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內氣發出的很慢,給了他足夠的時間防禦,可他一動不動,愣是生生的挨了一下。被內氣一衝眉心,譚述的眼神僵直了片刻,隨即恢複了正常,“小七爺,譚某人哪裏說的不對?”


    這也是個狠角兒,用眉心硬接內氣的衝擊是個極為冒險的事情,他是想體會一下我的功力如何。幸虧內氣用的不強,不然極有可能將他衝成廢人。


    一邊的譚承嶽神色一慌,趕緊握住譚述的手,將自己的內氣源源不斷的補充到譚述體內。


    我微微一笑,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其實這種做法對身體不好,但為了鬥法,隻能硬撐著。


    “七爺,您怎麽不說話?我這等著呢,剛才哪個地方說錯了?”譚述中氣恢複了些。


    我放下茶碗,“這個傳說您是哪聽來的?玉蓮禪社麽?”


    “那是自然,這是我們玉蓮社的秘密,外人是不得而知的”,譚述臉上發紅,邊療傷邊說話,是大忌,他也在硬挺著。


    “隻可惜,你們都被騙了”,我搖搖頭,“上千年了,守著一個以訛傳訛的所謂秘密。哦,我說錯話了,您就當我沒說吧……”


    “不行!既然說了,就請七爺指出來,怎麽個以訛傳訛了?”他冷笑。


    我看看這師徒倆,“那本《妙法蓮華經》是道源和尚親手抄寫的麽?”


    “那是自然!”


    “那上麵寫的是永昌二年,譚老師記得吧?”


    “沒錯,是永昌二年!”


    我一笑,“可是,永昌這個年號,隻用了不到一年。永昌元年十一月,武則天就下詔改元為載初了,所以哪有什麽永昌二年?”


    譚述一愣,“有這回事?”


    我點點頭,“您盡可以回去查閱一下曆史資料,看看是不是這樣。”


    “這個……”譚述想了想,“這不是問題,道源和尚剛出家的時候,躲在終南山中修行,不跟外麵接觸,所以不知道改元的事也很正常。”


    這麽解釋也可以,其實我也是剛想起來沒有永昌二年這回事。


    “好,這個說法勉強吧”,我悄悄換了一個手訣,“您剛才說證聖年間,武後在洛陽召集法會,道源和尚力克群僧,得到了那個青玉蓮花尊,並被加尊號為青蓮主,對吧?”


    “對,這個有什麽不妥麽?”


    “李唐王朝以道教為國教,武則天出於政治考慮,大力扶持佛教以打擊李唐的宗教信仰。像證聖這個年號,即是來自佛家,如若在神都洛陽有如此宏大的法會,為何唐史之中沒有記載?”


    譚述愣住了,“啊?……這……”


    “再說後來,所謂道源和尚參加法會之後,見到了他的師父慧忠禪師,更是荒謬。慧忠禪師自唐中宗嗣聖年間就進入了白崖山隱居,這一住就是四十年,四十年間從未下山。那麽道源和尚如何可以在洛陽之外,遇到正在山中隱修的慧忠禪師呢?”


    譚述有點慌了,額頭不住的冒汗,“這……這……”


    我笑而不言,趁此機會,將剛才擾亂的內氣調整的慢慢勻靜下來。


    鬥法先鬥心,譚述的心亂了。


    看得出來,這個傳說的確是玉蓮禪社內部秘傳的,若是他信口胡說的話,被人指出漏洞也就不會心亂了。其實所謂的漏洞,都不是什麽大問題,言辭之辯,辨不出真理,卻能亂人心性。譚述對這個傳說一直深信不疑,幾乎成了他信仰的一部分,若是這個傳說是個立不住的,那無異於讓他的信仰崩潰。從這點看,他這個長老不是虛的,的確是用心修行的,至於修的對不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譚述亂了,譚承嶽卻很冷靜,對這一切仿佛視而不見,專心的給他師父療傷。一陣青黑之氣在他身後慢慢顯現出來,這小子竟然身上藏著魔!


    我無奈的笑了笑,誰能想到玉蓮禪社的長老,師徒兩個竟然都是養鬼藏魔之輩?難道譚述自己就沒矛盾過,這是一個佛弟子該做的麽?


    譚述沉默了一會,長長吐了口氣,神情釋然了。他抽出被徒弟抓在手中的左手,站起來雙掌合十衝我行禮。


    我也站起來,衝他行了個道禮。


    譚述一笑,“小七爺,剛才差點被繞進去。那史書上的話,幾句是真,幾句是假?也許你信,但我們不信。如果聽到什麽都問問出處,那不成了做學問了?莫說我佛家,就是你們道家,有多少傳說是史書上寫的?難道你都不信麽?管它真的也好,假的也罷,我絕不懷疑。這個故事裏含著道源和尚的天大秘密,也許是他老人家故意畫蛇添足,混淆視聽呢?真的假的不要緊,你聽我說完,如何?”


    這家夥反應還真快,這麽快就繞出來了。


    “好!請繼續!”


