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毎日的生活很規律。


    每日卯初一刻起床,洗漱完畢之後,卯初三刻便會準時出現在山寨議事堂。


    卯正時分,眾頭目點卯,若無兵事,蕭先達則不會現身,全權由王青負責主持議事。


    待點卯議事結束,各頭目領命而去,王青便去往山寨各處巡視,東、中、西三道寨門是必去之地。


    巡視完一遍之後,便已到午食時間。王青通常是隨遇而安,離哪處飯堂近,便在哪處飯堂同嘍囉們一起吃喝,對飯菜也沒甚講究,嘍囉們吃什麽,他就吃什麽。


    用罷午食,王青便回到議事堂坐鎮,處理寨中事務,直到日落。在此期間,若是事務不多,王青也會抽空練上一套武功,活動活動筋骨。


    到了夕食,王青通堂便在議事堂就餐,飯菜和眾頭目也沒甚兩樣,而且還少了一樣東西:酒。


    自上山之後,王青平日裏就把酒戒了,除非是逢年過節,或是山寨慶功的日子,他一概滴酒不沾。


    日落之後,王青便回到自己的住處,通常也是讀書寫字,山寨中若無事,他幾乎不會出門。


    不過每月之中,有幾個日子比較特殊。


    每月初一,王青會在議事堂主持發放軍餉,為此,他會提前一日清點賬目和銀錢,並親自帶隊在議事堂守夜,以防軍餉有失。


    每月初二,王青會進大殿一次,將山寨上一月的收支賬目交於蕭先達查看,並商議一些要事,比如眾頭目的升遷獎懲,山寨的耕作經營等等。


    當然,蕭先達也會留王青在殿中共進午食,王青依然不飲酒。


    每月初三,王青要下山一次,去往設在山下的那間茶鋪。通常是辰時出山,巳時方歸。


    每月初四,王青在巡視完山寨之後,則會去一趟庫房,和山寨采辦交代下山采買事宜。次日一早,采辦便會下山,通常要七八日方回。


    當孫二說到此處時,亥言突然打斷了他:“等等,這采辦是何人?”


    “姓蔡名旺,據說上山前也做過一縣的押司。”孫二回道。


    “每次下山采辦皆隻有他一人嗎?”亥言眉頭一皺。


    “隻他一人,還有一駕馬車。”


    “沒有馬車夫?”


    “沒有,他自己便可駕車。”


    “一直以來,皆是他一人下山采辦嗎?”亥言繼續追問道。


    “正是,此事大當家的也應當知曉。”說著,孫二望向了蕭先達。


    “此事我知道。”蕭先達道,“每到月初,王青也會詢問我需要些何物,再命人下山采辦。”


    “小僧的意思是,為何隻有一人下山,山寨也不缺人手吧。”亥言道。


    “哦,此事王青與我說過,因四周州縣皆已被金賊占據,這一人下山扮作客商,目標自然小些,不易引得金人生疑。”蕭先達道,“如何,這其中莫非有蹊蹺?”


    亥言沉思了片刻,沒有回話,而是繼續朝孫二問道:“我再問你,這蔡旺每次下山,皆是七八日方回嗎?”


    “差不多,總要七八日左右,最快也要六七日。”孫二回道。


    “蕭大當家的,這距離白馬山最近的州縣是何處?”亥言又轉而朝蕭先達問道。


    “五台縣距


    此約有百三四十裏,是最近的縣城了。”蕭先達道,“往西約百五十裏,也還有一座永樂縣城,再遠便是代州城了。”


    “那大當家的以為,若這蔡旺是去五台縣采辦,往返需要幾日?”亥言問道。


    “這......若有馬車代步,頂多也就是三五日。”蕭先達頓時明白了亥言所問之意,“莫非這蔡旺每次去的皆是代州?”


    “去代州也未嚐不可,興許有些東西隻有代州才可買到。”亥言道,“隻是每次皆要舍近求遠,怕就是其中有鬼了。”


    “小師父的意思是,這蔡旺便是王青與金賊聯絡之人?”蕭先達道。


    “單人獨車,每次下山皆要去趟代州,怕絕非巧合吧。”亥言道。


    “那我立即將此人拿來,一問便知。”蕭先達道。


    “事不宜遲。”亥言道,“如今王青被擒,若那蔡旺真與王青是一夥,怕是也準備要逃了。”


    “來人!”蕭先達立即叫道。


    蔡旺的確是想跑了。


    在知道王青再度被投入大牢之後,他已經意識到,王青已經徹底失勢,而自己的身份也遲早會敗露,再留在山寨,隻有死路一條。


    然而,想一逃了之卻也並非易事。


    首先,得闖過寨門這關,而且還不是他一人,還有他的渾家羅氏和兩個兒子。


    其次,拖家帶口的,即使出了山寨又能出往何處?就算代州的金人能夠收留他,此去也有三四百裏之遙,無車無馬,又如何去得?


