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告別沈鑫時,我心裏也湧上了一股特殊的失落感。


    這次分別,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相逢了。


    回到了賓館,盛淩仍舊沉浸在無限的喜悅之中,她賴在我的房間裏,跟我不斷地推敲著這件大喜事,甚至連以後盛夏置業怎麽運營,都規劃出來了。


    “聽著,你說我爸會不會後悔呀?”盛淩踢踏著雙腳,坐在床沿上,一臉認真地望著我。


    我禁不住苦笑道:“盛總啊,你這可是問了我第好幾次了。盛希達是你爸,你都對他沒信心,那我更不好發表什麽意見了。”


    盛淩麵露狐疑地道:“關鍵是,他有過一次出爾反爾的先例了。”


    我安慰盛淩:“正因為有過一次,所以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把心放肚子裏吧,這次應該不會再節外生枝了。”


    我故意強調了一下‘應該’二字,借以間接地表達自己對盛希達的不信任。


    當然,我倒是希望這一切,不會再有任何變故。


    “但願吧。”盛淩滿懷憧憬地說道:“真的是像在做夢一樣呢,我爸他突然就同意了,你說,我爸會給盛夏置業撥多少款過來,支援幸福佳園的後期建設呢?”


    我撓了撓頭皮,說道:“我怎麽知道。你問我,我更是門外漢了。”


    盛淩跟我足足聊到深夜,她看起來是被興奮衝昏了頭腦,一點困意都沒有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出去買了早餐回來,到隔壁房間喊盛淩。敲了半天門,才傳出盛淩一陣慵懶的回音:“誰啊大早上的,困著呢!”


    我說道:“是我,房軍鑫。我來給你送早飯來了。”


    盛淩責怨道:“起這麽早幹嘛呀,昨晚很晚才睡,聽著,本姑娘現在……眼睛睜不開……再等等,讓我再睡會兒。”


    我道:“都幾點了?現在是北京時間八點半了!”


    “啊?”盛淩愣了一下:“不會吧?好,你等我一下,我馬上穿衣服。”


    我有些邪惡地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著裏麵傳出了唏唏蔌蔌盛淩穿衣服的聲音,我心裏有些淩亂,腦子裏總是在不受控製地,惡補起了盛淩穿衣服的畫麵。


    幾分鍾後,盛淩開了房門,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打著哈欠:“買的什麽呀,好不好吃?”


    我將打包的早餐往她麵前一亮:“好吃不好吃,你不得嚐嚐才知道。趕快去洗把臉,我先給你準備好,迎接盛總一起吃早餐。”


    “聽著。”盛淩皺了一下眉頭:“逆不逆耳啊,別老盛總盛總的,把本姑娘叫老了。”


    我將了她一軍:“問題是,你真的是盛夏置業總經理啊,叫你盛總哪不對了?盛淩,不,盛總,你現在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各方麵都得……都得適應。”


    一聽這話,盛淩臉上果真湧現出了一種特殊的豪邁感,她挺了挺胸脯,振臂響應:“對,你說的對。我是盛總,盛夏公司一把手!我驕傲!”


    “還一把手!”我笑說:“你還是先洗一把手吧,醒醒神兒。看你手上臉上,細胞好像還沒醒的樣子。”


    盛淩像是被打了雞血一樣,哼著小調溜進了衛生間。


    我把早餐放下,然後替盛淩整理了一下床鋪。


    其實並不是我多麽勤奮多麽樂於助人,我隻是想趁這機會,親身感受一下盛淩身上的氣息。


    果然這被窩裏還遺留著盛淩身上的溫度,一股子清香撲麵而來。我能想象出,她那美麗的嬌軀,蜷縮在裏麵時的美景,那是這被褥的榮幸,是這床是這整個房間整個賓館的榮幸。


    還有驚喜!


    我在床鋪上還發現了幾根長發,顯然這是從盛淩頭上掉下來的。


    愛屋及烏,我把這幾根秀發當作至寶,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揀起來,塞進自己的口袋裏,珍藏,膜拜。我在想,這上麵浸透著盛淩身上的氣息呢。


    我是不是有點兒走火入魔了?


