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沿著立湯路往北開,遠遠地,我又看到了曾經,我在北京住過的那個地方。


    “哥,怎麽了?你…你沒事吧?!”佳佳看著我,眼神裏帶著幾絲慌張。


    “沒…沒事……”我結巴著,甚至有些不敢去看佳佳,因為在那一刻,我的心已經動搖了。


    佳佳把頭轉向窗外,長舒了一口氣說:“哥,跟我講講北京吧,講講你曾經的故事;尤其…尤其關於她的。”


    我難過地抬起頭,呆呆地看著她,丫頭朝我一笑,很大氣的說:“講講吧,我想聽;或許以後,我就再也沒有機會,聽你講這些了。”


    我張了張嘴,無比難過的看著佳佳;她抬起白皙的手,擦掉了我臉上的淚;車子開到了天通苑,那個我和露露,曾經住過的地方。


    我忍住心裏的酸澀,抬手指著外麵說:“那年畢業,我一無所有,就在西麵那個小區裏,租了間不足十平米的房子;當時她是富家小姐,卻一直不嫌我窮,陪我蝸居在那裏,跟我一起吃苦,照顧我的生活起居。”


    佳佳點了點頭,我繼續又說:“看到東麵那條小路了嗎?那年我們取錢,露露為了給我省幾塊錢的手續費,不舍得跨行取錢;就拉著我,沿著那條小路去找工商銀行;那一走就是八公裏,回來的時候,鞋跟都崴斷了;我要打車,可她不讓,我就那麽扶著她,一直磨蹭到天黑……”


    一邊說,記憶仿佛一下子,又把我帶回了曾經,帶回了那個為愛瘋狂的年紀!


    我想到露露第一次來北京,給我帶煙台蘋果、炸麵魚,每天早餐,還要給我熱一包牛奶。


    她不停地鼓勵我,說我是塊金子,早晚有一天會發光;她一直提醒我,不要心急,一定要走正道,做一個正直的人。


    而我也曾無數次的給她承諾,要照顧她一輩子,給她幸福、給她安全感!


    我就那樣滔滔不絕地說,甚至都已經忘了,身邊的對象是佳佳,她聽了這些話,心裏又該有多難過。


    “哥,回去吧,和姐姐複婚!在你一無所有的時候,她卻把最美的青春給了你,這樣的女人,值得你去愛。”佳佳輕輕攥著我的手,眼圈泛著淚光。


    “那你呢?你怎麽辦?!”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佳佳,可我的心,卻隨著眼前的事物,那些青澀的記憶,瞬間飛回到了露露那裏。


    佳佳搖頭一笑說:“哥,其實跟你表白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放不下過去;咱們在一起,我也感受到了,你的心,從不在我這裏。去吧,把姐姐追回來,你有了錢,就應該讓那個陪你吃苦的女人,過上更好的生活。”


    我呆呆地看著她,整個人都處在發懵的狀態;佳佳抿了抿嘴角,微微鬆了口氣說:“哥,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現在,還是個完整的女人;你更是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好男人。去吧,別讓真正愛你的人,和那個你最深愛的人失望……”


    聽完佳佳的話,我幾乎瘋了一般,讓司機停了車;匆匆打上出租,我急著往機場趕,望著路邊,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風景,想想我這半輩子,所經曆的風風雨雨;驀然回首我才發現,原來我所做的一切,還是為了她,腦子裏全是她,那個曾經給我墊學費、陪我對抗現實與命運的煙台姑娘。


    我等不了了,一刻都等不了!我想和她見麵,再一次把她擁入懷中,告訴她,我愛她!始終都愛,沒有一天停止過對她的思念!


    回到臨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我滿頭大汗地衝上樓,打開門,看到了正在收拾行李的露露。


    她被我嚇了一跳,尤其看到我那焦急而倉促的表情時,露露嚇得趕緊說:“邵岩,我這就搬出去!我知道老住你們家不好,給你添麻煩了;我找了份配音員的工作,以後就在臨城紮根;你不要誤會,我隻是舍不得豆豆,我隻想離他近點,能時常看到他。”


    說完,她慌張地把行李箱拉上,我趕緊衝過去,一把攥住行李箱的拉杆說:“為什麽不告訴我真相?為什麽不告訴我,其實你爸媽,一直都愛著我?”


    露露低下頭,眼睛裏的大淚,啪嗒啪嗒滴在行李箱說:“都離婚了,還說那些幹什麽;我不想拖累你,隻希望你能過得好,將來的日子能幸福。邵岩,勇敢的去追求,屬於你的生活吧,這輩子,都不要再帶著我這個拖油瓶了。”


    說完,她拉著行李箱就走,我張開胳膊,猛地把她摟在懷裏說:“別走,你就是我的幸福,是我生命裏的全部。”


    那一刻,露露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腦袋埋進我胸口,頓時放聲大哭!


    “邵岩,我已經配不上你了,我什麽都沒了,再也不是那個富家女了!”


    “你配不上我,那就我配你!你們家沒錢了,我還能掙!”


    在那個落日的黃昏,大大的落地窗前,我緊緊擁抱著她說:“我永遠都不會拋棄那個,年輕時陪我吃過苦的姑娘。露露,生活總有一天會好起來,而且會越來越好!”


    三天後,佳佳離職了,就那麽靜悄悄的離開了公司;走了之後,她給我發了條信息:哥,甲殼蟲我開走了,這可是你送我的,我會無比珍惜!接下來,我們就刪除彼此,所有的聯係方式吧,若某天在外麵碰見,希望我們都是陌生人;你不要主動跟我說話,不然我會尷尬的。


    還有,我找了一家金融公司,福利待遇都不錯,你不用擔心我什麽;最後,我還是要說:哥,你是個好男人,謝謝你給了我一段,值得回憶的往事。


    坐在辦公室裏,我呆呆的看著那條短信,沒哭,可心裏的愧疚,卻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


    捏著手機,我用力回了她五個字:佳佳,謝謝你!


    月底的時候,我和露露苦口婆心,把嶽母叫到了臨城;機場門口,當嶽母見到我的那一刻,她深深地低下頭,局促在那裏不敢說話。


    我走上前,心情複雜地笑著說:“媽,以後您就住在這裏,咱們一起,等著爸出獄。”


    聽到這話,嶽母立刻捂住嘴,淚如泉湧地看著我說:“邵岩,對不起!媽真的錯了,大錯特錯,當初我不該那樣對你,我……”


    我猛地跪在地上,朝嶽母磕了個頭說:“媽,磕過這個頭,我就是您的親兒子!以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但以後,您就是我親媽,有我邵岩一口,就決不讓一家老小挨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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