏噙著一個核桃,看著極不相稱。


    陸覓恒被陸剄時扶著重新躺好,重重的喘了幾口氣,說道:“你走吧。”


    我看向李靜,李靜跪坐在地上,靜靜地看著床頭櫃,帶著哭腔問道:“你讓我去哪兒呢?”


    “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陸覓恒狠狠的閉上眼,又睜開,“我名下的房子、股票、車、存款,全都給你,你拿著,想往哪兒去,就往哪兒去,想找...”


    “不。”李靜猛回頭看向陸覓恒,“我不走,我是陸家的媳婦兒,是你的妻子,是依依的媽媽,這裏就是我的家,我在這裏過了半輩子,我的家就在這裏,我哪裏都不去。”


    “你還知道你是陸家的媳婦兒?”陸覓恒猛的坐起身,麵目猙獰,“那你以為我是從哪裏來的?石頭縫裏蹦出來的?沒爹沒媽,自己長這麽大的?沒人教沒人管,自己讀書認字,自己自學成才?李靜!你捫心自問,我要是讓人去殺你媽,你會放過我嗎?你會不恨我嗎?”


    陸覓恒的吼聲幾乎要把屋頂掀翻,遠處的陸依依不安的動了動,終於不再保持那一個姿勢,陸奶奶不再看窗外,而是欣慰地看著陸覓恒。


    李靜不服氣的盯著陸覓恒。


    “好,既然你不服氣,這樣,我手下還有兩個能用的人,我這就讓他去李家,殺了你媽。至於她會不會死,那就隻能看她的命數了!”陸覓恒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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