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足足吃了快兩個時辰,其中有一半的時間是亥言和翠荷在鬥嘴。


    喬三水還有些不習慣,而武鬆和柳如煙早就對此習以為常。在翠荷明顯處於下風時,柳如煙甚至會“出口”相助,而武鬆則一直是旁觀者--看兩個孩子鬥嘴,也算是佐酒助興的節目。


    這也是自離了揚州之後,眾人吃得最開心的一頓飯。而開心的原因卻是各有不同。


    亥言開心,自然是因為好好吃了一頓江南美食,尤其那道令他魂牽夢犖的東坡肉。


    而柳如煙開心,則是因多年來在劍法上的困惑迎刃而解,至此,十六招無涯劍法終於功德圓滿。


    更開心的是武鬆,因為當柳如煙使出頓悟之後“楊柳岸曉風殘月”時,他知道,柳如煙的武功又精進了一層。有這套完整的劍法在手,柳如煙業已具備與靜覺、令虛等人一較高下的能力,甚至單以招式而論,自己也未必能占據上風。


    而柳如煙武功越高,自己心中的牽掛就能越輕一分。


    喬三水除了開心之外,更多卻是興奮,即將揭開謎底的興奮,他已經為這一刻等待了二十年。


    酒足飯飽,再好好睡上一覺,然後直奔放馬鎮。


    ......


    放馬鎮不小,人也不少,臨近午時的街頭已經熱鬧非凡,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茶舍也是顧客盈門。


    但一踏進放馬鎮,武鬆就察覺出了異樣。


    因為他發現周圍的習武之人很多,多到仿佛是踏進了一座軍營,而不是一座尋常的集鎮。


    這座小鎮的確有些不一樣,越往鎮中走,宅院的院牆就越高,稍大一些的宅院還建有望樓,樓上站著弓弩手。


    按照莫幹山兄弟傳回的消,沈家的宅院位於鎮東頭,也就是整個放馬鎮的最深處,而沈家宅的背後就是大山。


    隨著街邊宅院的院牆越來越高,一座宏偉的庭院終於出現在眼前。


    大門前的匾額上,“沈第”兩個金漆大字格外醒目。而更醒目的是,大門前左右各站了四名家丁,皆是身披皮甲,刀懸佩刀。


    柳如煙遠遠看著這座宅院,她此時想了在孫記鐵匠鋪時,莫幹山的兄弟曾經告訴過她,沈家宅院戒備森嚴,絕非一般民宅可比。


    所以,派去的兄弟根本無法進入到宅院內部,而鎮上的人似乎也沒人知道,沈家宅院裏麵究竟是什麽樣。


    “哥哥,不如先尋家酒店打尖,再做計較?”柳如煙朝武鬆道。


    武鬆看了看日頭,點了點頭。他也看出來,這沈家宅院有些不尋常。


    不過,眾人目之所及,卻並未發現有酒肆,直到拐過兩個巷口,才發現了一家酒店。


    但此刻的酒店門口,小二已經在上門板,看上去像是要打烊的樣子。


    “誒,小二,為何如此早就打烊了。”亥言連忙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了小二。


    “客官是要吃飯?”小二望著亥言的神色有些奇怪。


    “當然。”亥言道,“莫非不讓吃飯?”


    “不敢,不敢。那客官請進。”說著,小二又連忙卸下了門板,“掌櫃的,有客人。”


    柳如煙和武鬆交換了一眼色,眾人隨即進了這家酒肆,成了店中唯一的一桌客人。


    落座,叫菜,上酒。


    趁著小二端菜上桌的機會,柳如煙問道:“小二,為何如此早就準備打烊了?”


    小二笑了笑,“客官想必是外鄉人吧?”


    “外鄉人又如何?”柳如煙道,“莫非有甚講究?”


    “客官有所不知,本鎮的人多有持齋之習。”小二道,“此刻已過午時,自然不會有客人了。”


    “過午不食?”亥言一摸腦袋,“莫非鎮上的人皆是佛家子弟?”


    “嗯,也算是吧。”小二道,“本鎮居民多守佛家戒律。”


    “可小僧在鎮中並未見到有寺院。”亥言還是有些奇怪。


    “客官有所不知,這鎮中確實沒有寺院,隻不過......”說著,小二朝著沈家宅院的方向努了努嘴,“沈家大宅後院就是一座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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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怎講?”


    “據說沈大官大在自家後院修了一座三進的佛堂,整日香火不斷,可不就是寺院了。”小二道。


    “那這佛堂你可曾見過?”亥言又問道。


    “這沈大官人的宅第,豈是隨便能進的。”小二給亥言倒了一碗酒,“隻有逢齋月的初一和十五,鎮上的人才可到沈家的佛堂去燒香。小的也不信佛,所以不曾去過。”


    “喔。你說的沈大官人可是叫沈束?”柳如煙也問道。


    “正是,不過沈大官人的名諱豈是我的敢亂叫的。”小二回道。


    “這在自家宅中修佛堂倒也算不得稀罕,但讓人去進香卻是少見得緊。”亥言道,“這莫非也有講究。”


    此時,掌櫃的端著一盤雞肉走了過來,滿臉堵笑道:“客官是有所不知,這沈大官人在本鎮可不是一般人物,這持齋之習也是因他而來的。”


    “哦。”亥言頓時覺得,這其中必有些故事,連忙又道,“掌櫃的快說說,究竟是何道理?”


