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我的手直顫抖。


    我感覺天很藍空氣很新鮮,如果不是安全帶在身,我真想給白露露一個擁抱,跟她一起分享這一則喜訊。


    是啊,喜訊!這可謂是一個能夠拯救我們全家人的驚天大喜訊!


    但我馬上回想起了前些天,那個給我發過一則匿名短信的陌生人,那則短信與今日這置業顧問之言,不謀而合,都是印證了新公司接手幸福佳園濫尾樓的事實。


    會是誰發的短信呢?


    這一點,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像範進中舉一樣,控製不住內心的興奮,對著手機說道:謝謝,謝謝……我一定去,一定去!


    客戶顧問喬燕道:那你直接過來拿邀請函就可以了,找我就行,稍後我會發一條短信給你。對了還有,這次發布會,參加的業主們,每份都能領到一份紀念品,很豐厚噢。


    我點了點頭:好的好的,我下午就過去。


    這通電話讓我太興奮了,以至於,我竟然沒有發現前方是一個急轉彎。


    等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於是狠狠地踩住刹車。


    但激動之下,我竟然錯把油門當成了刹車。


    完了!


    車子躥出去的刹那,我意識到了車毀人亡的命運。


    在這萬分之一秒的時間裏,除了恐懼之外,我心裏還有一種由衷的愧疚。


    唉,本是一件好事,我喜出望外之餘,卻忽略了自己是在開車,一不留神,將我和副駕駛位置的白露露,都推到了危險的邊緣。


    突然,我感覺到車子急劇地晃動起來,並且左右擺動,甩尾。


    如此搖曳再三,車子橫著停在了路中央。


    怎麽回事?


    我扭頭望了一眼白露露,她也一臉驚恐,一隻手拉住了手刹,緊緊地盯著前方。


    我這才明白,是她在關鍵時刻,化險為夷。


    但她畢竟不是專業的教練,沒有在第一時間,及時踩住刹車,而是情急之下,拉起了手刹。


    教練車和普通車子不一樣,都是在副駕駛位置也加裝了一套刹車係統的。


    我們半天才平靜下來,白露露做了幾個深呼吸,摸著胸口說道:“你……你怎麽開的車呀,哎呀嚇死我了。”


    “我……”我歉意地望著她:“對……對不起,讓你受驚了。我都毛了腳了,把油門兒當刹車用了,幸虧你及時拉了手刹,不然我倆……後果不堪設想啊。”


    白露露歎了一口氣:“這幸好是沒車沒人的,要是在車水馬龍的地方,你這回事兒大了。”


    “可不嘛。”我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打開車窗,將一隻煙塞進嘴裏,壓了壓驚:“晚上我請你吃飯,給你也壓壓驚。”


    白露露強調道:“以後可千萬別這麽魯莽了,本想安排你下周去考試呢,現在看來,你還差點兒火候。”


    我趕快道:“別,別啊!這次隻是意外,考試還是沒問題的。”


    “那也不行。”白露露道:“我們駕校的原則,就是寧肯多練三個月,也絕不為了應付考試而節省成本。我可不希望,從我們駕校出去的學員,會成為馬路殺手。”


    我苦笑道:“那我這個學員,豈不是讓你們學校,賠本兒了?”


    白露露道:“也不能這麽算。你替我收拾了黃教練,給我創造了一個清除害蟲的理由,我當然要感謝你。這樣一算,駕校不虧。”


    我道:“那你豈不是借刀殺人了?”


    白露露一揚手,說道:“別說的這麽難聽,抓緊的,把車停正。”


    我把車子停好,白露露又苦口婆心地教育了我一番。


    我甘心受教。


    好在今日的魯莽,算是有驚無險。


    到了下午,我來到原先的幸福佳園售樓處,領取邀請函。


    售樓處的門麵上,並沒有什麽改變,還是以前的招牌。但是售樓處的人,卻來了一次大換血,裏麵的銷售代表,都成了陌生的麵孔。


    我找到了那位給我打電話的銷售顧問,喬燕。


    她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相貌中等,皮膚白皙,性格開朗。


    從她口中得知,新地產公司即將接手幸福佳園的濫尾樓,並成立了盛夏置業,原銷售部的幾名老員工,繼續留了下來,加入到新公司的行列之中。


    拿著邀請函準備離開時,我與一個熟悉的身影,不期而遇。


    竟然是前幸福佳園售樓處銷售經理,胡圖。


    這廝在開發商攜款逃跑後,仍舊花言巧語地編織了各類諾言,為開發商打掩護,欺瞞業主。為此,我和他還發生過幾次肢體上的衝突。


    沒想到,這新公司也是瞎了眼,竟然把他留了下來,重新重用,仍舊是售樓處的銷售經理。


    胡圖仍舊是以前那副小人得誌的模樣,翹著腳尖拍擊著地麵,拿一副居高臨下的目光望著我,說道:“又見麵了?咱們可是老熟人了。”


    我冷哼了一聲,說道:“我跟你熟嗎?我想,你肯定記錯了。”


    胡圖道:“現在新公司接盤了,我看你還敢不敢到政府去鬧事!消停點兒吧,你應該感謝我,要不是我在中間周旋,哪有新公司肯接手這片濫尾樓?”


    我聽了他這話,覺得有些惡心。


    “你?”我皺了一下眉頭:“你有這能耐?”


    胡圖嘖嘖地道:“別小看人。告訴你,我現在又成了你的領導,沒脾氣吧,以後你這脾氣給我收斂收斂!”


    我愣了一下,說道:“你怎麽成了我的領導?你得了妄想症了吧,你能領導售樓處,但領導不了我。我是業主,是你們的客戶,換句話說,是你們的上帝!”


