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任由各人補充了下皮老大一夥人的其他情況後,聊起在了解皮老大時,一並了解到的,活躍在這片區域的其他幫會勢力情況。


    在上海,幫會確實已經滲透進了方方麵麵,這附近沒多大一片,同皮老大一夥勢力差不多的幫會勢力,卻還有好幾股。


    當然了,這是沒把跟皮老大合作的部分中介、掮客群體算上,不過這幾個幫會,組織架構要更加嚴密,就是以經營黑灰產這些為生的正常幫會,所以把皮老大及其背後這些人算上,他們也不虛。


    一夥是經營妓院、賭檔、煙館這些,拜的張大享為老頭子,不過屬於外圍掛靠的類型,上貢找對方罩著,畢竟這些都是暴利生意,而且其經營的都是些中低檔的,且以低檔為主,高檔場所,這夥人還沒資格插手。


    老大姓郭,為人奸猾精明,做事陰狠毒辣,目前同日本人有所來往,但狀態若即若離,態度曖昧不清,並沒有明確傳出其是否已經投靠,而且手底下人也沒什麽動靜。


    另一夥人,老大姓徐,曾是這一片的糞霸,目前這一片的垃圾清運、衛生保障及相關收費等等都由其壟斷包辦,同時還壟斷了這一片的菜蔬批發,不過這生意他們也隻能從他人處批發,算是區域分銷,不過這些生意的總體利益可一點不低。


    這夥人,別看涉及的生意都上不得什麽台麵,利潤率也不高,但都屬於細水長流的生意,歸攏在一塊的利潤也是極為可觀的。


    這些人,算是本地坐地戶類型的勢力,早先包辦下清糞這類的活計,逐步發展起來的,同漕幫上岸的青幫主流不是一個路數,但青幫勢大,所以才拜了青幫大流氓當老頭子,給自己套了層青幫的皮。


    他們對於中日爭鬥、幫派站隊這些事沒多少興致,所以並未有消息表明他們有摻合進來,不過這些人與上海其他區域類似勢力,關係聯係都較為緊密,所以也能大致歸為一股遍及上海租界內外的鬆散勢力聯盟。


    勢力大,就不可能在這些爭鬥中置身事外,所以他們上麵的人也不可避免被卷了進來,而在虹口、閘北、公租界東區等日本人勢力範圍內的,更是全部倒向了日本人,不倒向的,則要麽被吞並、要麽受驅逐,這些在船上看的資料中便有涉及。


    第三夥,老大姓陳,是一批外來者,入滬前便聚攏了一批骨幹,靠著四處流竄進行偷搶劫掠,積攢了一筆原始的資本。


    原先隻是聽聞上海如何如何繁華,想過來瞧瞧消遣一番,順道在這邊幹上幾票,結果一來反倒迷戀上了這花花世界,而且眼見上海也是一片混亂,各種幫會橫行,想著四處流竄也不是事兒,幹脆便決定留下來。


    不過這幾人還算有腦子,沒有急吼吼殺將進來,而是偽裝成逃難而來的難民,又裝作生活無著而各自流落街頭,搞些偷偷搶搶、敲詐勒索的活計,並逐漸收擾發展起小團夥來。


    等聚擾了一批人,這夥人的老大便拜入一位大流氓門下,然後才將這些人湊到一塊,組建起了一股幫會勢力,本以為是能大展一番拳腳,但現實卻是很骨幹。


    暴利的行當,那屬於是大勢力的自留地,利潤豐厚穩定的,多數是坐地戶壟斷或一些老勢力耕耘多年的,這些人,可不是靠著匹夫之勇能抗衡的,甚至他們手下養的狠角色,可能比他們自己還狠。


    靠搶奪起家,自然沒多少經營能耐,也沒這份耐心,所以環視一圈,悲催發現,隻能靠幹老本行跟收護費為生,前者自然不可能親自去幹了,通常是豢養偷竊、搶掠團夥,或幹脆對在他們地盤內搞這些事的人抽水。


    後者的話,則靠著以前搶掠這幫人的狠辣,拚搶下了附近這片地盤,幹著向店鋪、攤主這些收取保護費的活計,皮大鵬很大程度就是因為這夥人而被推舉出來的。


    除去這些,人口買賣、逼迫誘騙女性做暗門子、印子錢、強買強賣等等,反正無本買賣這些家夥基本都有摻合,而這些事與皮大鵬遭遇多有類似,也看不慣這些,所以雙方間衝突嚴重,其目前其已經旗幟鮮明倒向了日本人。


    最後一夥,則是插足並占據了這一片區域,絕大部分房屋建造、裝修維修等營建工程的幫會,並涉足控製多半家具、建材甚至白事等生意,以經營為主。


    其老大姓朱,是位頗有氣節、大義的人物,對日本人的拉攏直接厲聲拒絕,且手下人多勢眾,陳老大公開同日本人攪在一起時,其直接拉著人過去指著對方鼻子臭罵,雙方差點直接幹起來。


    且其處事公道,對手下管束嚴格,其自己也是身體力行,掙到的錢並沒留給自己乃至家人多少用於享受,多用於給手下乃至街坊鄰裏解決困擾麻煩,其控製下的白事店鋪,在全上海都算收費頗低了,就為讓人能埋得起故去親友。


    這股幫會勢力,算是這一片,聲名最好的一路,而且與其說是幫會,不如說是涉足這幾個行業的行會,其成員也絕大部分都是出身這幾個行當,隻是以幫會的形式名義來保護自己。


    “這位本家大哥,真是不墜半點漢家男兒本色…嗯…我…我遠不如也…”朱三寶還想皺點文,結果水平不夠,鬧了個大紅臉。


    林默倒沒嘲笑,微微點頭簇眉道:“事實若確如其顯露出來的情況一般,那確實是位值得被尊敬的前輩,但若這樣,其處境怕是不太妙啊!”