    至少,林小敏從來沒有讓我如此瘋狂過。


    十幾分鍾後,盛淩美嗒嗒地從衛生間裏走了出來,容光煥發,氣宇襲人。


    我們開始吃早餐,盛淩挺多愁善感的,一邊吃一邊感慨道:“在海南吃的最後一頓飯了,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再到這邊來了。”


    我笑說:“隨時嘛。如果你不嫌棄,可以隨時把我帶上,免費陪遊。”


    “你想的美。”盛淩打擊我道:“你就是個闖禍精,我還敢帶你來啊?可不了,為了本姑娘的生命安全,堅決不敢帶上你了。”


    我輕歎了一口氣,說道:“上屋抽梯!哼,不仗義。”


    盛淩嘿嘿一笑,像哄孩子一樣輕輕地摸了一下我的腦袋:“聽著噢,開玩笑的,下次呀,還帶你!”


    我一陣驚喜:“真的?說話算話?”


    盛淩表態:“必須算話。我盛淩一言九鼎,什麽時候信口開河過?”


    我微微地點了點頭:“我對你的人品,深信不疑。”


    盛淩一揚頭,心裏美滋滋的。


    剛剛吃過早餐,還沒來得及拿紙巾擦嘴,我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號碼。


    接聽,那邊傳來了一個中年男子渾厚的聲音:請問是房軍鑫吧?


    我疑惑地道:是,我是。


    對方道:我是齊平縣房管局副局長杜照青,你現在有時間嗎,我馬上過去找你一下。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疑惑地追問:杜……杜副局長,你找我……有什麽事……事嗎?


    杜照青道:幾天前你是不是給魏書記寫過一封信?


    我點頭:是……是啊。


    杜照青道:就是為的這事兒。是這樣,魏書記在接到你的信以後,很重視。他親自把房管局和建設局的領導,還有分管城建的李副縣長,都叫了過去,詳細的了解了一下情況。就昨天,他還約見了盛世集團董事長盛希達,倆人前前後後談了四五個小時……好了你現在在哪兒呢,我和建設局王副局長一塊過去找你,當麵傳達一下魏書記的指示精神,還有一份由縣裏起草的,關於幸福佳園樓盤的說明公示。


    啊?我大吃了一驚!


    確切地說,我沒想到,幸福佳園的事情,會讓魏書記如此重視。


    這幾天時間一直杳無音訊,我以為魏書記日理萬機,不可能為一個濫尾樓盤太過上心,基本上都不抱有希望了。


    沒想到,魏書記竟然一直在為此事操心出力,甚至還約見了盛淩的父親盛希達。


    這麽說,盛希達突然改變了想法,準備繼續接手幸福佳園,這幕後的失去力量,竟然是魏書記?


    怪不得呢,這個利益至高的商人,會重新改變主意。


    此時此刻,我心裏五味翻滾。感謝魏書記,感謝政府,讓我們的濫尾樓再次看到了希望。


    我對杜副局長如實道:杜局長,我……我現在沒在家呀,我在外地呢,可能到晚上才能回去。要不,我明天到房管局去拜訪你,怎麽樣?


    杜照青微微一思量:那不行。書記交待過了,要讓我和建設局王副局長,親身上門傳達。這樣吧,明天上午,我和王副局長過去一趟,帶上書記的批示文件,和政府出具的關於幸福佳園樓盤的公示。這樣,你先跟幸福佳園的業主們說一說,讓他們不要擔心,政府會不惜一切力量,幫助大家住上新房。這是魏書記表的態。現在,盛氏集團也已經明確表了態度,會在縣政府的領導下,完成對幸福佳園樓盤的接手……


    我激動地道:您的意思是,這事兒準了?


    杜照青強調道:一把手都插手了,誰敢再玩兒貓膩?放心吧,有魏書記在,你們的房子這回是真的有救了。


    我道:謝謝領導,謝謝魏書記。我……我……我馬上在我們業主群裏,把這個好消息傳達一下。大家要是知道了,肯定都得高興的跳起來。


    杜照青道:對了,把你住的詳細地址告訴我一下,我明天過去之前,會給你打電話。


    我點了點頭,告訴了他我出租房的位置。


    掛斷電話後,我深深地鬆了一口氣。


    很明顯,盛希達之所以會再次改變決定,重新接手幸福佳園濫尾樓,是迫於魏書記的壓力。在這場官商博弈之中,魏書記是為民作主的頭號功臣。


    但是我並沒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訴盛淩。她昨天接到盛希達電話後,一直以為父親是疼愛女兒,才決定繼續為盛夏置業注資,重建濫尾樓。如果讓盛淩知道,她父親是因為魏書記才改變了態度,那在盛淩心裏,無疑會產生對親情的置疑和失望。


    可憐的盛淩!


