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言一句話也提醒了武鬆和柳如煙。


    作為這場陰謀中的主角,康王趙杦亦是最大的受益者。而且從他命人將皇家譜牒和醫官院診錄取走的行為來看,他必定心裏有鬼,很可能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謎。


    “可是以康王的心機和城府,我等手上若無證據,他會認嗎?”柳如煙道。


    “以他的德性,自然不會認。”亥言微微一笑。


    “那我等直接去尋他又能如何?一刀殺了他?”武鬆也很納悶。


    “倘若他心中有鬼,我等就可以去詐他一詐。”亥言狡黠地一笑,“興許會有收獲。”


    “嗯……”柳如煙點了點頭,“對付如他這般奸詐之人,也隻能耍些手段了。隻是不知你這小和尚準備如何行事?”


    “這個嘛,我還沒想好。”亥言晃了晃腦袋,“娘子說的沒錯,要對付康王這般奸詐之人,就得比他更奸詐才行。”


    “嗯,此等勾當正是你所長。”武鬆一本正經地道,“陰康王之事就交與你了。”


    “你......”亥言瞪了武鬆一言,卻又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話,小臉頓時憋得通紅。


    柳如煙極力忍住笑,連忙打圓場,“好了,天色也不早,你二人早些歇息吧。奴家也回房去了,翠荷那丫頭還有傷在身呢。”


    說著,柳如煙衝著武鬆溫柔地一笑,然後轉身出了房門。


    亥言假裝又生了一陣悶氣,一個人坐在桌邊,繼續盯對著燈火發呆。


    但他腦子裏一直沒有停止運轉,想著該如何才能“陰”到康王,最好能讓他不打自招。


    其實,當初在相州的禦府藏書中尋出線索之後,武鬆就曾提議直接去找康王。隻不過,那時眾人隻是推斷和懷疑,並不能確定此事和康王的身份一定相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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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眼下,所有的線索皆已指向了康王的身世,而沈放之言也足以佐證這些推斷。唯一缺少的隻是證據。


    “武都頭,倘若你是康王,知道自己身世有異,你會如何?”亥言突然扭頭問道。


    “那自然是要極力掩蓋。”武鬆回道。


    “那若是你得到消息,說有人可能知道內情,又會如何?”亥言接著問道。


    “以康王的德性,勢必會想方設法,殺人滅口。”武鬆正經道。


    “嗯。”亥言點了點頭,“若是如此,就好行事了。”


    “你已經想出法子了?”武鬆問道。


    “差不多了。”亥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康王為人心機頗深,又狡詐多疑,你確定他一定會上當?”武鬆還是有些不放心。


    “隻要我等放的魚餌夠肥,還怕他這條大魚不上鉤?”亥言道。


    “對了,武都頭。”亥言突然又想起了什麽,“今日是何日子?”


    “四月......廿五。”武鬆回道,“你問此作甚?”


    亥言並未正麵回答,而是自言自語道:“嗯,時日有些緊,不過應當來得及......”


    武鬆和亥言在琢磨著如何去“詐”康王,而柳如煙也沒閑著。她回房之後,一邊照看著有傷在身的翠荷,一邊也在思量。


    不過,柳如煙所想之事並不是如何去“陰”康王,而是如何尋到可以扳倒康王的證人。


    在她看來,隔在喬妃與喬莫峰之間之人很可能


    就是這個證人。


    ??


    翌日清晨,武鬆等人剛剛洗漱完畢,沈放就來了。


    原來,沈放已經連夜將前去同裏鎮的所需之物準備停當,此來正是特地來詢問喬三水,何時可以動身?


    當然,他用的是請示的口吻。態度比昨日更加恭敬,甚至有些謙卑。


    原來,昨日在眾人返回客房之後,焦嶽大師特意又叮囑了沈放一番,告訴他切不可有異心,因為武鬆等人是他萬萬惹不得的。


    在得知了武鬆等人的來曆之後,沈放心裏也徹底明白,這些人若是真有心滅他滿門,自己也隻能是俎上魚肉罷了。


    故而,在沈放心裏,已然將武鬆、喬三水等人敬如菩薩了。而事實上,沈放能活著,也正是拜喬三水的慈悲所賜。


    喬三水並未當即答複沈放,而是將武鬆等人請到了房中,以便眾人商議之後再做定奪。


    “此去五台山路途遙遠,即使有好馬良駒,路上怕是也至少需要十餘日。”亥言道,“我看還是及早動身才是。”


    “那明日一早便動身,諸位以為如何?”沈放態度謙卑地問道。


    喬三水朝亥言點了點頭,“那各位若是沒有意見,我等就明日一早動身吧。”


    定下了行程,亥言又把喬三水引到一邊,低聲道:“喬大俠此去,小僧還有一事要拜托於你,不知可否?”


    “哦,你等有其他打算?”喬三水一聽此言就明白了,亥言等人定是另有去處。


    亥言點了點頭道:“我等準備去應天府。”


    喬三水頓時了然:自己之事已水落石出,但康王身世之謎卻尚未完全解開,這的確是關係到更多人命運的大事。


    “那小師父需要我做什麽,直管吩咐便是。”喬三水道。


    “喬大俠言重了。此事其實不難。”亥言道,“隻需你在北上之時,順路再去趟相州。”


    “回相州?”


