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學校在城南,你跑到了城北去,確實離得挺遠的,不過我記得日本駐杭領事館也在城北,你租住的地方離那近嗎?”


    趙中時聞言,想了會兒,才開口道:“這我還真沒注意過,仔細算算,直線距離還真不遠,但一個在西湖北岸邊,一處在西湖東北岸城區內,要走的路其實也不近。”


    “嗯……”林默點了點頭,繼續道:“把這三人的情況,還有你在學校關係好交流多的同學、老師的粗略情況也給提供下。”


    “好……”趙中時應了一聲,便開始講述,把相關人的姓名、身份、以及跟他關係進行粗略提供,尺度把握得很好,並沒有涉及到相關人員過細的個人信息。


    林默看著一個熟悉的名字微微皺眉,就是趙中時租房遇上過幾次的那個老師,也在韋榜書提供的名單裏,當然,兩個名單裏重合的還有不少。


    “還有個情況我還需要問問,你成績不是一直排名靠後嗎?你也覺得自己沒機會通過考核,怎麽最後又考核及格了,是他們的幫助還是怎麽說?”


    “他們沒在考核的事上給我提供任何幫助,甚至沒有在考核的事上對我提出什麽要求,估計也是認為我沒法合格。


    出於一些原因,我選擇了臨時抱佛腳,在開考前使勁記使勁背,還算有些成效,加上培訓班裏有些人有背景有關係,或者受到老師的青睞,有更好的去向,選擇了放棄考核,所以讓我睬著線勉強擠進了及格。”


    “原因是什麽?按理說你的最佳選擇就是繼續留在培訓班,能拖則拖,畢竟越早出來做事,就得越早替他們辦事……”


    趙中時聞言,解釋道:“我沒有上趕著要替他們辦事的意思,雖然這事表麵看您說得是不錯,但我要不借著這次機會離開,那我大概率就得留在浙冮。


    一來成績擺在那,沒什麽選擇的資格,對於我們這種成績普通或者說不好的,一般是就近或原籍周邊安排工作;二來家中也傾向於讓我留在浙江,不排除他們可能會托關係把這事強行定下。


    而那人不就在浙江嘛?留在浙江我還不得被那些人拿捏死?想要解決我,可能都不用暴露我被策反的情況,隻要讓照片落到那人的手上,我可能就在什麽時候……


    甚至我還有個最悲觀的推測,就是我這情況,他們幹嘛在我身上費那麽多心思?如果那人還沒被他們拖下水,那我會不會就是設計那人的棋子,畢竟我們之間價值熟高熟低一目了然,那人現在的位置可能就是我的頭了!當然,這隻是我的一個推測,沒有推諉的意思!”


    林默搖了搖頭,失笑道:“你有沒有想推諉我不知道,但你說出最後這話來,明顯還是信不過我們呐!


    放寬心吧!這次的事是老板親自首肯的,許諾你的不會少,也不會因為涉及到自己人而拉偏架。


    另外,你這個推測,倒也是個不錯的想法,如果確認了那位少校沒有問題,我們會代為轉述這個推測,將來你們麵對朋友、同事等,在私人場合可以用這個說法,這對雙方都算得上是個體麵的說法。


    當然,在情報處的通報內,肯定還是要用情報處利益最大化的說法,不可能就因為你們兩個人而避重就輕,甚至不排除在此事上添添籌碼。”


    “多謝……”趙中時輕輕點了點頭,又積極配合補供了其中的一些細節問題。


    “到最關鍵處了,你在情報處為他們收集了多少情報?用什麽手段收集的?如何傳遞情報?如何聯絡?”


