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當啷…唰唰…”


    金屬與磚石輕輕相碰,伴隨著腳步聲與布料摩擦聲,在深夜寂靜無人的弄堂響起。


    “…停…”一個聲音響起,借著弄口往前看去,對麵是一片高大院牆圍起,隻有一扇大鐵門,看不到裏麵有什麽建築的地方。


    一隻手,從陰影中探入月色下,上麵戴著隻手表,微微屈起,時間淩晨一點差幾分。


    第三次探出,正好淩晨一點。


    “…上…”伴隨著命令下達,一大批人,手持刀棍短斧,從弄堂內湧出,直奔對麵大鐵門。


    “…汪汪汪…哢…咣…”


    一陣犬吠響起,接著是鎖被打開的輕微聲響,再接著是大鐵門被猛的一腳踹開,眾人魚貫而入。


    但快步行了幾步,便放慢了腳步,因為燈亮了,照亮了堆積成山的磚瓦間,這條寬敞過道,一群人從磚瓦窄道中湧出,包了上來。


    對麵一人打頭,厲聲道:“朱大哥說的沒錯,你們這些整天貪圖享樂的貨色想反…”


    “…唰…啊…你們…”一把短柄斧,在沒有任何言語間,直接唰的飛了過來,準準劈在胸前,嵌在了肋骨之上。


    他忘了,這些人除了追逐聲色犬馬的生活,那也是一個個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之輩。


    “…殺…”叫喊之人,目光中泛著狠厲,和那壓抑已久的瘋狂,從旁邊接過一柄片刀,直接衝了上來,身後人也叫喊著,直接拎著家夥欺身而上。


    被當頭一記飛斧,大挫士氣的一幹人等,幾乎沒有什麽有效的抵抗,隻有一兩成敢於反抗,但也被人一擁而上劈砍倒地。


    很快,那些抱頭鼠竄的,便被驅趕出了大門,來人也停了手,讓人將被劈砍倒地的那些人,扔到了街上。


    “你們回去告訴姓朱的,從今日往後,這附近十幾條街,百八十條裏弄,生意便全歸我們了。


    這次算分家,給他賣了那麽久的命,這些是我們該得的,他不服氣可以帶你們來搶,但下一次,我們的刀下可不會留情。


    另外,今天我們隻是想把你們趕走便是,誰知道這些蠢貨自作聰明,非要拿命來拚,還願意要這些蠢貨的,自己拖走吧!”


    挑明目的,稍帶挑撥一二後,來人便直接退回至大鐵門內,關上後,還示意搬來磚石,從內側堆碼擋住,這才又吩咐手下,去包紮受傷者,而傷重者則從後門送醫。


    “…搜一下,把躲進犄角旮旯的小老鼠搜出來,丟出去。”


    吩咐完,領頭的,便帶著親信手下,直奔後方一排低矮的一層小樓,看著有的地方是庫房,有的是生活居住之地。


    這裏,是朱老大所掌控的,一處建材倉庫,雖多以磚瓦居多,但數量巨大,價值不菲,又因難以搬運偷竊,平常駐紮的人並不多,今晚那些人,估計不少是防他們,新安排進來的。


    而在周邊,多個街區裏弄,建材鋪麵、倉庫、集中入住著裝修隊的民宅、上規模的家具店、白事店等等,類似一幕都在上演著。


    喊殺聲不時響起,不時還有一波波人,扶著背著傷者,乃至亡者從街弄上穿過,滴拉著串串血跡。


    朱老大的人,幾乎給他來了個全線潰敗,但伴隨消息傳出,大批大批的幫會分子,在周邊地區開始匯聚集結。


    ……


    “大哥,朱老大手下反了,說是要分家自立門戶……”


    郭老大安排,負責盯著各方情況的那名手下,亂子才生了沒一會兒,消息便已經送到郭老大這裏。


    郭老大的老窩,是在一條岔街口處,幾家酒店、酒館、舞廳、飯店連營的一小排產業,而他在酒店裏預留了專門的住所,今天便歇在了裏麵。


    等聽完匯報,郭老大手下的幾名頭目,也從這幾處產業中,趕了過來,其一通安排後,隻留了一人下來。


    “白天讓你秘密召集的兄弟,都召集妥當了吧?”郭老大柔了柔太陽穴,開了口。


    眼前留下的,是其手下負責衝鋒火拚的頭號打手,也是負責武力的頭目,在土匪中,就是迎門梁、炮頭的角色,幫會內則有紅棍之類叫法。


    “都已經按您的命令,秘密集中起來,隻要您下令,隨時能出動。”


    “行,你帶著人,遮掩下身份,把這幾個地方掃了!”郭老大點頭,遞過去了一張名單。


    “…這…這些…都是陳老大的場子啊?”頭目看了遍名字,有些不解的看向郭老大。


    “之前不是跟你們說過,朱老大的重要嗎?而且今早匯報了個情況,我感覺朱老大手下有些不堪用,我們得幫他牽製下姓陳的,讓他有點反應應對的時間。”


    頭目聽了,有些為難,說道:“大哥,這些我清楚…但…但我擔心掃不動這幾個場子,您也知道,陳老大手下一堆亡命徒…”


    “…放心…”郭老大擺擺手,並沒有怪罪,道:“等你帶人趕到,他們應該已經趕去幫造反那幾人了,正是老窩空虛的時候,記往了,別耽擱停留,掃完立馬走人,可以帶上家夥,有什麽意外情況,不用留手遲疑,直接下死手。”


    “…明白了…”頭目深吸了一口氣,點頭應下,立馬出了門,門外已經有人為他備了一身深色衣服,換上後,立馬尋了個側門離去。


    ……


    “大哥,你快點啊!他們肯定是有著那些人支持,才敢反了那頭老肥豬,現在正是需要咱們表現的時候,你怎麽拖拖拉拉的?”


