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回天上人間的時候,已經早上了,天都大亮了,這一晚上可謂是驚心動魄。


    所有人都精疲力盡,小虎子被送去醫院了,那幾個哭哭啼啼的小鴨子喊著自己受驚了,也跟著去了。


    我們七個則是在天上人間對麵的餛飩鋪子,安靜的吃了早飯就回去睡覺覺了,這一覺睡到下午,我是被一陣大米粥的飯香味弄醒的。


    推開小隔間的門,就看見江心穿著一身家常衣服,長頭發隨意的挽在腦後,用勺子很認真的攪著粥,放了一把火腿進去。


    我咽了口口水,辦公室窗外夕陽西下,斜陽照射進屋子裏,江心溫柔的麵龐和那嫻熟的動作讓人心裏一動,我倚在門上,她聽到動靜抬起頭,“嬌爺醒了,正好粥要好了。”


    我拉起嘴角,有些曖昧的衝著江心眨眨眼睛,“江心你剛才一副梁家婦女的樣子真讓人心動,我要是個男人我肯定撲到你了。”


    後者哭笑不得,“嬌爺,你還說我們沒文化呢,我看數你措辭最大膽,良家婦女這詞可不是這麽用的吧?”


    我也不管那麽多,坐在桌子邊等著吃飯。


    吃著粥,感覺味道就是不一樣,自己真的很久沒有吃過家裏的東西了。一時有些感慨,看著窗外街道上人們忙忙碌碌,下班買菜匆忙回家做飯,萬家燈火即將亮起,都是人間味道的嫋嫋炊煙。


    看我有些發愣,江心撕開一疊榨菜,“嬌爺,不好吃嗎?”


    “沒有。”


    我攪著粥,“感慨而已,突然想家了呢。”想想有些自嘲,“不過這裏現在就算是我的家,你們就是我的家人。”


    江心一愣,隨即狠狠地點頭。


    正說著話,門口就一個腦袋伸進來,滿臉哀怨,“嬌爺,你們這不地道吧,偷吃啊。”


    慕容西一臉怨婦樣子,江心招呼著他們,“以為你們沒起呢,快來,煮了很多。”


    我一下用手護住,“不能給阿西吃,讓他擅離職守,還上廁所,以後都別吃飯了,省的上次廁所。”


    關於慕容西上廁所這個短語,已經在幾個人中成了固有名詞,大概意思就是神秘的失蹤的意思,隻要誰找不見誰,就會習慣性的來一句,“不會和阿西一樣上廁所了吧。”


    慕容西很多年後都一直抱怨,還為自己正名,“我當時是為了你們,十分擔心你們好不好,你們這群冷漠的人。”


    不過此時他皺眉,“嬌爺,你知不知道女孩子像你這麽霸道很容易嫁不出去的。”


    說著躲開我扔過去的沙發墊,就嗷嗷嗷的跑遠了。


    最後幾個人坐在下來吃的時候粥明顯是不夠的,尤其是塊頭在。


    睡醒了吃飽了,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先讓阿元送了三十六條街地下賭場的地形圖和慕容西發現的銀行攝像頭問題去木蘭那邊,他新來的低調目標比較小,不會引人注意,昨晚發生了太多驚心動魄的事,我需要好好梳理。


    然後讓其他人各自回到各自位置上熟悉一下崗位和操作,至於我,帶著江心去醫院看小虎子去了。


    我出門的時候夜場剛剛開始,滿大街的燈紅酒綠,我在醫院旁邊的水果店買了點香蕉蘋果,就上了住院部。


    小虎子傷的挺嚴重,腦震蕩,外加左手徹底廢了,雖然把胳膊接上了,但恐怕以後這隻手都用不上力。


    但是能撿一條命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走到樓上單人病房,一到門口就聽到裏麵嘰嘰喳喳的那些小鴨子的聲音。


    這幾個是和小虎子一起去三十六條街的,現在都是他的心腹了,小虎子這次最大的收獲大概就是這些真心小弟吧。


    唧唧喳喳的說著昨晚的事,還有勸慰小虎子的,隻是這些小鴨子們說話,小虎子一直沉默的沒出聲。


    江西要敲門進去,我卻製止,直接推開門。


    裏麵的人一驚,回頭看見我,小鴨子們高興地叫到,“嬌爺,您來了。”


    我點了一下頭,越過眾人看到床上有些沉默低著頭不敢看我的小虎子,旁邊小桌子上放著七七八八的外賣,都是炒菜幹鍋麻辣燙什麽的,微微皺眉,“晚上就吃得這個?”


