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您應該記得,自從房屋著火之後,我就已經搬到了別的屋子,要是埋這小人的話,必定是在失火之前埋下的。”木鳶兒耐心解釋道:“失火之前剛剛下了雪,又加上這幾天的時間,這小人必定已經被泅濕,肯定就會凍的硬邦邦的。”


    她的手裏不停的撫摸那個小人,眾人分明看到,那個小人隻有外層有些許水漬,卻還十分柔軟。


    木江州點點頭,木鳶兒接著說道:“而昨天劉貴妃意外的請我進宮,大娘也必定趁著這個時間將小人埋了進去,然後請了張方士……”


    “鳶兒,大娘知道你口齒伶俐,但是你爹爹也知道,這張方士一向清高,而且居無定所,大娘就算是埋下了小人,張方士又怎麽會知道?”聽到這裏,柳煙煙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冷笑一聲,木鳶兒說道:“大娘,人往高處走,張方士就算再清高,也想往高處爬,而大娘答應了張方士,隻要他幫助大娘,大娘就會想辦法讓爹爹將張方士推薦給皇上,這也不怪張方士,這種誘惑,相信沒人能抵擋的住!”


    “你胡說……”柳煙煙終於再也沉不住氣,卻不敢看向木江州。


    她對木江州再了解不過,要是讓木江州知道她居然私自跟張方士有這樣的來往和承諾,肯定會大發雷霆的!


    可是,讓她失望的是,木江州卻根本沒有允許她說下去,隻是冷聲對木鳶兒說道:“鳶兒,你繼續說下去。”


    顯然,她剛才的辯解是多麽的蒼白無力。


    而一旁的張方士早就是神色慌張不安,渾身冒著冷汗,之前的道骨仙風已經蕩然無存,剛才本來想找借口逃走的,但是木鳶兒卻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看來她早就已經掌握了一切。


    站在自己麵前的,明明就是一個年齡不大的少女,為什麽她身上偏偏有一種讓人膽寒的淩冽氣勢?尤其是一雙深若寒潭似的幽冷眼眸,更像是能看穿一切似的,讓人不寒而栗。


    這時,木鳶兒將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笑著說道:“張方士,要是我猜的不錯的話,你那袖猴根本就沒有什麽通靈之處,隻是嗅覺比尋常的動物要靈敏數百倍。你在那小人身上和鼻煙壺上抹上了它最喜歡的茶油的味道,又暗中控製,這才讓它找到這小人和鼻煙壺。眾人都驚訝於袖猴的靈性,當然張方士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聽木鳶兒提到袖猴這兩個字,張方士就知道自己今天遇到了真正的對手,身子晃了晃,臉上汗如雨下!


    就連木江州也微微有些訝異,什麽時候,木鳶兒竟然懂的這麽多奇怪的道理,竟然連這靈猴的習性和愛好都知道?


    木鳶兒卻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要是我猜的不錯,那鼻煙壺上根本就沒有什麽毒,隻是一層茶油而已,剛剛挖出小人,眾人認定那些事都是我做的。張方士也認定,隻要他說這鼻煙壺上有毒,別人肯定會立刻相信,斷然不會再去找人來驗證的。而大娘又早就給管家放了假,給管家製造了不可能來存庫的假象,那一切嫌棄便都落到了我的頭上。”


    “可是,鳶兒,你又如何知道是你大娘故意讓管家放假的?”木江州思索了一番,還是有些不明白。


    “爹爹,那是因為,管家的家屬根本就不在京都,區區三天時間根本就沒有辦法來回。而大娘也正好派管家去德記購買了她需要的東西,反正一些都神不知鬼不覺。”不假思索的,木鳶兒就做出了回答,“管家,至於我為什麽會知道這些,除了賬本之外,還需要不需要我給你找來人證?”


    聽到這裏,管家再也忍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木江州麵前,渾身顫抖,卻不知道該如何替自己辯解。


    “還有,大娘讓人從馬車上找到的那紙條,也是我故意放在馬車內的。”淡淡瞥了管家一眼,木鳶兒又看向柳煙煙,“既然知道大娘這麽費心,那我就絕對不會讓大娘失望的。”


    木鳶兒的條分縷析,對事情分析的環環相扣,絲毫都沒有破綻,而且張方士和管家的反應,也讓眾人都知道,木鳶兒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木鳶兒竟然又提到了剛才從馬車裏找來的紙條,甚至還說是自己故意放進去的,這讓眾人的好奇心又一次被吊了起來,想要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柳煙煙猛的抬頭看向木鳶兒,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她實在難以相信,她精心策劃的這幾件事情,為什麽木鳶兒好像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一樣。


    “大娘,你不用用那種眼神看我。”微微笑了笑,木鳶兒唇角掠過一絲遺憾,“本來我差點就相信了,那小叫花的演技確實能以假亂真,但是錯就錯在一點上……”


    聽到這裏,柳煙煙竟然忍不住問道:“錯在什麽地方?”


