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有點呆愣的青年,船員指了指離自己不遠,正冒煙的火盆。


    “我們是從這路過,外麵那蚊子多得要命,開燈那得有多少蚊子圍上來,我在這守著,也是添火盆熏蚊子的。”


    青年聞言,不知無畏無懼還是怎的,好奇道:“既然在船上怕蚊子多,幹嘛還在船上聚會?”


    “熱唄!所以才找了船,呼朋喚友在船上快活兒,至於蚊子,不是有我們伺候著呢嗎?他們還不是照舊該吃吃該喝喝!”


    聽到這些,青年臉上變得有點猥瑣,壓低聲道:“是不是就跟人說的那種花船一樣,在上麵……”


    青年擠眉弄眼,滿臉的諂媚討好,好似想在這,聽到見識到一番花花世界。


    “…別瞎扯,船上沒女人,好多公子出身書香門弟,家裏管得很嚴,可不敢弄這些事情…”


    青年不死心,道:“不是有那種賣藝不賣身的嘛!就彈彈曲、唱唱詞、吟詩啥的,據說以前的讀書人就好這個。”


    “你小子懂得還不少嘛!”船員撇了青年一眼,冒出這麽一句,語氣有點陰陽。


    “茶館裏說書的,都是這麽講的。”青年腆著臉,趕忙回了句。


    “那叫清倌人,不過這世道,就算還真有這號人,但你說你們啥也沒幹,誰又會信呢?是吧?”


    “…倒也是…”青年點頭,恢複了之前神情,看著感覺他好像還有點小失望。


    “對了,你是幹啥的?”船員看了幾眼船,皺眉問了句。


    “我就湊上來瞧瞧,家裏在城裏開了家菜攤,我娘我妹妹負責在門麵上賣,我負責搖著船四處去進菜,進菜回來碰上好奇便湊過來看看。”


    “…有菜啊?新鮮不?你把船往前駛點,我瞧瞧。”船員眼前一亮,問了兩句,幹脆直接招呼指使起來。


    青年聞言,麵露幾分喜色,一邊恭維,一邊多搖了幾下擼,讓船往前靠了靠。


    船員從旁邊拿了個手電,蹦上小船,鑽進篷下查看一番。


    “還行吧?都是提前談好,太陽落一半時才開始采,采完我正好收了運回來,明日一早便能發賣,絕對夠新鮮。”


    剛鑽出船篷跳回船舷的船員,點頭開口道:“確實還行,正好船上新鮮菜有點缺,我給船上的廚師傳個話,讓他們給瞧瞧。”


    說完,船員進去了一會兒,才出來便見著青年已經搖船來到了門口旁,見船員出來,立馬便遞煙擦火恭維上。


    “你小子還算有點良心,不是看在這上可不會白給你這機會,廚師都在上麵伺候公子少爺,多竿一會兒吧!”


    “…應該的應該的…”青年嘴上應著,語氣中激動不似掩飾,甚至透過兩岸燈火,臉上已多了幾分潮紅。


    “對了,我這剩了有半桶的炸魚,大夥都不怎麽喜歡吃,你要不要……”


    “…要要…”青年有些暈暈懵懵的應了兩聲,等反應過來想說點啥,船員已經進去了。


    “…給…”船員提了個人頭大的洋皮桶,出來直接遞到了青年跟前,青年趕忙放開船擼接過。


    借著兩岸的燈火瞧了眼,幾乎快是滿的,至少三分之二桶,看著都沒怎麽動過,那油炸香味刺激得他喉頭微動。


    他不敢耽誤,趕忙從邊上船篷下取出一個空的小竹籃,將炸魚塊兒倒了進去,最後也隻撿了一小塊放嘴裏,便小心放好把住船擼。


    “就保持在這個位置吧!方便廚師查看,他們都是公子少爺帶來的,惹不開心我可幫你就說不上話了。”


    “大哥,真羨慕你們這活計,拿大油炸的東西都不吃。”


    “都是公子少爺們賞的,今天他們釣了一堆魚,大部分都給炸成魚塊了,不知道太多吃不完,還是不喜歡,給我們賞了不少。


    其他的都吃光了,但我們是在船上做事的,肯定不缺魚吃,甚至有時魚比菜還便宜,好多人都給吃膩了,所以魚剩了不少,看你順眼就讓你也嚐嚐,剩下的還能吃好幾頓的。”


    船員語氣態度緩和不少,青年感覺是恭維到了,其實是船員基本已確認其無問題,對其言語行動間已是多次試探,有些東西是很難演出來的,就如確認後他態度細微變化一樣。


    至於為啥要試探而非直接將人攆走?心思不純有問題的,你越攆人越好奇,若隻是單純好奇的,有膽湊上來攀談,至少說明其交際能力不差,很可能在當地交友廣泛,你一攆,被他們廣為傳播的信息就不可控了,還不如反借他們的口,將你想傳遞出去的訊息散布出去,以此進行遮掩掩護。


