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子上記錄的,是各類花名,以及標注中各人所能提供的服務,自然不會是什麽情情色色,而是提供各種消息買賣的掮客,或者說是掮客手下販賣消息的小販子。


    花名就是代號了,其後標注著能在其這資詢到哪家交易所、哪個行業、哪個種類標的,甚至精確到了哪些公司、哪些票券的程度,帖子上以金業所的資詢為多,明顯這裏是金業所投機者聚集較多之所。


    資詢所需的費用是高高低低都有,但除去在最後寥寥不多的十來個,絕大多數都很低,所以才會認為他們隻是掮客手下的小販子,掮客不會是這個價。


    兩人從裝扮到姿態,都把自己裝演得更加成熟穩重,而不是像林默兩人一樣在那裝小白,因為這種場合,不是小白這類能尋摸到的。


    不過兩人不懂行也是事實,裝那種狡詐精明的老鳥肯定不行,甚至懂行市的,都扮不太像,不過兩人也想到了法子,普通話加點北方口音,不時夾雜幾句北方方言,讓人誤以為是剛北方過來的,隻是不懂這邊的行市。


    確實有效果,兩人邊上樓邊研究著帖子,嘀咕幾句方言,待者就給兩人解釋了下,低廉的那些,隻是提基礎訊息、基本規則,以及上周以前的曆史交易、買賣情況,想要了解周內交易情況或近期內相關的一些隱秘消息,是需要額外再花錢的,而且價格不固定,還會視情況起伏。


    至於最後較昂貴的,則是可以為你搓合募款借票、安排與銀行信托洽談、乃至為你與銀行信托甚至交易所內部中高層人員牽線搭橋的掮客,牽線搭橋後是幹啥的自不必多言。


    這個價,隻是基礎費用、起步價,而且還是店裏為你驗資或驗背景後,你的情況遞過去,對方願意接單後便要支付的,不論成不成都不退,甚至隻是與掮客詳細洽談後被拒單,也是不退還的。


    而若成了,還需根據金額這些支付其應比例的介紹費用,待者著重強調了,這裏麵不存在刻意欺騙這些情況,這點店裏是作保的。


    而且低廉那些的價格也不是瞎標的,會根據對方入行長短,掌握信息的多寡深淺等等而定,兩人耳語一番,選了一個新入行不久,但標價不算低的先來聊。


    新入行的,能降低碰上老油子老坑貨的幾率,而標價還不低,說明此人不會比行內老人差多少,就算老人肚子裏可能藏了很多貨,但拿不出來也白搭,最主要是兩人也怕在老人那裏露了底。


    人到後,兩人沒多說啥,隻是示意其坐下,待茶水、茶點等都上齊,待者、服務員這些離開後,朱三寶才從手邊提包內,掏了一封大洋直接推到其身前。


    看著其有些局促與不安,朱三寶才笑道:“放心收下,不會讓你難做,近期的消息、隱晦的情況,這些你需要額外售賣的,我們不會打聽。


    我們隻是想讓你說的,多一點兒、廣一點兒、深一點兒、細一點兒,我們想全麵了解一下,這邊到底是個什麽玩法?有哪些規矩?可能還會涉及其他一些行當,這些相信你也多少也比我們更了解,相信應該不會讓你太為難吧?”


    男子看著很年輕,身上還有幾分書卷氣,估計剛出校園,確實入行沒多少,話說到這份上了,還糾結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將錢給小心收下。


    雖然麵上放心不少,但實則警惕一點未鬆,朱三寶兩人多數時候都是恭維、誇獎著對方,讓其主動來說,有問題也會再三思索考量,盡可能不漏出不該漏的東西。


    ……


    林默這邊,也從這位好為人師的碎嘴大哥這,從絮絮叨叨的言話中,分離出了這個交易所的一些隱秘消息,甚至還意外聽到了不少其他交易所的情況,估計能為兩人省下不少事。


    最後兩人想要離去,大哥還有點意猶未盡,隻能借口說這裏不合適,還要去看其他地方,便逃也似的跑了,出門兩人相視一眼,都是一臉苦笑,是真怕啊!對方實在是太開朗、太外向了,那嘴跟挺機關槍一樣,一說起來,兩人愣是沒插進去幾句話。


    根據了解,這處非正常交易所生意較冷清的原因,是華商洋商搞起了華洋之爭…呃…確實是讓人無語,都能勾搭在一塊兒搞非法生意了,居然還因這個吵起來,最後將生意攪了個半黃。


    不過這兩邊都不是啥好貨,具體情況不是很清楚,但大概就是兩夥人在搞白銀出口上起了爭執,莊家想借著交易場所的便利,聚攏白銀出口賺取價差。


    開始,是洋商想在上海便進行結算,以當時國外銀價折價一部分後在上海結清,折的價與路途上的漲跌帶來的利潤與損失都歸他們,因為當時銀價漲得比較猛,華商自然不樂意,非說要一起合股,好賴要一起擔,其實就是各自都認為銀價還能漲不少,想多吃多占,於是人好一通扯皮。