    “其實我沒為他們提供多少有用的情報,我還沒正式參與工作就被告知了整頓保密工作的事……”


    估計是成績不好心裏有點自知之明,亦或是常年偷偷摸摸避著人亂搞積累了點經驗直覺,反正他知道這事後就自感不妙,感覺自己在這時侯搞事兒大概率會暴露。


    但不做背後的人不會答應,還催逼得很緊,他想了個辦法,一正式參與工作,就立馬開始行動,把輕易能打探到的消息,收集後一股腦傳遞給了身後的人。


    趙中時需收集的情報跟韋榜書的差不多,但他沒像韋榜書了解過身後人已經掌握了哪些情況,反正他日常聽說、接觸的,都一股腦收集了傳遞出去,數量足夠多,但沒多大價值。


    他這麽搞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身後的人認為他在盡心盡力、盡職盡責為他們做事,這麽來了兩次,第三次時他提供的消息就驟降為了隻有兩條。


    對方自然不滿意,趙中時立馬祭出了早就想好的理由,跟對方大倒苦水,說自己成績不好,長官不重視,同事不搭理,同學還疏遠了他,忙著跟長官同事打得火熱,他在裏麵就是個邊緣人,整天幹些亂七八槽的雜活兒,壓根接觸不到機密。


    趙中時說的雖有所貶低自己,但基本屬於事實,當然,這個事實也有他刻意為之的原因,不在長官麵前喪現,不去親近同事,也不跟同學攀交情拉關係,那自然得被邊緣化了。


    把趙中時跟韋榜書前兩次傳遞出去的情況做了對比,發現有大量重合,而且趙中時為了表現自己積極主動,傳遞情報的時間還在韋榜書之前,也難怪對方前期對韋榜書的表現不滿。


    也不知道對方是真信了他的這套說辭,還是跟韋榜書兩相對比之後,把希望寄托在了韋榜書身上,反正訶責了趙中時幾次依舊這樣之後,對方選擇了聽之任之。


    也因如此,韋榜書開始還感覺可能有個人也在收集情報,但後麵又不見了對方存在的跡象,感情是趙中時把自己摘了出去,空留韋榜書給對方逮著使勁薅了。


    趙中時傳遞情報的方式,倒是沒有韋榜書那麽複雜,除了前期他主動發出暗號與對方聯係了兩次遞交情報外,後麵都是對方主動聯係他,而且因為他搞不到什麽情報,聯係的次數極為有限。


    情況詢問得差不多了,林默親自帶著他出去轉了一圈,讓其他人看看沒把他怎麽樣後,才安排了個單獨的地方,讓他暫時呆著。


    聽完林默的匯報,徐顧煜不自主的挑了挑眉,問道:“說說你的想法,對方這是準備幹什麽?”


    林默聞言,道:“科長,從目前我們掌握的情況和對方的行事作風來看,基本可以把目標鎖定在日本人身上。


    從韋榜書、趙中時兩人這一係列遭遇看,對方行事明顯有些反常規和操之過急了,其目的上我有兩個猜測。


    一個是經過這段時間的持續交手,對方已經將我們列為了一個有巨大威脅的敵人,而對方在我們內部的穩定情報來源已經被切斷,對方迫切需要獲得我們內部的情報,所以緊急布置脅迫這些人潛伏進我們內部。


    當然,這並不能證明我們內部沒有其他日本間諜,首先日本諜報機構龐大雜亂,山頭林立,相互間多互不統屬乃至競爭對立,很多情報並不會共享,這隻能證明這次行動的這個機構在我們內部已經沒有了穩定的情報來源。


    其次,這個內部目前也隻局限於南京本部,從韋榜書提供的對方已掌握的情況,及趙中時被脅迫的事件中涉及的那位少校看,情報處在外地的機構中,被滲透的情況並不樂觀。


    最後,我們所斬斷的也隻是他們在本部穩定的情報來源,從韋榜書提供的情報看,他們應該還能通過情報處外地機構或國府內其他渠道獲取我們的情報,所以保密工作還得繼續加求。


    對於他們的另一個目的,我的懷疑是他們還是不願咽下之前吃的虧,想要繼續跟我們鬥下去找回場子,甚至不排除他們的人已經滲透過來了,左證就是他們要求兩人探查的情報範圍,我感覺這個範圍太有針對性了,不得不防。


    另外,這兩個目的應該不是對立的,而是都有,隻是可能後一個為重,前者為後者服務,畢竟這次事件他們表現得太急燥了。


    如果單純隻是為了穩定獲取本部情報,那麽應該選擇安插或策反經驗豐富的特工情報人員,就算非要選擇這些剛出校門的學生,那也不應該這麽快強迫他們活動,至少給他們點積累成長時間吧!