    青年回憶著剛才的味道,心神沉浸一大堆魚塊之中,他家雖然有個小店,但日子也是緊巴巴的,可沒那麽闊裕。


    這從其自己孤身搖船出城采買便可見一二,還不是為壓縮成本多掙份辛苦錢,從他這年紀還未能娶親,也可見其家境。


    當然,那般高興、興奮也不隻因這個,他家這種菜店,店裏的生意、營業幾乎是大致固定的,而各種雜費孝敬這些幾乎就是緊著這些量來。


    而船從他這采買,屬於額外大生意,那利潤這些便幾乎全屬於他家,若去除生活開支這些,可能都抵得上全家忙活一月能落袋的,這也是大船從他這采買,便能興奮得麵色潮紅的原因。


    廚師確實下來了,船也確實有購菜需求,昨天采買去晚了點,很多菜都是別人挑剩的,便未采買太多,今早又啟航太早,也沒時間讓他們去采購。


    進船艙看了下,都是比較常見的菜,豆角、瓜蔬、各類小青菜小白菜、青椒茄子、嫩茭白菱角、韭菜等,每樣都是新采割不久,且有二三筐的量。


    “挺不錯的,你能勻出多少,能勻出的我都買了。”從船頭鑽出來,廚師直接發問,對方店裏有固定顧客,肯定不能全給了他。


    不過青年家裏小店,隻有街坊鄰裏這些散客,沒有飯館飯店這類大主顧需要維護,想了想,表示隻要容易壞的小菜最少給他留半筐就行,其他的家裏存菜應該還夠售賣一天,明日再出去跑一趟便是。


    廚師點頭,道:“那青白菜、韭菜這些給你留半筐,其他的我就全要了,同意我就讓人來搬,不過船不許外人上來,稱重隻能稱後報給你,價格肯定不低於市價,不會讓你吃虧,但詳細的我就不想浪費時間跟你談了,行不行的直接給個話。”


    青年思量兩秒,便趕忙應下,道:“你們搬就是,斤兩我打個眼就能有個數,價格全聽您做主。”


    廚師隻是輕點了下頭,回到船上,沒多大會兒,便帶著人過來搬東西,沒多大會便將小船內絕大部分菜搬空,沒一會兒廚師出來將一張紙遞給了船員。


    “具體斤兩價錢這些,你給他念一下,確認沒什麽問題後,你去替他把錢支使了。”


    說完廚師便回去了,船員有些不情願的打開手電,頂著飛舞蚊蟲給念了起來。


    “…韭菜一筐半共三十二斤,單價七分每斤,合計是二元二角四分,全部合計是十九元五角七分,沒問題吧!”


    “…沒有沒有…”青年趕忙搖頭,道:“斤兩沒差,單價都比我家零賣還高了,完全沒問題。”


    青年瞅了一眼單子,滿麵紅光恭維道:“想不到大哥還認識這麽多字,真是厲害!”


    “厲害啥?也就識了幾個字,勉強能看明白,估摸著給你念的,確認沒問題吧?”


    讓船員再確認了一遍,青年還是點頭確認無疑,全搬走的斤兩基本與購進時大差不差,不說單價,他進貨時林林總總也就花了十塊出頭,現在幾乎賺一倍,就算有那丁點兒的零頭誤差,他也不會節外生枝。


    再說也確實沒聽出其中有什麽問題,平常他家零售,還得各種講價挑刺,哪見過這麽痛快的主顧,光憑這,他也願意相信不會少了他這點小錢。


    船員點頭,沒說什麽,拿著單子,進了船,沒多大會兒就拎著一個小錢袋出來,遞給青年,讓他數數清點一下。


    青年清點了下,一分不差,十九塊大洋,一塊半洋,七枚一分銅幣,都是成色上佳的,光是成色就能讓他多賺半成利。


    青年臉色掙紮了下,最終拿出三塊大洋,低聲道:“大哥,這個您拿著買酒喝。”


    “…別別別…”船員擺手,開口道:“我就看你順眼才給你這機會,可不是圖你這點好處,我們主家規矩重,講究忠心本分,不該拿的錢伸手了,那是會被攆出去的,你這不是孝敬而是坑我。”


    青年小心忐忑的看著,微抬起的手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一時間氣氛有點尷尬。


    “行了行了,你也該走了,這都快出城了,肯定早過了你家,而且出城後船便要加速了,你這小船挨近了可能會被卷進船底,想跟也跟不了了。”


    聽到這話,青年安心的將錢收了回去,放開搖擼,向船員拱了拱手,道:“大哥,運河邊有棵歪脖子老柳樹,旁邊有個小巷,穿過走到巷頭,斜對麵有家小菜店,那裏就是我家,有時間到我家來坐。”


    “…行啊…”船員點頭,樂嗬道:“我可還沒討老婆,到時拐跑你家小妹,你可不能以你這哥還沒結婚來攔著啊!”


    一通打趣,搞得青年不知該怎麽回,隻能再拱了拱手,便搖著擼調了頭,往回而去,不過船上的載重卸去,明顯輕快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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