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敢再吭聲,隻將目光投在依舊跪著的木鳶兒身上,這才愕然發現,這木鳶兒剛才竟然沒有一絲慌張,小臉上甚至保持著淡淡微笑,似乎根本沒有將他們剛才的爭鬥聽進去一般。


    這丞相府二姑娘跟傳聞中簡直判若雲泥,倒讓他們大大吃了一驚,若是尋常女子,隻怕早就嚇得昏倒在地了。


    見南君敖詢問,木鳶兒這才不慌不忙抬頭,聲音依舊淡然恭敬,“皇上,臣女雖然隻是一介女子,但是也常聽爹爹教誨,說這萬物皆歸天下,天下皆歸天子。想來,這聖獸隻跪皇上貴胄才對。”


    眾朝臣見她侃侃而談,心底剛才的吃驚,便有幾分轉化為錯愕。


    南君敖緊接著追問,“既然如此,那聖獸為何又跪拜於你?”


    “皇上,這聖獸既然臣服於朝廷和天子,便肯定有了靈性。”麵對南君敖的追問,木鳶兒依舊不慌不忙,“既然有了靈性,便如同人一般,有恭敬之心,便也有了玩心。猶如被寵養的貓兒,若懂得它的脾性了,它便肯與你玩鬧嬉戲。這聖獸跪拜皇上貴胄,是出於恭敬;而跟臣女,隻是玩鬧嬉戲罷了!”


    木鳶兒這番話說的異常巧妙,將獵豹跪拜在她麵前比喻成貓兒跟主人嬉戲,這便將剛才的罪名瞬間化成了少女的天真頑劣,若是南君敖再追究的話,倒讓人笑話堂堂的皇帝跟一個小女子較真。


    南君敖黑眸中閃過一絲沉思和意外,久久凝視著已經重新垂下頭的木鳶兒,沒有再開口說話。


    猜不透南君敖在想什麽,所有朝臣也不敢再說話,莫無勝冷冷看了木鳶兒和木江州一眼,默默退回大臣的行列裏。


    大殿內的氣氛,沉悶的幾乎要凝結一般。


    “好,很好,你這解釋,比這些大臣們要有趣多了,木愛卿,木鳶兒,你們都站起身來吧!”就在木江州和木鳶兒跪的腿腳發麻的時候,南君敖終於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語氣一掃剛才的嚴肅。


    他這一笑,朝堂上的陰鬱沉悶氣氛一掃而空,幾乎所有朝臣都大大鬆了一口氣,隻有莫無勝冷色依舊冰冷,目光冷冷朝木鳶兒掃來。


    原本以為隻是一個沒見過世麵膽小懦弱的小丫頭,沒想到竟然也這樣伶牙俐齒、巧言善變,他剛才倒是低估她了。


    謝過南君敖之後,木江州和木鳶兒才站起身來,木江州一顆心也驀然放回了肚子裏,卻滿眼異樣的看了站在旁邊的木鳶兒一眼。


    知道自己剛才的表現或多或少會讓木江州懷疑,但是木鳶兒卻並不慌亂,蘇醒之後的種種表現,相信木江州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她也很快會讓他接納自己的新形象的。


    不過,讓木鳶兒感覺不舒服的是,她總感覺南慕宸的目光有意無意環繞在她的身上,一雙黑眸幽深難測,說不上到底是審視還是懷疑。


    飛快的朝南慕宸的方向看了一眼,卻見南慕宸並沒有閃開的樣子,木鳶兒隻能暗暗攥緊了拳頭,又重新恭恭敬敬將頭垂下。


    他想要她露出破綻,她卻偏偏不會讓他如願!


    就在木江州大鬆一口氣的時候,莫無勝卻重新站了出來,恭恭敬敬建議,“皇上,這二姑娘能和聖獸溝通,讓臣等大開眼界。既然這聖獸能感知二姑娘沒有沾染瘟疫,想必二姑娘對治療瘟疫,也應該有一定的見解。如今瘟疫盛行,朝廷內外上下無不恐慌,不如讓二姑娘試試,說不定可以緩解。”


    這番話,邏輯異常牽強,但是整個朝堂之內,以莫無勝為首的臣子們立刻跪倒符議,紛紛讚同莫無勝的提議。


    “木愛卿,你怎麽看?”南君莫黑眸中閃過一絲什麽,卻扭頭問站立的木江州。


    木江州渾身一顫,又趕緊跪倒,“為皇上分憂,為天下百姓辦事,本應當是臣民們的分內之事,隻是小女年幼不懂事,這瘟疫又是現在一等一的大事,如果有分毫差錯,反而等於雪上加霜,望皇上三思。”


    瘟疫現在已經即將席卷京都,人人談瘟疫而色變,城外的難民已經成群結隊,如果稍微有差池,很有可能就是掉腦袋的事,所以,朝堂之內所有大臣都不敢接這個燙手山芋。


    “丞相此言差矣,身為眾臣之首,本來就應當為皇上分憂解難,若是解決了難題,皇上還會大加封賞。現在丞相推三阻四,倒讓大臣們懷疑丞相平時為國家出力的言談是誇誇其談了!”莫無勝冷冷開口,言語犀利尖銳。


    立刻就有一群大臣跟著反駁木江州。


    南君敖見眾位大臣都建議讓木鳶兒試試,也點頭說道:“木愛卿,莫愛卿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


    “皇上,這事非同小可,關乎到幾萬難民的性命,若是治理不當,隻怕……”怒江州急的滿臉是汗,磕頭說出心中擔憂。


    “丞相大人,你的意思是,你堂堂一個丞相,又有皇上監督治理,還會治理不當?”莫無勝卻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立刻開口譏諷,“隻怕是丞相安享富貴,沒有將這國事難民放在心上吧?”