    “他雖然用灰炭把一張臉都塗黑,讓我看不出真假來。”木鳶兒嘴角微微抿起,“但是,對於一個幾天沒有吃飯,連丞相府的馬車都敢攔的叫花子來說,他的手未免也太細嫩了些。”


    問出那個問題之後,柳煙煙已經意識到了自己暴露了自己,嫵媚臉上已經全是不安和尷尬,現在聽了木鳶兒的解釋,她更是無力的癱坐在了座椅上,渾身都是挫敗。


    “還有一點,自從上次去上香出事之後,爹爹就命人將丞相府所有馬車和轎子上的標徽都去掉了。”木鳶兒微笑著繼續說道:“但是那小叫花上來就知道這是丞相府的馬車,就算是換做大娘,也一定會感到奇怪吧?還有,那寫給我的字條也是德記的絹紙,跟大娘讓管家購買的是同一批。”


    周圍一陣沉默,那些之前還站在柳煙煙一邊的下人們心裏都對自己的草率充滿了不安,偷偷打量著丞相府的三個主子,暗自盤算待會兒該怎麽向木鳶兒示好,也好給自己留個後路。


    現在的木鳶兒實在太可怕了,剛才發生的一切事情,每一件事都指向木鳶兒,而且證據滿滿,她似乎根本就沒有脫身的可能。


    可是,轉眼間,落敗的可能已經是柳煙煙了!


    若是說他們之前還有所猶豫的話,現在幾乎所有下人都傾向於要巴結討好木鳶兒了。


    木江州黑眸終於落在了滿臉挫敗的柳煙煙身上,眸中有失望也有厭惡,卻還有一絲淡淡的憐惜。


    “你說的沒錯,我之所以這麽做,就是要讓老爺相信,你跟顧彥相互勾結,想要奪回店鋪……”沉默了許久,柳煙煙終於抬起頭來,剛才的不安和驚駭漸漸褪去,換上了一種異樣的鎮定。


    事到如今,在她以為就要置木鳶兒於死地的時候,木鳶兒卻給她重重的反擊,甚至讓她措手不及!


    對於木鳶兒,她現在除了感覺痛恨和厭惡之外,甚至還感覺到了深深的可怕。


    一個十幾歲的少女而已,怎麽在短短時間內心計就變的這麽深沉,不動聲色間就將整個局麵全部駁回?


    下人們見柳煙煙主動承認,心中又是一陣不安,而木江州眸中的陰翳則越來越深,神情漸漸變的可怕起來。


    他怎麽都沒有想到,一直跟他同床共枕近二十年的女子,竟然有這麽可怕的心思,甚至要害死他的親生女兒!


    隻有木鳶兒將臉上的微笑倏地斂去,換上了一層冰冷,“大娘,你說的未免也太簡單,太避重就輕了吧?”


    眾人一愣,不明所以的看著木鳶兒。


    “木鳶兒,什麽叫做避重就輕?你把話說清楚,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柳煙煙剛才的驚慌一掃而空,穩穩坐在座椅上,一副質問的模樣,“大娘雖然有做錯的地方,但也不過是為了給你姐姐出氣,你可別想栽贓陷害大娘。”


    到現在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什麽退路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最後再跟木鳶兒搏一搏,說不定還有希望。


    她就不相信,她柳煙煙也算風生水起大半輩子,現在竟然會折在一個小丫頭手裏。


    麵對柳煙煙的忽然強硬態度,木鳶兒也沒有立刻辯解,隻是衝如意點了點頭,示意讓如意走到跟前,拿起她手中的賬本,“爹爹,要是女兒猜的不錯的話,大娘除了讓管家購買那些東西外,還讓他購買了一支碧玉蝴蝶簪子。”


    聽到這句話,本來就跪在地上的管家渾身更是如篩糠一樣顫抖,這麽冷的天氣,他居然不停的往外冒著冷汗,也不敢擦拭。


    剛才還聲色俱厲的柳煙煙,也忍不住渾身一顫,滿臉都是難以置信,嘴唇微微顫抖,“你,你,你說什麽?”


    “大娘,我說無緣無故的,劉貴妃怎麽會請我到宮中走那一趟?”將賬本遞給如意,木鳶兒的冷眸像冰刺一樣刺向座椅上的柳煙煙,“後來看到賬本之後我很快就想通了,隻有我到了宮中,大娘才有時間埋下小人,才有時間布置好一切,才能在路上動手腳。大娘找的並不隻有那個小叫花子,還有那批要殺我的黑衣人,也是大娘找來的吧?”


    “我沒有,我沒有要殺你,你胡說八道!”最後的這句話,徹底擊潰了柳煙煙剛剛建立起來的強硬,她慌張站起神來,腳步踉蹌的朝木江州走去,“老爺,你千萬不要相信她的話,妾身怎麽會找人殺鳶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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