    “…小妹…你別那麽說朱大哥行不行?他對我們還是挺關照的!”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臉上有些為難的開口。


    旁邊咋咋乎乎,身著勁裝,眉眼上有些狠毒的女子,立馬炸毛,叫囂著。


    “別人咂巴幾下嘴,你就念著人這好那好!人欺負我怎麽不說?你還是不是我大哥了?”


    “小妹,朱大哥也隻是說了你兩句不是,沒那麽嚴重的?”漢子有些不悅,但還是耐著性子開口。


    “那他還不是隻跟你說了那麽幾句話而已,難道就有那麽大恩情了?大哥,這世道,講的是錢是勢力是實力,你就是天天講情講義,才被人那麽欺負……”


    女子那張嘴,突出一個牙尖嘴利,胡攪蠻纏、偷換概念、避重就輕的能耐,簡直爐火純青。


    “…可…可…”漢子有點結巴笨嘴,一時被說得不知如何反駁,隻得老調重彈。


    “但那姓陳的不是好人啊!他現在也跟著那些人,去幫忙不是幫他嗎?而且朱大哥是好人…”


    “大哥,這世界哪有什麽好人壞人?隻有為自己為家人的,管他誰好誰壞,誰能給我們好處,那誰就是好人……”


    “…可…”女子又是一通瞎攪,但漢子還在糾結,見此一幕,女子滿臉失望。


    “你不去我去,大哥,以後就由我來保護你吧!”說完,女子眼中噙著幾分霧氣,轉身出了門,帶著門外一大批人離開。


    “…唉…”漢子伸手喊不住人,趕忙追了出來,但被跑來的一人給攔住。


    “皮哥皮哥,黃爺他們還等著你呢!有要事相商,有要事相商啊!”


    男子拽著漢子腰上衣服,等把話說完,已經被拖行了好一段。


    “…可…可小妹她…”漢子雖然停了下來,但臉上寫滿了焦急,尤其看見人已消失在路口。


    “小妹沒事!小妹沒事!那麽多人跟著他呢!得先去黃爺他們那邊,出了這麽大的事,不去不行的。”


    “…唉呀這…”漢子不知如何是好,左右為難,臉上寫滿了擔憂、糾結、猶豫等等。


    男子邊勸邊拽,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人帶到不遠的車上,讓司機趕緊開走。


    ……


    “徐爺,朱老大那邊亂起來了,手下的老二、老四、老六那幾個,叛變想自立門戶,已經占下了十來條街的產業,目前朱老大已經帶人趕過去……”


    一個中年男子,向一名精神有些萎靡,發間已有幾縷白發的男子匯報著情況。


    “…另外,姓陳的也動了,跑去幫叛變想自立門戶的那些家夥,我估計朱老大有點懸能應付過來,他手底下人好像有點…”


    徐老大聞言,道:“很正常,在上海這十裏洋場、花花世界裏,敢打敢拚、有能耐有手段的,哪個沒點野心?沒點欲望?他把好處分得太散了,這些人早已不滿足了。


    他現在手下敢打敢拚那些人,多數都跳出去了,一時肯定應對不過來的,不過對底下,他籠絡的人心多,很快也會再有人出頭,頂上這些位子,但必須要讓他能堅持上一段時間。”


    “…咱們要相幫?”中年男子開了口,有些遲疑,有些不情願,也有些不理解。


    徐老大聞言,道:“相信之前的傳言你也聽聞了,雖然傳播的人未必懷有什麽好心,但其所言卻是非虛。別看我們好像背靠大樹,這些對我們沒多少影響?


    其實不然,一旦平衡打破,不管這裏是陷入混亂之中,還是外麵大勢力伸手進來,亦或是這裏其他幫會整合成一股大勢力,我們都討不著好。


    陷入混亂,那生意勢必難做,我們的生意、收入都講究一個穩,一旦收益不足,你覺得能喂飽底下的人嗎?還是說拿我們口袋裏的錢去補窟窿?你樂意嗎?


    外麵一片混亂,個個都在爭當老大上位,又喂不飽下麵,他們會安分?後二者不用說,到時也得伏低做小,出讓利益好處,這些好處從哪拿?從下麵嗎?最後還是同樣的問題!


    所以說啊!維持現狀、保持各股勢力的平衡,也是最有利於我們的選擇,不說扭轉局麵,至少在情況惡化前,要盡可能想辦法。”


    “…明白了…”中年應下,徐老大吩咐一番,待其退下後,回屋從一個隱蔽處取出了一部電話。


    “姓郭的人已經動了…”徐老大開了口,將剛才中年,匯報的郭老大手下動向,告知了好似無人的電話對麵。


    “…嘎嘎嘎…多謝你的消息…叮…”聽筒傳出幾聲怪語,便被直接掛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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