    譚述也不坐了,站著繼續說,“道源和尚見到慧忠禪師之後,就把自己稱雄法會之事告訴了他。慧忠禪師什麽也沒說,隻是讓他跟在身邊做侍者,隨著禪師四處遊方。直到兩年後,慧忠禪師將他帶到了山裏,在一個月朗星稀之夜,師徒兩個促膝長談,展開了一場曠世絕倫的大辯論……”


    他越說越激動,身上的氣息又開始加強,這次不再布陣了,而是和譚承嶽身後的青黑之氣融為一體。我知道,師徒兩個這是要聯手發動最後一擊了。


    “那次辯論的結果,道源和尚輸了,慧忠禪師將自己的佛珠送給了他,讓他時刻以自省。沒想到,道源和尚生性剛烈,第二天就圓寂了。圓寂之前,他將一個大秘密告訴了弟子。原來他父祖謀反之前,曾經將大批金銀珠寶藏在了一個隱秘的地方,以備萬全。在那寶藏之中,有一尊金塔,裏麵藏著一件袈裟,是佛祖當年穿過的。其中還有一本極為神秘的梵文經卷,上麵記載了佛門的終極之秘。”


    “果然是有寶藏……”我會心一笑,“後來呢?”


    “道源和尚臨終前將佛珠與他刺血抄錄的《妙法蓮華經》交給了自己的貼身弟子,叮囑他們說,將來得遇佛器,讓他戴上這佛珠誦念此經,若能勝得青蓮主,則將寶藏之秘相告。”


    我心裏不由得一愣,這個道源和尚好手段!一句話,惹出了後人無限貪念,這一來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打著求法之心和他辯論。而他就可以通過一次次的勝利,化解自己的怨氣,增強自己的力量。修行之人,心神一般都異於常人,他用這些人的心神之力來補充自己的同時還受著你們的香火,一兩千年之後,也就能修成強大的魔靈了。


    “譚老師,你們玉蓮禪會來自玉蓮禪院,據說當初是法潭禪師圓寂後,一把天火燒掉了玉蓮禪院,真是這樣麽?”


    譚述點點頭,“是這樣!”


    “恐怕不是吧”,我看著他,“那不是天火,估計是法潭禪師參透了所謂的寶藏之秘,為了保守秘密,自己燒了寺院吧!”


    譚述陰森一笑,“小七爺,你果然很聰明!”師徒兩個身後的青黑之氣已經融成一團,即將發動攻擊。


    我下意識的笑了笑,“看來我說對了……”沒等我說完,他們身後的青黑之氣鋪天蓋地的向我猛衝過來,我眼前一黑,一口血噴了出來。


    這魔靈並不要我的性命,傷我之後迅疾的回到了那師徒倆的身後。我閉住氣息,看準機會,在魔靈與他們融合的一刹那,掐起手訣,默念九天栗魔咒。


    說實話,這個魔靈對付一般人行,可要是跟我見過的那些厲害的比,不過是個小角色。若不是我剛才為了讓它攻擊得逞而僅僅護住了心神,它根本靠近不了我。在他們融合的一刹那我試用九天力魔咒,就是為了給他們一個集體的教訓。


    咒語隻念了一遍,譚述師徒接連慘叫,倒在地上不住的抽搐起來,口中白沫直湧。


    我扶著椅子站起來,渾身冰冷,拉過椅子坐下,為了演戲,此刻還不能調息,隻能硬撐著。


    譚述師徒身上的魔靈已經散了,師徒倆個都受了極重的內傷,別看吐的是白沫,比我這吐血的還嚴重的多。過了一會,譚述不抽搐了,想爬起來,試了幾次都狼狽的摔倒。


    “別起來了,就在地上趴著吧”,我抹了一把唇邊的血,“譚老師,偷襲我,不仗義吧?”


    “七爺,哈哈哈……”他無力的笑著,“好……英雄出少年!老曾家,名不虛傳!”


    我拿過老驢剩下的茶,漱了漱口,吐到地上,“知道法潭禪師為什麽自焚麽?”


    “為什麽?”他強忍著痛苦問。


    “因為他參透了那個所謂的秘密,你不是想問道源失敗之後說了什麽話麽?不就是為了這個麽?”


    “對!你早點說,何必鬧成這樣!”


    “嘿,我說不告訴你了麽?你上來試探我,還偷襲我,想試我的本事,無非就是想讓我幫你們找寶藏,直說不得了?”


    “哼,直說?我還沒來,小七爺就開始演戲,真以為我們玉蓮禪社的人都傻麽?”他冷笑,“七爺,實話告訴你,玉蓮禪社想做的,就沒有做不到的!我看出來了,你我功力差不多,你也與佛有緣。現在我正式邀請你加入我們玉蓮禪社,我們給你長老之位。”


    “那我要是不答應呢?”


    譚述掙紮著站了起來,喝了口茶,將茶碗重重的拍到桌子上,看我一眼,“小七爺,恐怕,你沒有別的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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