    一個小鴨子,大概就是那個叫小風的,他昨天沒去,就是哭著打電話報信的那個,“這是我們吃的,給虎子個叫了粥,可他都不吃,您勸勸他吧,這一直不吃東西怎麽好啊。”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感歎。


    我沒接話,將水果往桌子上一扔,冷笑出來,“我勸他?我有什麽好勸的,做老大的夠仁至義盡了吧,冒著自己掉腦袋的風險去撈他,該做的我都做了。


    要是自己不珍惜自己,白白廢我的心思,裝苦情人不吃不喝的,最後死了,那是自己命賤怨不著任何人,你們也不用勸慰,該幹嘛幹嘛去?


    這年頭可憐的人多了去了,誰有那麽多時間釋放同情心,久而久之就是萬人嫌,要是有人就想當萬人嫌也別攔著他。”


    那幾個小鴨子一下愣住,有些膽怯的不由得站直了,有的年紀大點的,眼中閃過華彩,偷偷在下麵給我數個大拇指,我都冷著臉沒回答,末了,“這個點都在這幹嘛呢?日子不過了,生意不做了?都回去上鍾去,在這瞎耽誤工夫。”


    那些小鴨子,看看小虎子又看看我,都情願不情願地離開病房,有小的不懂事別扭著不想走,其他人拉著他,“哎呀,怎麽這麽沒眼力見,那是嬌爺勸虎子哥呢,你別不懂事,趕緊別耽誤他們說話。”


    嘰嘰喳喳鶯鶯燕燕的都走了,病房裏一下就剩下我們三,安靜極了。


    小虎子從我開口說話,身體就一僵,低著頭一直沒敢抬起來。


    江心看不過去了,拿過桌上那一盒沒開封的粥,打開,拿了個塑料一次性勺子攪了攪,給他病床上支起小桌子,將粥推到他麵前,“虎子哥。”


    江心的話讓小虎子一顫,抬起頭來,眼睛還腫著呢,眼中閃著什麽東西望著江心,“江心姐,你年紀比我大,別叫我哥了,叫我虎子吧,這次多虧你們來救我呢。”


    他聲音小下去,還是沒敢看我。


    江心笑著,斜眼抬頭看了我一眼,我抱著肩膀,抿著嘴,居高臨下的站在病床邊上,挑眉看著小虎子,她笑著開口,“那成,我就拖大叫你一聲虎子,這次可不隻我們救你,嬌爺當時急成什麽樣子你是沒看見。”


    “江心,和他廢什麽話,就知道自己作踐自己的人,別和他廢話,愛吃不吃,別求著他似的。自己做對了就是做錯了,一天天擺個臉子給誰看啊。”


    我打斷江心的話,語氣生冷。空氣又一次沉默安靜。


    小虎子這一次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捏著拳頭抬起頭看著我,那雙眼睛紅腫卻很明亮,“對不起嬌爺,連累你了,但是。”


    我盯著他,目光一錯不錯的,他閃爍了一下,繼續道,“可我覺得我沒做錯,就算重來一百次,我也要去,給他一刀,算是給小春個交代。”


    他又突然哽咽,“小春他,嬌爺,你不知道小春死的有多慘。”像是再也支持不住了,眼淚流下來,哽咽著,卻要盡力壓製著自己的哽咽,想把眼淚憋回去。


    大概覺得一個大男人哭太丟人,抑製身體一抽一抽的顫抖,壓抑到了極致發出一聲長鳴,聽得人心痛。


    我再也裝不住了,伸手摸著小虎子的頭發,他抖得更嚴重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是把小春當成當初的你自己了,都是年少離家,生活所迫,你想幫他一把,可沒想到他就這樣死了,有時候人就是這樣,看到和自己那麽像的人就想拉一把,沒想到拉這一把反倒拉進深淵了。


    哭吧,不丟人,就我和江心在,哭完這一場以後再不許哭了,小春知道了也會難過的,還有,虎子你雖然魯莽,我是一百個不讚同你那麽衝動,可是我理解你,真的,我不怪你。


    我生氣是因為你說不讓我管你死活,說是生是死不關我的事,我聽得傷心,怎麽就不管我的事,怕連累我,你就當英雄我當狗熊,哪有這麽給人家做小弟的?