    此時店中並無其他客人,武鬆等人點的酒菜也已經上齊,掌櫃的也就索性站在桌邊,講了起來。


    “這沈家曆代居住於此,乃本鎮第一大戶人家。據說從真宗年間開始,沈家就有人開始做官了,至今已經出了好幾任京官了。”掌櫃道,“直到如今的家主沈大官人,聽說也是從京官任上告病還鄉的。”


    “那這大佛堂又是為何而來?”柳如煙追問道。


    “這佛堂啊,也正和沈大官人有關。”掌櫃道,“大約是二十年前,沈大官人從京城告病還鄉,回來之後就在宅院中建了佛堂,開始吃齋念佛,說是以修行化解多年的頑症。”


    “那齋月進香也是沈大官大人定下的規矩?”亥言又問道。


    掌櫃點了點頭。


    “各位可能還不知,這放馬鎮上,沈姓乃是第一大姓,鎮上人十有四五皆姓沈。”掌櫃接著道,“所以,這沈大官人信了佛,這佛就算是在這鎮上紮了根了,不過是二年光景,這鎮上的人大多也信了佛,慢慢的,這持齋之習也就成了鎮上的風俗了。”


    “那是真信還是假信?”亥言眉頭一皺。


    “小師父,這種話可不敢亂說。”掌櫃連忙朝店門口看了看。


    “沈大官人既然皈依了佛門,也就是放馬鎮信了佛了。”掌櫃降壓了些聲音道,“哪有什麽真信和假信,隻有不得不信。”


    “莫非這沈大官人是這鎮上一霸,魚肉鄉裏之徒?”柳如煙也是眉頭一皺。


    “那倒也不是,這沈大官人一向為人謙和,彬彬有禮。每逢災年,他還會開倉放糧,周濟百姓,倒是也有佛家的慈悲。隻不過......”


    “不過什麽......”


    “在這個鎮上,誰又敢和沈家人過不去。”掌櫃道,“無論是種田的莊戶人家,或是開店販貨之人,皆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掌櫃的意思是......”


    “這鎮上的宅地,十之七八皆是姓沈。”掌櫃道,“而且,沈家曆代為官,鎮口還有禦賜的牌坊,就連每任知縣上任,皆要前來登門拜訪,敬他三分,何況是尋常百姓。”


    “那鎮上那些高牆大院,還有望樓上的弓箭手也和這沈大官人有關?”武鬆問道。


    “客官好眼力。”掌櫃道,“但凡諸位看到有望樓的宅子,皆是沈家宗族之子,和沈大官人之親不出五服。各宅院之間以望樓相互聯絡,以備不時之需。”


    “難道還有人敢對沈家不利?”武鬆追問道。


    “那倒還沒有。”掌櫃道,“這些望樓也是沈大官人還鄉之後才修的,說是同氣連枝,共保家園,有備無患,護佑鄉裏。”


    “哦,怪不得這鎮上習武之人好像真是不少。”武鬆似乎在自言自語。


    “習武之人也多半是沈家族人,不過這習武之風也是沈大官人還鄉之後才興起的。”掌櫃道,“聽說,沈大官人還親自編練家丁,每年秋收之後,沈家還會舉行一年一度的秋試。”


    “何為秋試?”


    “就是比武,弓馬、刀槍什麽的。”掌櫃道,“從中挑選出武力高強者,成為沈家家兵,每年擇優錄用,聽說軍餉和禁軍一般。”


    “那沈家有多少家兵?”


    “據說有五六百之眾,是皆是精壯之士。”


    “難道此事官府不管?”柳如煙問道。


    “官府?”掌櫃笑了,“這沈家家兵就是以鄉勇的名義編練的,官府隻需出編製,所有的兵丁的軍餉均由沈家負擔,官府何樂而不為。再者說,眼下官家都被金人擄走了,各地以勤王複國之名,皆在召募義軍,誰還管得過來。”


    聽完掌櫃之言,武鬆心裏也暗自慶幸,幸好方才謹慎起見,沒有貿然硬闖沈家宅院。不然,很可能會有一場激戰。


    而亥言心裏則是又喜又憂。


    喜的是,從沈束沈大官人的種種表現來看,他的確很像一個帶著巨大秘密回鄉的人,而這個秘密很可能就是他們要找的答案。


    憂的是,這沈大官人似乎一直在做著準備,準備隨時迎擊可能出現的敵人或是仇人。很顯然,他絕不會輕易將秘密說出來,不然也不會如此煞費苦心地編練了一支自己的軍隊。


    是強攻還智取?是文鬥還是武鬥?亥言覺得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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