    大家都是玩情報的,就這種生瓜蛋子在情報部門裏活動,暴露的幾率有多大,他們肯定一清楚,既然還選擇這種違反常理的手段,隻能說明他們對那些情況需求極為迫切,很可能在近期要有所動作。”


    “嗯……”徐顧煜對林默輕輕點頭,又轉頭對負責記錄的杜明勝道:“詳細記錄,重點標注上。”


    提醒完,徐顧煜又問道:“剛剛我看了你們對韋榜書審迅和分析的記錄,你在地圖上圈定出了一塊區域,圈定的是跟韋榜書接觸那人的藏身地嗎?”


    “是的……”林默點了點頭,開口解釋道:“我們根據韋榜書提供的與對方交接情報、會麵、發信地址等地點,然後加上正常情況下一名情報人員認為與這些地點的安全距離等因素,大致圈定出了對方可能的藏身及經常活動的區域,後續這一片可以重點排查。


    另外,根據趙中時的交代,跟他接觸的那人雖也進行了偽裝,但根據一些細節情況應該可以確定跟韋榜書接觸的是同一人,趙中時也提供了一些地點信息,與韋榜書的基本無重合,綜合下兩人的應該能圈定更準確的重點排查範圍。”


    “嗯……”徐顧煜點了點頭,又問:“那有辦法弄清楚對方的長相嗎?”


    林默皺了皺眉,考慮了下,回道:“他們應該已經掌握了我們使用畫像追查的手段,不然不至於如此謹慎,次次將自己偽裝得嚴嚴實實。


    不過他每次都要換一種偽裝,反而是為畫像師提供了大量樣本,如果對方隻用一二種偽裝,我們還真不一定有辦法,但既然用了這麽多,那把小穎姑娘和其他幾位畫像師聚攏來,將其偽裝的麵孔通通畫出來,再根據這些畫像應該能反推出其大致長相。


    就算與真實長相有所出入也無所謂,隻要有大概的臉型、眉眼、鼻梁嘴唇等這些就行,以對方的謹慎程度,我估計對方平常也會進行一定的偽裝。


    掌握了臉型這些特征,我們可以直接根據對方偽裝的手法等,將偽裝加到畫像上去,哪怕對方能偽裝出百副麵孔,那我們大不了多畫一些嘛,剩下的那就隻能看運氣來了。”


    “你把兩人在浙警關係近的老師同學都問了個遍,怎麽,你懷疑問題出在浙警內部?”


    “對……”林默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頭,解釋道:“韋榜書好賭的性格是隱匿的,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點,尋常的調查也是很難發現這點的,我還沒看過其檔桉,但我估計在其進培訓班的報告裏,相關記錄估計就隻是喜歡打麻將。”


    “嗯……”徐顧煜點點頭,回道:“毛主任剛剛已經讓檔桉送來了韋榜書的檔桉,我看過,記錄的確實是喜歡玩玩麻將,你繼續說說你的想法。”


    “說實話,這方麵我們做得還是挺好的,既然我們調查的是這麽個結果,對方如果查估計也不會例外,畢竟韋榜書隻是一個培訓班學員,對方不可能在其身上投入太大的人力物力,何況這個情況本身就是很難查的。


    要麽是這個隱匿的性格展現出來了,就像其在竊秘時表現的賭徒心理,要麽就是長時間的接觸、觀察、熟悉後,才發現了連其自己都未意識到的問題,我是基於此懷疑問題出自浙警內部。”


    “那你有懷疑對象嗎?”徐顧煜考量片刻,繼續追問道。


    “那個老師,出現在趙中時租房附近的那個,一來老師更值得懷疑,他們相對於學員有更多的空閑時間和更加私秘的環境,這個身份更方便開展活動。


    二來想要發現韋榜書的問題,那這個人大概率有著豐富的經驗、充足的閱曆、敏銳的洞察力等,而這些東西與年齡是成正比的。


    三來,此人在兩份名單之中同時出現,而且趙中時當時租住的地方在杭城北,那地方正好離日本駐杭領事館不遠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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