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的脖子上有一個很大的血窟窿,它的直徑能有兩個筷子那麽粗。而這一灘血,都是從這血窟窿裏流出來的。


    它現在還往外弱弱的冒著血呢。


    我和胡子全炸鍋了一樣,我倆都往前湊了一步,蹲在阿虎的麵前。


    我倆這麽一離近,也都踩到血泊裏了。我心裏特別難受,甚至被一股勁兒帶著,我也覺得眼淚就在眼眶裏轉悠著。


    胡子這一刻還急了,跟我說,“快快,咱們把他扶起來,趕緊醫院。”


    我持悲觀態度,而且自己從當線人後,見過那麽多的屍體,我心裏跟明鏡一樣,就阿虎這個傷,絕對是致命的,他也活不了太久。


    胡子看我不動彈,他自行要扶起阿虎。我急忙一伸手,把他攔住了。


    他皺著眉看著我。我搖頭補充一句,“別亂動了,虎哥現在吊著一口氣呢,咱倆一碰他,很可能他立刻就走人了。”


    阿虎稍微木納的盯著我,慢慢把眼睛閉上了。


    我咬緊腮幫子,這能讓自己釋放和好受一些。我輕聲跟他念叨,“有啥要說的麽?兄弟一定給你辦!”


    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阿虎又把眼睛睜開了。他動著嘴,幾秒鍾後,他才終於擠出一個字來,“冷!”


    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嘩的一下出來了。我知道他的血都快流光了,這麽個熱血硬漢,這一刻竟然也扛不住的喊冷了。


    阿虎又動了動嘴,我聽到他嘀咕什麽了,問題是聲音實在太小。


    我不得不往前,把耳朵貼在他嘴唇邊。


    阿虎先結結巴巴的說,“報、報仇!”我應了一聲。阿虎呼吸變得急促,甚至也變得衰弱,他又費勁巴力的念叨,“屠、屠、屠佛!屠……”


    最後聲音停止了。等我再抬頭看他時,他睜著眼睛,停止了呼吸。


    這分明是死不瞑目,我知道,阿虎死不甘心。


    我突然覺得雙腿發軟,被這種感覺一帶,我又一失衡,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


    這地上全是血,這血也一下把我的褲子弄濕了。我能感覺到,這血還熱乎呢。


    至於胡子,他瞪個眼睛,拿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架勢。


    他跟我相反,不僅沒哭,最後哈哈笑著。在這種昏暗的門市內,他的笑聲顯得可怕,甚至滲人。


    胡子猛地站起來,指著阿虎說,“老兄,你他娘的裝死是不?慫逼,給老子站起來,你快站起來?”


    阿虎當然沒有反應。我這一刻沒啥精神頭,甚至是盯著阿虎發呆。我也沒管胡子,等胡子這麽罵咧一番後,他使勁晃著腦袋,隨便在這門市裏亂走起來。


    他有點半瘋不瘋的,最後他還跟個沙袋一樣,對準一個牆麵癱坐了上去。


    我聽到砰的一聲,就好像是一把重錘砸牆一樣。


    整個門市內突然變得很靜,這也是死一般的寂靜。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市外出現一束光。這光照著門市內。我扭頭看過去。


    有一輛摩托正飛速的向門市這裏衝了過來。而且等越來越近時,它也壓根沒停的意思。


    伴隨一聲巨響,這摩托衝破了門市的厚玻璃門,直接帶著司機硬生生的進到門市內。


    如果這是壞人或敵人,我和胡子現在的不作為,絕對會讓對方有可乘之機,甚至這人隻要繼續開著摩托,就能把我倆先後碾死。


    但好在這人是老巴,是友非敵。


    他把摩托停下後,他盯著眼前這一幕,尤其看著被摩托車燈照著的阿虎的屍體。


    他嚎叫了一嗓子。他有點像剛才的胡子,也有點瘋瘋的狀態,他從摩托上跳了下來。


    他背後背著那個吉他盒子呢,這時他表情變得很陰冷,還把吉他盒子拿下來。


    他直接把吉他盒子打開,從裏麵拿出一把槍來。


    這槍是把狙擊槍,但明顯被改裝過,它的瞄準鏡很大,槍身卻很短,尤其槍筒明顯被鋸了一截。


    他把吉他盒子隨手一撇,隨後舉著狙擊槍,把保險拉開了。


    看架勢,他想對著天狠狠來上一槍,這也是他這種人發泄的一種方式。


    我“漠視”著這一切,而胡子喂了一聲,還急忙站起來,衝到老巴身邊。


    胡子雙手死死拽著老巴的槍,他還對老巴說,“兄弟,別!冷靜一些。”


    老巴的手指頭都放在扳機上了。這一刻胡子其實很危險,因為狙擊槍子彈的威力很大,老巴一旦這時扣動扳機,這發子彈發出去後,就算射不死胡子,它帶來的那股力道,也能把胡子身上弄出個重傷來。