    就在眾人爭執的時候,卻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既然莫將軍極力薦舉,我爹爹又一心擔憂皇上和百姓,那臣女可以試試。”


    整個大殿內,瞬間寂然無聲,扭頭看去,卻見開口的正是剛才一聲不吭的木鳶兒!


    而南慕宸在聽到木鳶兒這句話之後,黑寶石一樣的眼眸中閃過一道異彩,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見。


    “不過,我爹爹擔憂的不無道理,若是治理不當,群情激憤,不免做出出格的事情來。”木鳶兒也不看周圍一張張錯愕的麵孔和木江州著急的臉龐,誠懇說道:“所以,請皇上恩準,先讓臣女在小範圍試行,若是有成效,再大麵積推廣,這樣比較穩妥。”


    丞相府。


    待客廳內氣氛沉悶壓抑,幾個小丫鬟小心翼翼伺候著,生怕一不小心做錯事說錯了什麽話。


    自從前幾日相爺和二姑娘從朝堂上回來之後,整個丞相府就沉浸在惶惶不安的氣氛中,都知道二姑娘主動將診治瘟疫的事情攬了下來,卻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現在瘟疫已經在大麵積蔓延,不僅城外已經聚集了幾萬難民,就連京都內很多豪門貴族都沾染上了瘟疫,眾多大夫名醫都束手無策,很多相關的官員都已經被罷職查看。


    就連他們這些丫鬟下人都知道,這診治瘟疫比登天還難,現在絕對是個燙手山芋,要不然的話,丞相也不至於整天陰沉著臉,夫人也動不動就會發脾氣,已經有幾個小丫頭都被莫名其妙打了一頓。


    所以,丞相府上上下下倒都有些埋怨木鳶兒,莫名的接著燙手山芋幹什麽,這不是要了大家的命嘛!


    柳煙煙臉色陰沉,不時的用眼睛掃著穩坐在次座上的木鳶兒,終於忍不住對木江州說道:“老爺,鳶兒也真是的,接了這燙手山芋,倒叫整個丞相府上上下下不得安寧,都跟著一起擔心。”


    “是啊,鳶兒,姐姐不是埋怨你,隻是娘親說的對。”木蘿兒柔聲開口,一副大家閨秀的風範,“這瘟疫來勢凶猛,不知道要了多少人的性命,姐姐也擔心你不小心沾染上。再者說,若是一個不小心,怕是要牽連爹爹和丞相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


    木鳶兒卻仿佛沒有聽到一樣,依舊用如蔥白般細長的手指握了茶杯,細細的喝著杯裏的茶水。


    見木鳶兒無動於衷,柳煙煙氣的七竅生煙,卻強忍著對木江州說道:“老爺,這鳶兒的脾氣倒是日日見長,這主動攬下診治瘟疫的事情原本就沒跟老爺您商量,如今妾身說說,她倒是似乎滿不在意的樣子。”


    原本以為木鳶兒被帶走之後必死無疑,卻沒想到她不僅活了下來,竟然在天塔廣場上大出風頭。如今見木鳶兒給丞相府攬了麻煩,柳煙煙也懶得再裝慈母模樣,直接了當的抱怨起來。


    “鳶兒,娘親也是擔心你,就算她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你也畢竟是小輩,要是不尊重娘親,爹爹也會生氣的。”木蘿兒依舊一副柔聲細語的模樣,仿佛對木鳶兒的冷淡十分痛心。


    木鳶兒這才懶懶抬頭,如寒潭般幽冷的目光從兩個人身上掠過,見她們不自然瑟縮一下,這才輕笑出聲,“隻怕,大娘隻是姐姐你的親生母親吧?”


    “老爺,你看鳶兒這說的什麽話……”柳煙煙臉色一僵,嬌聲衝木江州發泄不滿,“妾身一直將鳶兒當作親生女兒來對待,如今她做錯事妾身說幾句,她倒如此冷淡起來了。”


    木蘿兒也一副痛心模樣搖頭,“鳶兒,你有點過分了……”


    木鳶兒也懶得反駁,隻是悠然自得的吹了吹茶水,輕輕抿了幾口,渾然不把她們放在眼裏。


    終於,木江州將手中的茶杯重重摜在桌上,杯中的茶水也跟著顫了幾顫,他的聲音低沉壓抑,“鳶兒,你膽子也太大了,隨隨便便就這麽答應了。爹爹暫時不追究你這件事,你且說說,你既然應承了下來,打算怎麽辦?”


    “鳶兒,先不說京都已經有大部分人沾染了瘟疫,這城外也有了幾萬難民,每天都有數百人死去,無論從什麽地方入手,你都需要人力物力和財力的支持,就算丞相府拿出一大部分財力來,可是這還遠遠不夠。”木江州滿臉都是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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