    “…為…何?”朱三寶聽著有些不太能理解,他感覺這樣很好的嘛!沒什麽問題啊?


    “問你個問題,你認為這幾股勢力,哪方最有可能徹底倒向日本人,死心塌地為對方做事,或者因此讓其他人收拾處理了?”


    林默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拋出了這個問題來。


    “…我認為的是皮老大這一夥人…林隊,雖然我已經猜到了您的答案,但我實在理解不了…也不太願意相信…”


    朱三寶說著有些許沮喪低沉,既有為對方鳴不平的,也有為自己表現而傷感的。


    林默見狀,也不再賣關子,直接道:“如果你的同姓本家,是假模假樣、虛情假意搞的麵子工程,那情況還好,就如你判斷那樣,最慘的是皮老大這些人,這位朱老大這裏並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先一家一家的說吧!皮老大這邊,十來年了,被各方盯上的時間肯定已經不是一天兩天,既然沒動他們,說明各方都認可、默認了他們的存在,除非徹底把鍋都給砸稀巴爛,否則輕易不會打破目前的局麵。


    雖然目前的事兒,可能有多方勢力都在背後推了一把,但明顯還沒到那個程度,最大可能,是皮老大手下蹦噠最歡的那些人被收拾老實了,然後將其中暴露出來的日本人勢力清除出去,然後繼續維持原樣,皮老大這波人可能傷筋動骨,甚至變成擺設,但絕不可能徹底倒下。


    至於其他的,郭老大那幫人,明顯的牆頭草,雖然在跟日本人眉來眼去,但明顯還在觀望局勢、待價而沽,而且不到局勢發展到一定程度,他們絕對還是推推脫脫、不表態不站位的姿態,另外其狠厲的行事手段,在內部也不會有太多空子能讓人鑽,暫時不用擔心他們會突然便跳反徹底倒向日本人啥的。


    徐老大這夥坐地戶,除非日本人勢力範圍正式擴展到了這裏,否則是可以完全不虛對方的,就算頭上的人投了對方,但在這個鬆散的團體中,不說不鳥對方吧!也完全可以陽奉陰違、摸魚偷懶不辦事或拖延扯後腿等等,隻要不願意便不可能盡心為對方辦事。


    以其目前態度,大概率會如此選擇,而且這種本地中小幫會,內部人員繼承化、家族化、血緣化等問題較普遍,加上外有其他勢力的壓力,內部普遍很團結,從內部瓦解也無多少機會。


    至於那位陳老大,聽完打探到的情況,是不是感覺就是個野心膨脹、毫無氣節的貨色?表麵看是如此,但有另一則情況不知你們有沒有注意,就是其曾經流竄劫掠的事被曝出來,還受到了一些曾受其劫掠城市的通緝。


    這兩件事發生的時間節點很特殊,正好在其表態之前,把這歸咎於意外,那就是我們的腦了有問題了,所以其目前的表態、動作等這些,都是有水分的。


    其實仔細想想,其以前是流竄於各地犯案的,對於官方力量,應該是有一個清晰且清楚的認知的,對於這種事兒,態度一定是能避則避、能躲則躲,心裏絕不會情願與官方力量對上,因為他們很清楚,一旦被卷入其中的下場就是充當炮灰。


    雖然靠這種手段將對方逼迫投靠了過去,但想讓他們盡心盡力為其做事,那就是開玩笑,而且這夥人中的核心人物,基本都是曾經一同流竄犯案的劫匪,在這種犯罪活動中,老大很容易在眾人中豎立起無可動搖的權威,想在內部做文章也是不太現實的,所以讓我比較好奇的,是其身上有什麽東西,值得日本人來費這番功夫?


    朱老大這邊,往往對自身要求嚴格的人,對手下人的要求也會嚴格乃至於苛刻,可能會吸引來一些誌同道合者,但他明顯進錯了行,他所堅持的這些在幫會裏並不是那麽合時宜。


    絕大部分幫會人員是啥德行,這是無需置喙的,嚴苛的要求於他們而言,就是束縛,就是壓製,就是侵害他們的利益,進而心生不滿想要改變這一切的人必然不少。


    他們占據的這幾個行當,利潤是極為豐厚的,稍稍提價或偷工減料一點,就能搞到大筆的錢,這麽多的利益擺在眼前,結果卻分不到多少好處,你覺得其中那些人能甘心嗎?


    如果朱老大隻是在搞泥塑臉上貼金的花樣,問題便不存在,但從目前掌握的情況看,他應該是玩真的,所以其內部某些人,很可能在日本人支持下跳反,然後徹底倒向日本人,成為言聽計從的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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