    但老巴緩了緩,最後把壓著扳機的指頭縮了回去。


    老巴連槍都不管了,直接讓給胡子。他還蹲在地上,摸著兜裏,掏出一包煙來。


    老巴很“敗家”,點了一根煙,不過猛吸了幾口,連半根都沒有呢,他就把這煙一撇,重新又點上一根。


    我猜他借著煙勁兒,尤其剛點煙時的那股子衝勁兒,讓自己大腦降降溫。


    胡子默默的拿著狙擊槍,又把這槍放回到吉他盒子裏。


    我們仨和阿虎的屍體,一時間共處在門市內。等我慢慢好轉,有些精神頭後,我望著阿虎的屍體。


    首先我有個猜測,阿虎脖頸上的血窟窿是被鉤子戳出來的,這鉤子也是阿虎情有獨鍾的一種武器,但整個現場卻沒有這把鉤子,我又猜是不是被殺生佛帶走了。


    其次,我留意到阿虎的兩隻手,他右手全是血。我也回想起來,阿虎正是用這隻手捂過脖子。至於他左手,很幹淨,不僅一點血跡都沒有,此刻這隻手還緊緊握著。


    我心說難道他左手有什麽說道?尤其人都死了,這手竟然還握著呢。


    我從地上站起來,又改為蹲著。而且我蹲著時,屁股上滴答滴答的,直往下落血滴。


    我沒管這些,反倒掰著阿虎的左手。


    不得不說,我最後費了很大力氣,甚至都快把阿虎手指掰斷了,這才把他左手攤開。


    我看到他手心裏有一顆木珠子。我對它很有印象,自己以前跟殺生佛搏鬥時,就見到過這種木珠,這也是殺生佛手鏈上的東西。


    我心說阿虎為何就算死也死死攥著這個木珠呢?難道阿虎想告訴我們什麽?


    我把那個木珠拿起來,等擺弄幾下後,我發現這木珠上寫著字呢。


    我知道這是個屠字,隻是這個屠的上麵多了一個點。


    我回憶著阿虎死前的話,他除了說報仇以外,也反複強調著屠字和佛字。


    我覺得這兩個字不一般,很可能有言外之意。


    這樣過了半個鍾頭,門市外來了一輛黑色麵包車。這是老巴打電話叫來的。


    這麵包車說白了,是運屍車。我們攤上這件事後,老巴不得不跟當地警方的某個人取得了聯係。


    當然了,老巴也有尺度,跟這人強調,一切不公開,秘密進行,所以這一輛運屍車的到來也很低調。


    這車停好後,還有兩名男子走了下來。他們拿著擔架和被單,一先一後的走進門市。老巴對這倆人囑咐,讓他們把阿虎的屍體送到殯儀館,另外他也讓我和胡子別久待,跟車走吧,一起去殯儀館。


    胡子問老巴,“你不走麽?”


    老巴搖搖頭,而且也拿出冷冷的架勢,回答說,“我再等幾個人,等他們過來後,我們對這個現場檢查一番。”


    我猜老巴嘴裏的這幾個人,應該都是痕跡專家或法醫了。


    我打定主意不多問,也對胡子使了個眼色。


    我現在還沒法上車,畢竟下半身血糊糊的。我又問那兩個工作人員,“你們有沒有多餘的衣服?”


    有個男子上了黑色麵包車,從車內拿來一條褲子。


    這褲子質量一般,更像是工作服。我沒管這些,立刻換了起來。


    當我把原來的褲子脫下來,甚至把褲衩脫下來後,我發現自己的棒子都血紅。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理智的人,但這一刻,我又難受起來。


    我想起很多事,尤其是跟阿虎接觸的一幕幕,在漁奴島上,他拿著鉤子凶巴巴的,那時他每晚都過來給我倆送鳥蛋……我們還一起逃回來……那次我和胡子落難,阿虎開著一輛摩托,尾隨在我們身後,最後他還想辦法,送我們離開等等。


    我又落淚了,u看書 uukanshuom乍一看自己真是有點慫。但我覺得,這種慫,每個爺們都應該有。


    這樣等我換好褲子。我和胡子都坐到了麵包車的後車廂,除我倆以外,阿虎的屍體也被抬了上來。


    麵包車慢慢的開著,往殯儀館奔去。而我和胡子先沉默了一會,胡子又問我,“阿虎死前都說了什麽?”


    我把報仇和屠佛這四個字跟胡子說了。


    胡子眯著眼睛,拿出一臉發狠的樣子。他跟我說,“老子對殺生佛沒啥印象,畢竟那時候我腦子出問題了,而且你們都說殺生佛厲害,但老子偏不信這個邪。殺生佛!哼,這名字挺硬,瞧著吧,別被我逮住機會,不然……”老子還雙手舉起來,做了個撕扯的動作,又強調說,“老子一定把他的棒子撕爛,讓他下輩子、下下輩子都隻能做個軟蛋!”


    我隻把胡子這番話定義為放狠話,也沒太在意,更沒接話說什麽。


    我一直擺弄著那個木珠,甚至偶爾我還念叨一句,“屠?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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