    忘了嗎,我說的話都當放屁了嗎?我說咱們是一家人,是團隊,榮辱與共,記得嗎?”


    小虎子再也抑製不住了,哭出聲來,他抱住我的腰,我摸著小虎子的頭發,“哭吧,哭完這一場就別哭了,小時候我就聽說過,親人走了要哭,是要讓他聽見有人掛念,不枉此生,久了就不能哭了,是怕他聽了傷心不肯走,沒法投胎。”


    村裏老一輩總說這些懸而未懸的事,可此時我卻覺得這是最好的安慰。


    小虎子在我懷裏點頭,哽咽著,“我當他是親弟弟,嬌爺,他還那麽小,那麽努力,他妹妹有病,家裏沒人了,就要靠他出來賺錢。”


    我摸著他的頭,歎了口氣。


    “嬌爺我知道錯了,以後我不那麽衝動了,害你這次冒險。”


    “報仇可以,小虎子,可是衝動除了讓親者痛仇者快,沒有任何作用,你放心,那些害咱們的人,我都會一點一點討回來,我顏嬌不是好欺負的,小春這筆記下來,包全這個人,我不會放過的。


    但是要講究方法,一味地蠻力隻會失敗,你差點死了就傷了他一條胳膊,這不值當。”


    我眯起眼睛,“最好的報複是悄無聲息的,讓他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這才是最大的勝利。”


    接下去的幾天竟然出奇的平靜,事情過後安少也沒從東南亞回來,甚至連個電話都沒打,我給他打電話也沒打通,最後想著到底人家救了我,不管出於什麽目的,我發了一條感謝短信。


    自認為語氣還挺誠懇的,沒有什麽花哨的吹捧,實實在在的感謝。可是他也沒回,我看著手機半晌覺得是自討沒趣了,索性放到了一邊。


    而坤少那邊因為接收了半邊三十六條街,在整個興安,乃至道上非常轟動。


    平哥送來的消息,安家老爺子發怒了,直接在飯局上向包全摔了杯子,還真是可憐包全有苦說不出,隻用什麽自己年紀大了,要給年輕人機會這種笑死人的理由搪塞,但誰不知道是他技不如人,輸給了坤少。


    那邊忙著交接,作為坤少得力助手的平哥自然忙的腳不沾地,沒有時間來和我拉近感情。


    那邊整頓,我這邊洗頭房不好在這個時候添亂,索性和坤少說了一聲,派了阿元和李大壯過去,先幫我清清人,洗頭房的生意以後歸我,那些個人散戶,要想留下的,和我五五分賬,但會打上我天上人間的名頭,肯定提高銷售率,這一點算來對方也不吃虧。


    但不想幹的,就結了房錢走人,別為難,相信也沒人敢在這個地盤上造次。


    而這次事件進展是巨大的,許多細節需要核實都反饋到了木蘭那裏,需要等些時日。


    所以這段時間是我難得的清閑時光。


    帶著江心等人熟悉著場子上上下下的分布。


    小虎子受傷住院,他那隊小王子還要繼續賺錢,原本想交給江心,可江心為人太生硬,便給了陳曼。


    最近小鴨子裏因為死了人,不少富婆覺得晦氣,都不怎麽來了。


    業績一直不好,我把每個人的人頭資料扔給陳曼,讓他好好學著,最好想出個好法子來,想不出也沒關係,原本小王子們我就不給予什麽希望,大概是我思想還是太傳統了,總覺得女人公然出來玩男人這事,有點適應不了。


    而我最近則是趁著空閑專心做一件事,那就是和江心學習自由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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