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神色認真,像執著的小孩子,我一瞬間失神,弄不懂安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有的時候迷一樣的看不透,有時候又像個單純的孩子,我甚至開始懷疑,選擇安東作為目標是不是個錯誤決定,一種隱隱不好的預感,可是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


    這個人本身性格就變化莫測,也是我接受任務之前資料上就說的,可是,我咽了口口水,看著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半晌,“你當真?一個剛剛差點掐死我的人,我憑什麽信任?”


    他卻無所謂的躺在床上,“那你還能如何呢,你現在這處境,還有你的人都在我手上,顏嬌,你除了信任我還能幹什麽呢?”


    我滿臉黑線,這貨說的還真是真理。


    晚上他不肯出房間非要和我住一起,美其名譽保護我,我也懶得理他,但是守著床邊,警惕的背對著,大概是一晚上驚心動魄太累了,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再醒來,已經大亮,看房間裏鍾表,竟然睡到了中午。


    一下坐起來,發現我身上蓋著被子,可是另一側的人卻不見了,想著昨晚,他也沒交代我的人到底弄哪去了,可又不敢出屋,站在地中間,卻聽見洗手間傳來水聲。


    皺眉過去,安東一下推開洗手間的玻璃門,赤著上腹,腰間紮著浴巾,似笑非笑,頭上滴著水靠在洗手間門口看著我,“顏嬌,你這人睡覺打呼嚕你自己知道嗎?”


    瞪了他一眼,推開他走進洗手間,浴室裏充斥著水汽和他身上的味道,我有些臉紅,但是現在出去顯得心虛了,會被那貨笑的,站在水池邊強裝鎮定的刷牙洗臉。順便當做不經意的,“我的人呢?”


    “一會你就知道了。”竟然還賣關子,不過看他神情應該沒什麽事。


    洗漱過後,安東叫了傭人送吃的進來,我害怕躲進洗手間,直到傭人走了才出來,安東笑著,“怕什麽,你是我安東的女人,害怕這裏的人吃了你?”


    我瞪了他一眼,“就因為這個名頭我才被你爸追殺好嗎?你說你爸也真是的,就不能用點言情小說的方式解決,非要玩命抓人。


    你說給我個一兩百萬,不,給個一二十萬,我可能就高高興興的離你遠去了,非要用這麽極端的辦法,你們道上的人是不是都這個思維模式。”


    安東哭笑不得,順手從早餐小蛋糕上摸了奶油在我臉上,笑嘻嘻的,“我就值一二十萬啊,你這說的也太讓人心酸了。”


    “這就不少了,安少爺,你要知道這年頭能值個一二十萬是什麽天價,我被從村裏賣出來的時候,才賣了六千塊錢。也就您這件上衣的價格吧。”


    安東皺眉想了半晌,點頭,“嗯,我這件上衣兩萬三。”


    我直接一個枕頭扔過去。


    吃過飯又磨蹭了一會就下午三點多鍾了,看出我的心思,安東才和我說,“放心吧,你那幾個手下個個有本事,又易了容,餓不著,我都讓人好生伺候著了,等今晚一過,就給你放出來,我倒不是怕別的,主要是。”


    他微微皺眉,“反正現在安全就行了。”站起身來,“我一會叫傭人來給你送衣服,化妝你自己會嗎?”


    我點頭,和夜場那些姑娘混在一起別的沒學到,就是化妝的技術突飛猛進。


    安東笑著看著我,“那就好,那晚上就要風風光光的出席啊。”


    我自信的挺挺胸,高抬頭笑著,“那當然,怎麽能給安少丟臉呢?”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晚上六點多了,之前安少讓人送了禮服來,人就出去忙了,順變叫人給我送了一碗小餛飩,菜肉餡到很合口味,其實我這胃和舌頭都習慣於普通食物,平時他們喜歡吃的什麽高檔西餐,我真是覺得一股怪味一點都不好吃。


    連湯帶水全吃了,嘴巴一抹,我就對著梳妝鏡前安少讓人送到一堆瓶瓶罐罐開始上手了,畫粉底,我皮膚底子不錯,隻打了一點薄薄的粉,隔離遮瑕什麽的完全用不上。


    平時看那些個夜場的姑娘塗的一層又一層的,最後畫的都和本人不一樣了,就非常咋舌,覺得這化妝技術絕對和慕容西的易容有一拚。


    說起這化妝,前些日子還鬧出過笑話,就是之前傳授我如何讓一個男人愛上你的那兩個姑娘中暗戀飛貓小弟的那個,終於等來了人生中的愛情火花。


    幾次約會後,那個小弟竟然主動告白了,真是皆大歡喜啊,我還破例給她放了一天假。


    隻可惜那姑娘因為興奮鬧腸胃炎,那小弟去看她,進屋竟然沒認出來,因為那姑娘素麵朝天,小弟從未見過她不化妝的樣子。


    事後那個真美一頓埋怨她朋友,“你這還沒確定關係就敢卸妝,相當於沒買房子就想結婚,你想的太多了,怎麽地也得套牢了再展示真麵目啊。”


    此時想到那個好玩的真美,不自覺的拿著眉筆笑出來,越想越想笑。


    可就在這時鏡子裏出現西裝的一角,我一愣,想轉頭,後者雙手放在我的肩上,鏡子裏安東坐在我身後,笑著一隻手拿過我手中的眉筆,讓我正對著他,“笑什麽那麽開心?”


