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匣內,二百兩黃金光彩奪目。


    李夢權不禁有些心疼,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富貴之物,還未捂熱,就要歸他人了。


    但他也明白,這個他人是可以救自己的人,也可能是唯一一人。


    陳道前,神衛軍右廂都指揮使,手握過萬甲士,如今隻有他才能助自己追回被劫走的庫銀和軍械了。


    辰時剛過,李夢權就備好了重禮,還特意叫來了秦炎,一路出了清波門,直奔禁軍駐紮營地而來。


    原本,吳通判和黃都監昨夜雙雙喪命,城內更加是人心惶惶。


    作為一府之官,李夢權本該坐鎮府衙,緝拿凶手。但吳通判死活和自己又有何幹,這剿匪之事才是關係到自己身家前程之事。當然是出城去見陳道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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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表誠意,李夢權也棄轎乘馬,著私服,隻帶了四名親隨。


    隨行的秦炎一看就明白了:妹夫大人這是刻意淡化公事,想和陳道前論些私誼。


    畢竟,沒有樞密院的兵符,陳道前也不敢擅調禁軍去百餘裏之外剿匪戡亂。


    可秦炎心裏清楚陳道前是何許人,這位都指揮使大人不近酒色,不貪錢財,清心寡欲,甚至連個像樣的喜好都沒有。


    要想說動他行僭越之事,難。


    但礙於情麵,秦炎也隻能硬著頭皮奉陪了。


    看到匣子裏的黃金時,陳道臨心裏不由一動。


    二百兩黃金,至少可以買百餘匹軍馬,還是上等的西北番馬,這無疑是個不小的誘惑。


    雖說神衛軍屬禁軍中的步軍,但自都頭以上的軍官皆配坐騎。可實情卻是,多數營指揮使、都虞侯們都無馬可乘,像秦炎這樣能有北方良駒的隻是鳳毛麟角而已。


    有了這二百兩黃金,不但可購得所缺軍馬,甚至還夠更增製一批神臂弩。


    不過,陳道臨也明白,李夢權不會白白送上這二百兩黃金,必定是有所求,所求之事恐怕和府庫遭劫有關。


    果然,李夢權滿臉陪笑,言語謙卑,就是想讓陳道前發兵追剿大鬧夜宴的那夥賊寇,以追回府庫的官銀和軍械。


    “陳大人,茲事


    體大。還望速速發兵進剿。”


    “李大人,莫說沒有樞密院兵符,誰敢擅動大軍。就算是調遣三百軍士,也需有步師的魚契才行。”陳道前麵露難色。


    “陳大人,這些我都明白,但剿滅這夥賊寇勿需動用大軍,隻需兩營禁軍足矣。”


    “李大人是如何知曉?”陳道前心裏又一動。


    “不瞞陳大人,賊兵退去之時,我已派心腹之人一路尾隨,將賊人的去向和虛實皆已打探清楚。”


    “哦。”


    “夜襲府衙的是在莫幹山落草的一群山賊,為首之人號稱“書生劍”方碩。其眾不過五六百人。而且據和他們交過手的廂軍所言,賊人披甲者極少,也無長槍、大斧等重器。”


    說著,李夢權從懷中掏出一副輿圖,“這是我派出的探子所繪,賊人山寨的布防和各個獈口要道皆有注明,供大人進兵之用。”


    陳道前一邊看著圖,一邊心裏道,這蠢貨倒還不算太無用。至少手下還有如此得力之人。


    這得力之人正是那個姬雲飛。


    憑借一身千裏追蹤的功夫,姬雲飛一路暗中尾隨柳如煙等人。直到眾人上了莫幹山,姬雲飛又混在嘍囉裏進了山寨,把山寨內外摸了遍。


    見陳道前盯著輿圖看個不停,李夢權決定再添一把火。


    “而且,陳大人,你可知道這賊人頭目方碩是何來曆。”李夢權說著,臉上泛起一絲陰笑。


    “是何來曆?”


    “他是宣和年間大反賊方臘的族弟,是當年剿匪的漏網之魚。大人若能剿滅這夥山賊,這平叛之功自然是大人你的。”


    “李大人所言可當真?”李夢權這一席話,對於陳道臨的還真是不小的誘惑。


    倘若李夢權所言不虛,這出兵剿匪倒也是件一舉多得好事。不僅可以拿到這二百兩金子,以資軍備,還能落個平叛的功勞。


    陳道前也相信,以他麾下禁軍的戰力,對付山上那幾百烏合之眾當不在話下。


    不過,擅動禁軍也是一個繞不開的問題。


    陳道前盯著輿圖又沉思了片刻,對李夢權道:“李大人,不如這


    樣,本都就以操演之名派出兩營禁軍,前往莫幹山,由秦指揮使領軍。大人則可盡遣城中廂軍的弓手助陣,剿滅這夥山賊應該手到擒來。你意下如何?”


    “好好。”李夢權一臉媚笑,“陳大人果然是用兵有方,行事果敢。”


    離了禁軍營地,李夢權終於暫時鬆了口氣。能借得禁軍剿匪,就不怕追不回庫銀和軍械了。


    雖然白白搭上了二百兩黃金,但兩害相權,這錢也隻能花了。


    而且,陳道臨讓秦炎領軍,這也正中他的下懷。因為除了剿匪之外,李夢權還一直惦記著右相唐大人所托兵書之事。


    既然那獨腎和尚又現身了,還出手救了柳如煙,那必定也和這夥賊人有莫大的幹係。此番進剿,若能一道擒住這和尚,探出兵書下落,豈不是一石二鳥。


    想到此,李夢權不由得有些得意。


    不過,李夢權還是高興得太早了些。


    秦炎一路衝進來的時候,李夢權正在書房裏。


    此時午時剛過。用完了午飯,李夢權獨自到書房裏沏了壺茶,邊喝邊琢磨著明日發兵之事。


    看見秦炎神色凝重,他剛剛端起的茶盞停在了半空,心裏頓生不祥之感。


    見書房沒有外人,秦炎道:“妺夫大人,你這剿匪之事怕是不成了。”


    “為何?”李夢權心裏一涼,卻又不甘心,“若是陳大人覺得錢不夠,我,我可以再加!”


    “不是錢的事兒。”秦炎喘了口氣,又四下掃一圈,確定四周無人才壓低聲音道,“剛剛接到樞密院八百裏加緊宣命,北邊軍情告急,調神衛軍北上勤王,即刻開拔。”


    “啊......”


    靖康元年十月。


    如果不是一夜之間,柳如煙從百花閣的頭牌清倌人搖身一變,成了夜襲府衙的女俠客,江南之地的杭州依然還沉浸在燈紅酒綠的溫柔鄉裏。


    但在這個王朝的北境,金國大軍已經卷土重來,兵鋒所指,宋軍一觸即潰。太原城破,真定失陷,大名府告急,黃河天險形同虛設......


    汴京,杭州。山川異域,烽火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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