    胡圖反唇相譏:“上帝?你才是妄想症!實話告訴你,現在新公司很器重我,我可以決策很多東西。你以後用著我的地方,多了去了。不信的話,咱就走著瞧。”


    我道:“走著瞧就走著瞧,怕你不成?嚇唬誰呢!”


    騎上電動車,我沒急著回出租房,而是又迂回到了工地上,看了看。


    這裏仍舊是雜草叢生,一片荒涼。


    幾條狼狗被拴在鐵鏈子上,狂叫個不停,一個看守建築器械的老頭,正悠閑地背著手,走來走去。


    我心裏暗想,我這人命關天的房子啊,可算是有救了,希望新公司能一鼓作氣,早點恢複重建,把房子交付到期盼已久的業主們手中。


    返回的途中,仍然經過旁邊的那片安置房工地,這裏一如往昔,熱鬧非凡。工人們揮汗如雨,機械轟鳴,到處是磚瓦碰擊出的優美旋律。


    我駐足觀望了一會兒,腦海之中展映出幸福佳園日後的施工景象,不由得笑了出來。


    能不笑嗎?


    新公司接盤,相當於,那打了水漂的幾十萬塊錢,又失而複得了。


    簡直是蒼天有眼啊!


    我正陶醉在安置房這一片熱鬧的勞作景象之中,卻聽到有人按了幾下喇叭,本以為是有車輛要拐過來,抬頭一看,卻是一輛電動車。


    但當我看清騎電動車的人時,我不由得愣了一下。


    隨即心裏五味翻騰。


    又是林小敏!


    上次我在這裏經過時,恰好碰到她與愣頭青偷偷親熱,這次反而又遇到了她!真他媽晦氣!


    林小敏看清是我後,臉色也變了一下,她停下電動車,朝工地上望了一眼,馬上像是被注射了興奮劑一樣,對我說了一句:“你的房子濫尾了,老往我們這裏來看什麽?看好了,這是張莊的安置房,不是幸福佳園。用不了多久,這個小區裏,就有我的一套房子了。”


    我沒想到她會主動跟我說話,但我也能聽的出來,她話中的蠻驕韻味。


    天曉得,一套房子,在一個女孩心裏,是何其之重!


    “隻是經過!”我皺了一下眉頭,實在不想跟眼前這個虛偽的前任女友,多說一句話,那會揭開我心中許多無形的傷口。


    “經過?”林小敏眉頭往上一挑,笑了笑:“幸虧我那時候跟你散了,要不然,我這輩子都翻不了身了。我現在的老公,叫張海林,是個包工頭,也是張莊的……他能在這個小區分到兩到三套房子。你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便宜一點賣你一套……不對,有興趣白搭,有錢才行。”


    我冷哼了一聲:“你老公叫什麽名字,幹什麽,有幾套房子,跟我有什麽關係嗎?林小敏,你覺得,在我麵前炫耀這些,就很能滿足你的虛榮心,是吧?你以為,我會後悔,我會覺得你高不可攀,是嗎?你錯了!我房軍鑫,不稀罕!”


    “你這話,我可真不愛聽!”林小敏朝我走近幾步,說道:“我沒有向你炫耀什麽,我隻是在同情你……哎,幸福佳園的房子,死的老慘了。沒了房子,你還要繼續還房貸,幾十萬啊,你要賣多少熟肉,才能掙出來?可憐,可憐啊!”


    她聲情並茂地唏噓了一番,眼神當中,折射出一種幸災樂禍的光芒。


    我咬牙切齒地盯著她,恨不得上去抽她兩個耳光!


    但我還是冷靜了下來,對她說道:“很遺憾,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今天剛剛接到電話,幸福佳園已經被新公司接手了,用不了多久,就會重建。”


    “什麽?”林小敏瞪大了眼睛,但隨即又冷笑了起來:“騙誰呢,還有哪個公司這麽傻,接手這麽一片濫尾樓?你想啊,原開發商把錢都卷跑了,這幸福佳園不光欠著你們的房子,還欠了十幾家建築商,好大一筆錢。誰接手,誰就會賠的連褲衩都輸進去。所以,別做夢了,沒人會這麽傻的。”


    我反問:“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隻認利益?你信不信,也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我想很快,你就能從新聞上看到幸福佳園恢複重建的消息。當然,還有一點,我必須要讓你看清楚,給你免費科普一下。”


    林小敏一陣愕然:“看清楚什麽?”


    她一直在拿房子一事,諷刺我挖苦我,我也決定以牙還牙,將她一軍!


    我指了指幸福佳園的工地,說道:“我買的房子,是大產權。你的房子卻是小產權。你可以出去打聽打聽,這二者的差距有多大!尤其是,價格差距!”


    “你……”林小敏麵色一變,憤憤地道:“什麽大產權小產權的,反正都是房子!”


    我笑了笑,說道:“是嗎?好,換句話說吧,我的是商品房,有房產證,你的是安置房,沒有房產證。我的可以進行交易買賣,你的卻隻能用來居住,法律上不允許進行買賣和租賃。至於價值嘛,差的是兩倍三倍,甚至更多。不信的話,你可以找懂的人去問問。”


    其實我並不喜歡嘲諷別人,但是林小敏一次一次侮辱我和我的家人,甚至對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她都充滿了欺騙。對待這樣一個虛榮之人,我沒必要再對她手下留情。


    因此打擊她幾句,對我來說,是一種以牙還牙的快感。


    同時,對受過她欺騙和傷害的盛淩,也是一種無形的報複和慰藉。


    林小敏果真被我激怒了,她將電動車一鬆手摔到地上,然後指著我罵道:“你這話我聽了真不舒服!你一個擺攤兒賣肉的,有什麽資格笑話我?你除了會當保安,當小販兒,你還有什麽本事?在我眼裏,你房軍鑫就是廢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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