    我轉轉眼睛沒回答,想轉過去繼續化妝,他卻按住我,看看手中的眉筆放下,“你這濃眉大眼不用怎麽著妝,我最不喜女人擦那麽多脂粉,一碰弄得我身上都是。”


    他挑揀了一下,拿過梳妝台上的眼線筆,在我眼角畫了一個蛇尾,描摹著蛇尾梢上停了一隻蝴蝶,單調的深棕色,我轉身看著鏡子,竟微微出神,那蝴蝶隨著我張大變化的眉眼竟像活了一樣。


    “我在美國時候偷學過畫畫,半夜跑到街頭拿噴漆在牆上塗鴉。”


    微微發愣,沒想到安東還有這樣的一麵。


    還沒回過神,脖子上就一涼,低頭看到我剛才因為換了禮服而從脖子上拿下來的虎牙吊墜,此時又掛在了脖子上,鏡子裏和飄逸的長禮服裙很不搭配。


    “不配的。”


    他卻不以為意的在那些衣服中又挑出一件披肩圍在我肩膀上,那披肩上麵是高領的蕾絲設計,虎牙吊墜的皮繩就隱藏其中,虎牙若隱若現,到別有風味。


    其實說實話,我不是不緊張,畢竟那是興安的堂會啊,那是什麽概念。


    以前村裏的二流子都是作威作福的,讓人覺得害怕,那麽現在可能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人聚在一起。


    其實我有時候想想這快一年的時光,變化真是太大了,我顏嬌啥時候也是這種能抬頭挺胸的人物了?


    胡思亂想中,就走到了大會議室的門口。


    安少那個形影不離的秘書阿寧此時已經站在門口,永遠一絲不夠的西裝,嚴謹的最上麵扣子都會扣緊,帶著眼鏡,一臉嚴肅的對著安東點頭,對我也隻是瞟了一眼。


    “都準備好了嗎?”


    “回安少,都準備妥當了。”


    “今天可是重要場合,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可別給我丟人啊,阿寧。”


    後者擦著汗忙點頭稱是。


    隻是大會議室門還沒推開呢,裏麵就叮咣的聲音起來。


    安少挑眉,阿寧忙解釋,“物流的王章興和魚塘的池逗噎了一路了,剛才有人說了兩句,兩人就杠上了。”


    說的隱晦,我卻一下明白,興安座下一共有將近二十個堂主,可是這幾年陸陸續續折在警察手裏不少人,還有不少人覺得世道不好金盆洗手了。


    剩下的人明裏暗裏的爭鬥,再加上安家老爺子這幾年不怎麽過問道上的事,所以分幫結派嚴重,以包全為首是一撥人,以煙草三為首的又是另一撥人。


    亂的不行,也分不清誰是誰,接連爭鬥瓜分,有不少堂主陣亡,後來玉成坤和安家撕破臉,卻因為各種利益互相平衡著,搞的現在興安的人各懷心思,三足鼎立。


    滿打滿算堂主一共也就七八個了。


    而這個王章興是包全的人,池逗是煙草三的人,兩邊大頭都是聰明人,給安家麵子不好爭鬥,可是討好各自大頭的其他小堂主就得看眼色出手了。


    “阿坤來了嗎?”


    “坤少還沒到。”


    安東點點頭,一把推開會議室大門,我跟著進去,裏麵已經針鋒相對到了極致,隻見兩個男子,一個膀大腰圓,另一個幹癟鬼精,凳子都抄起來了,麵紅耳赤,周圍幾個像是拉架的樣子實則都笑得興奮。


    大圓桌實在太大了,包全和另一個高瘦卻兩條胳膊都帶著紋身的男子各坐兩邊,一個抽著煙百無聊賴,另一個抖腿,都像是沒看到場內激烈的針鋒相對一樣。


    直到門口這邊有動靜,眾人回過頭來,包全眼中閃過一絲什麽,卻笑著起身假裝嗬斥著,“阿興,幹什麽呢,沒看到安少來了,多大個人了說動手就動手,丟不丟人,你這是不給安少麵子啊,趕在這個地盤上動粗,活得不耐煩了。”


    另一個煙草三也站起來,同樣嗬斥著自己的人,剛才還針鋒相對的兩人此時卻像是一下統一了。我微微皺眉,看來安家在興安的處境很尷尬啊,或者說安東的處境很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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