    “對,把這封書信當麵交與趙知州便是。”說著,亥言從懷中掏出了一紙信封,遞給了喬三水。


    喬三水當即會意,將信接過揣入懷中。“小師父放心,在下定當麵呈趙知州。”


    亥言和喬三水這邊言罷,柳如煙又發話了。不過,她問的是沈放。


    “沈大官人,奴家有一事不明,還想請教一二。”柳如煙拱手道。


    “女俠言重了,女俠但有所問,老夫絕不敢隱瞞。”沈放連忙拱手還禮,畢恭畢敬。


    “沈大官人當在汴京任職時,可曾知道喬妃其父?”柳如煙問道。


    “知道。喬妃進婉容之位後,其父就受封陳留縣公了。”


    “哦,那你可知他姓名?”


    “嗯......若是老夫沒記錯的話,喬婉容之父名喚喬莫青。”


    “那你可曾見過此人?”柳如煙已經有些興奮了。


    “未曾見過。”喬三水卻十分肯定地回道。


    聞聽此言,柳如煙剛剛燃起的希望頓時又熄滅了。


    沈放的確說的是實話。他當年奉命先在觀雲崖伏擊,後又奔襲同裏鎮,皆是直接受命於喬婉容。所以,他既不知曉喬莫峰和耶律餘洪的身份,亦不知曉二人的來曆,也更加不會知道喬莫青和喬莫峰之間的關係。


    “這喬莫青是他的名,還是字?”此時,喬三水突然插話道


    。


    “這......應該是名,他無字。”沈放道


    “你確定?”


    “老夫不敢有虛言。”沈放頓時有些緊張,“依照宮中之製,嬪妃家人每年可以進宮探望。而入宮之前,照例要將名冊交於當值大內禁軍查驗。喬婉容自進位之後,其父每年皆有入宮,故而老夫在名冊上見過這喬莫青之名。而且,不止一次。”


    喬三水隨即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他十分肯定地道:“如此看來,這喬妃之父喬莫青確是家父族兄無疑了。”


    “喬兄弟為何如此肯定?”武鬆問道,“莫非就是因為這名字?”


    “是,正是這名字。”見眾人皆還有些疑惑,喬三水接著道,“各位有所不知,我喬家祖上乃是匈奴人,雖然早已歸漢,有了漢姓,但於取名上卻一直與中原人有所不同。”


    “哦?有何不同?”亥言立馬來了興致。


    “據家父告訴我,我喬家曆代取名,男丁皆隻有名而無字,名則皆是雙名。而且中間一字乃同輩人共用。”喬三水道。


    “到了弱冠之年,也不再有字?”亥言又問道。


    “我喬氏一生隻有名,無字。”喬三水肯定地回道。


    “如此說來,這喬莫青不僅確有其人,而且很可能還是知曉隱情之人了。”柳如煙臉上又浮現出一絲興奮。


    這個新的發現一時讓眾人又看到希望,至少,除了直接去“詐”康王之外,還存在尋到證人的可能。


    隻不過,想要找到這位喬莫青依然是如大海撈針,眼下唯一可行的就是去汴京城探訪一番,看看有無線索。


    於是,眾人先和沈放定下明日動身的時辰,待沈放離開以後,又才齊聚在武鬆房內,商議接下去的打算。


    亥言的小腦袋一直在飛速地運轉著,不時還掐指算著什麽。


    片刻之後,亥言開口道:“依小僧之見,喬大俠你依舊照原計劃行事,一路北上,先去相州,再往五台山。若是你信得過那沈放,可與他約好時日,到時在同裏鎮會合即可,不必同他一道去相州。”


    喬三水立即明白了,亥言是擔心讓沈放同去相州會節外生枝。“小師父的意思在下明了,你放心,不出七日,這封信我一定送到趙知州手中。”


    “那有拜托喬大俠,隻因此信事關緊要,小僧才不得不勞煩喬大俠走這一遭。”亥言臉上一笑,心裏則道,這喬三水果然也是聰明人,一點即通。


    交代完了送信之事,亥言又對著武鬆和柳如煙道:“至於我等嗎,可能先要去汴京走一趟了。”


    “你確定來得及?”武鬆道,“你可別忘了,距離那康王的登基大禮已無多少時日了。”


    “此事我豈能忘了。”亥言道,“方才我已算過了,此去汴京有近兩千裏,不過我等有好馬代步,五六日即可抵達。而汴京到應天府則隻有三四百裏,快馬加鞭一日可達。如此算來,隻要十日之後我等能趕到應天府,應該就還來得及。”


    “嗯。”柳如煙也點了點頭,“奴家記得小和尚說過,康王會將登基大禮定在他自己的生辰之日,也就是五月十一,如此給我等尚有餘地。可行!若是能在汴京有所收獲,到時就可多些勝算。”


    “那就此定下了?”亥言衝著武鬆一擠眼。


    “聽你的,那明日一早,兵發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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