    結果銀價實在漲得太猛太快,這一扯皮,銀價已至高位,結果雙方態度一百八十度大逆轉,立場直接調換了,那位大哥不清楚其中貓膩,說是腦子有病,但林默可是很清楚,不外乎雙方都預見了銀價回跌帶來的風險很大,都想讓對方多擔風險。


    銀價要回跌,可能已經成了很多有眼力之人秘而不宣的共識,這點才是這則情況所透露出的重大訊息,明白這點,很多銀市上發生的事,就能透過表象得見……


    不得不說,林家與這些專門搞這類行當的大投資者、大投機商,在這方麵上,眼光、認知等等都有不小差距,及時阻止他們在投機上繼續走下去,是非常明智的選擇。


    話歸原題,這些家夥這通扯皮下來,啥啥都耽誤了,於是又開始互相埋怨、爭吵,發展到後麵,就是相互使絆子、相互爭權奪利,最後幹脆在茶會所內,當著客戶投資者的麵,兩方的人直接打砸辱罵,結果就是客戶這些大量流失,交易所變得冷清不少。


    不過那位大哥也說了,這隻是部分原因,原先這邊也是接受白銀抵押出貸資金購銀的,但現在卻卡得很嚴,幾乎沒有機會繼續貸出資金購銀,其他類似的茶會所、同業所也大多是同樣情況,隻有藍維靄路那邊目前還一切如常,所以大部分炒客、投機者都集中在了那邊。


    林默猜測,目前的入場新資金與獲利離場資金,可能已經較為接近,交易的基本以庫單、押單等等這些為主,真正新買入的銀現貨或開的新單都已不多了。


    所以吸引這些其他非正規交易所的老炒客、投機者這些過去的原因,應該是那邊較寬鬆的條件,匯聚了大量炒客,以及吸引了絕大部分新入場資金過去,這些人將單轉去那邊,方便出手這些。


    隨後,兩人又去其他的非正規交易所轉了一圈,基本證實了這些想法,雖然沒再碰上像那位大哥一樣提供大量消息的人,但還是從一些願意指教的人口中得知,這些人確實就是將單子轉成藍維靄那邊的方便交易出手。


    不過這就出現了一個問題,這些茶會所能看出風險,收緊銀根規避風險,藍維靄路上那些日本人看不見嗎?預見了還無視風險,會隻是單純的膽大妄為?而不是在幕後算計著什麽?是哪樣?一個日本人的背景其實便足以說明一切。


    林默將其排在了最後,也是最需周密探查的所在,不過在去那邊之前,林默還有個情況需要去了解核實一下,就是之前在林家時推論的,市場上流通用於交易的日元來源問題,現在他們這一路摸到了一些相關線索。


    兩人,尤其林默,換了一副成熟老道的姿態,找了掮客、中介、錢販、匯商等等這類人,以洽談了解的名義刺探相關情況,當然,隻是其中的中小販子。


    不過已經足夠了,隻要找對了門,這些同行多少都知道點貓膩,哪怕知道的可能隻是些隻言片語的消息,自個也清楚有什麽貓膩,但他現在已經掌握並分析出了很多相關情況,隻要盤問到其中的關鍵訊息,他就能將其梳理清楚。


    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找了六七人後,終於在一個小匯商這裏,打聽到了一個重要情況,讓一切瞬間便豁然開朗。


    這裏的匯商,指的是換匯的黑市商,也就是私下的換匯交易,上海是民國最大的對外城市,不僅有很多外國人造訪,也是很多歸國華人華僑的入境城市,甚至國內貨幣也不統一,上海需要接待南來北往的大量人員,於是便產生了巨大的換匯市場與需求,大單自然是找銀行這些,而小單則多被錢販、匯商這類人趁虛而入。


    這名小匯商,是活躍在南市一位大錢販的分包商,手下養著一批活躍在碼頭替人換錢的小販,最近因銀價炒作火熱,各類外幣被用來交易,何況藍維靄也算南市邊界,這家夥的生意成了香餑餑,其腦子動得快,借機擴展了不少生意,可惜後麵全讓頭上的大錢販給搶了。


    據其抱怨、吐苦水時吐露的情況,這位大錢販在搞的買賣,是把日元出借給想買白銀庫單、押單的中小客戶,等交易後,隔幾日再從賣家那裏,用港幣或南洋的叻幣、法屬印支元,乃至是緬盧比、印盧比這些,將日元再換回來後,繼續重複將日元換出又換回的操作,而其從中賺取抽水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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