    更何況,代州金人主將已被山寨殺了,自己此去更大的可能是自投羅網。


    思來想去,蔡旺決定主動投案。


    所以,當蕭先達命人前去緝拿他時,剛出大殿,他已經跪在了大殿門前,束手待擒。


    和孫二一樣,蔡旺將能招的統統招了,保括如何在代州與金人聯絡,還包括山下茶鋪的掌櫃朱奎亦是王青的心腹。


    朱奎的身份,蔡旺原本是不知曉的。王青與二人皆是單線聯絡,二人彼此並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不過,就在五日之前,王青急於要通知代州的金人,才不得已讓蔡旺下了趟山,將與金人接頭的信物交給了朱奎,然後讓朱奎星夜兼程去往了代州。


    蔡旺此舉也是為了將功折罪,希望大當家的饒過自己一命。


    待蔡旺招供完畢,亥言沉思了片刻問道:“那王青與金人往來的密信你可曾看過?”


    “不曾,二當家的,哦不,那王青每次的書信皆是封於蠟丸之中。小的如何得見。”蔡旺道,“金人的回信也皆是以蠟丸封好,才由小的帶回。”


    “那你每次交信之人可是同一人?”亥言又問道。


    “皆是同一人。”


    “可是那被斬殺的金將那托葉?”


    “小師父所言之人可是白日裏死在山下的那人?”


    “正是此人。”


    “那不是,小的每次將信交於的是一個叫阿虎裏的,乃是代州的副將。”蔡旺回道。


    “哦?”亥言眉毛一揚,“每月皆是此人?也隻有一次?”


    “正是,小的每月初五下山,初九在代州與此人交接,前後所差不過一日。”蔡旺道,“至今已有十五回了,也正好十五


    個月。”


    “哦,你倒是記得清楚。”蕭先達冷笑道。


    “小的不敢有所隱瞞。”蔡旺道,“隻求大當家的能饒過小的及妻兒一命,小的日後定當效忠大當家的,絕不敢再有二心。”


    “那我再問你,若是令你再去往代州與阿虎裏聯絡,你可能辦妥?”亥言又問道。


    “這......”蔡旺有些猶豫,“不是小的不敢,隻是這金將死了,小的再去代州,怕是小命難保。再說,那阿虎裏若見不到王青的親筆,又豈能相信小的......”


    “此事不用你操心,我隻問你,若是讓你再走趟代州,你可能辦到?”亥言道。


    “嗯。小的願戴罪立功,萬死不辭。”


    亥言隨後朝蕭先達道:“大當家的,小僧以為可先留下此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說著,亥言眨了眨眼,意味深長。


    蕭先達一時也不知亥言是何用意,但他也知道亥言必定是有了什麽打算。隨即,他便命人將蔡旺帶了下去,房中又隻剩下了他與武鬆、亥言二人。


    “不知小師父有何妙計?”蕭先達有些急不可耐了。


    “大當家的,若是小僧沒有記錯,今日已是六月二十九,再過幾日也正好是那約定之日了。”亥言道,“我等不妨再給金人送封信去。”


    “送信?送何人之信?”


    “自然是王青的親筆書信。”亥言神秘地笑了笑。


    “王青的親筆?”蕭先達有些茫然,“小師父之意是假王青之名,哄騙金賊嗎?”


    “差不多。”亥言道,“小僧想來個調虎離山之計,隻是不知道大當家的有沒有這個膽量。”


    “莫非你想奪了代州不成?”蕭先達心裏一驚。


    “小僧正有此意。”


    “可以我山寨之力,要想奪城......怕是力有不及吧?”蕭先達道,“即使舉全寨之兵,我所擁不過兩千餘人,而代州金兵卻有兩三千人。”


    “所以嘛,才需要調虎離山啊。”亥言道,“隻要我等能將大部分金兵騙出代州城,取城又有何難。”


    蕭先達低頭沉思了片刻,眉頭緊鎖,“若是真能調虎離山,取下代州城倒也並非不可。可是,一旦如此,勢必會招來四周的金兵,屆時我山寨怕是會四處受敵啊。”


    “大當家所慮也不無道理,隻是你可曾想過,你據此一日,金人就難容你一日,金兵遲早會來。”亥言道,“倒不如趁此機會,拿下代州城,據城而立。”


    “是啊,大當家的。”此時,武鬆在一旁也道,“你既已決意抗金到底,索性就鬧得大些,大丈夫當有淩雲之誌,又豈止於這區區一座山寨。”


    武鬆此言,也正好觸到了蕭先達心底之願。身為大遼王族,蕭姓之後,他又何嚐不想擔起複國大業呢。


    “二位,在下雖不才,但絕非鼠目寸光之人,既然如此,我就聽從二位之言,與金賊一戰。”蕭先達道,“隻是,如何才能令王青就範,寫信與代州的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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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要大當家的下得了決心,書信之事盡可交給小僧便是。”亥言胸有成竹道,“區區一個王青,還難不倒我。”


    武鬆心裏知道,這小和尚又要幹他那拿手的勾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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