    然後我和盛淩退了房,徹底地結束了此次海南之行。


    飛機上,盛淩一直在一個筆記薄上認真地寫著什麽,時而麵色凝重,時而靈感大發。


    我偷瞄了一眼,隻見那筆記薄上,標題是兩個醒目的大字:公示。


    副標題是,關於幸福佳園後期工程建設的解釋說明。


    不知為什麽,我的心裏突然一陣酸酸的感覺。幾分感動,幾分憐憫,還有幾分是崇敬。我虔誠地望著身邊的盛淩,一筆一劃書寫材料的樣子,心中滿是膜拜之情。


    一個身家上億的富二代千金,本應任性刁蠻,錦衣玉食,呼風喚雨。但盛淩卻是那麽低調,那麽善良,甚至還屈身在超市當了那麽長時間的營業員。到現在,她作為那個空殼公司盛夏置業名譽上的總經理,一方麵希望著公司恢複運營,一方麵卻又心係著幸福佳園上千名業主的利益。為此善舉,她不惜與父親鬧翻,甚至還導演了這麽一場離家出走的鬧劇,目的就是逼迫盛希達接手幸福佳園濫尾樓。


    這麽善良仗義的女孩兒,多乎哉?


    世上少見!


    因為她的堅持,她成功了。


    雖然她此時並不知道,這次成功,並不是她離家出走的功勞,而是其它。


    下午三點多鍾在濟南遙牆機場下了飛機,一邊往外走,盛淩一邊強調道:“聽著,這次離家出走戰果壘壘,實現了初衷的目的,這都是你房軍鑫的功勞。我要在我的功勞薄上,給你記一大功!”


    我嘿嘿一笑,深藏功與名:“別別,我哪有什麽功勞啊。”


    盛淩一語道破天機:“當初離家出走的主意,可是你提醒我的,要不然,打死我我都想不到這一招。”


    我敷衍地笑了笑,試量再三,還是沒忍心告訴她真相。唉,對不起了盛淩,為了維係住盛希達在你心目中疼你愛你的形象,我隻能把真相咽進肚子裏了。


    盛淩興奮地踢踏著腳步,臉上洋溢著比鮮花還燦爛的笑容。


    停車場上,還沒等上車,盛淩就又對我補充道:“晚上本姑娘請客,一起慶祝一下,我叫上幾個朋友……不不不,也不算是朋友,應該是以後的同事吧。你呢,我也給你幾個名額。比如說,你可以把那誰……李夢瑤啊,你發小孫振成啊,還有……對了對了,還有那新概念餐廳的李青青也叫上,咱們這次搞一個擴大餐會,讓大家一起跟著高興高興,並向我們表達祝福嘛。”


    “沒毛病!”我積極響應:“那你今天晚上,豈不是要大出血了?”


    盛淩歪了一下漂亮的小腦袋,嘟著嘴巴說道:“大出血就大出血唄,本姑娘樂意,高興!晚上時間充裕的話,我還想請大家一起去唱歌呢。”


    驅車駛在回齊平的路上,我心中感慨萬千。


    這次海南之行,如夢似幻。雖然隻有短暫的兩天,但在我看來,卻是有著劃時代意義的裏程碑。


    跟盛淩在一起的這兩天,遇到了太多事,也讓我對她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當然,這次一起共患難同甘苦的經曆,也徹底地讓我們之間的關係,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升華。


    不過,總算是不虛此行。


    對我來說,魚與熊掌兼得了。


    唯一的遺憾,就是跟盛淩沒處夠,沒呆夠。


    高速上,盛淩哼著歡快的小歌,嫻熟地駕駛著車子,前行。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我拿過手機一看,竟然是駕校校長白露露。


    我莫名地一陣驚心。


    剛剛接聽,白露露就生氣地衝我抨擊了起來:“房軍鑫,你幹什麽呢,你怎麽心裏這麽沒個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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