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二清晨,尹千秋、羽裳、鍾離老人、蕭鴻飛、風炎冥幾人便齊聚魂宗正殿,與他們同樣赴約而來的還有諸如琉璃宗、白錦宗等五域內其他幾十個勢力龐大的宗門之主。五域群雄匯聚西皇山,今日的魂宗正殿簡直比五域靈宴還要熱鬧。


    按照事先的約定今日一早陸一凡便會在魂宗正殿見他們,但尹千秋等人卻是在此足足等候了兩個多時辰,直到豔陽高照的正午時分,仍舊沒有發現陸一凡的蹤跡。但這些人卻又礙於陸一凡的威望和實力,因此雖然白白等候了兩個時辰,但從始至終卻沒有一個人敢擅自離去。


    玉樓和紀原二人早早便來了魂宗正殿代表陸一凡奉茶迎客,一開始他們和尹千秋等人還能有說有笑的寒暄幾句,但此刻兩個時辰過去了,茶也已經喝了不知多少杯,魂宗正殿內的氣氛開始變得有些尷尬起來,閑聊之聲也漸漸落下,大殿內眾位宗主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的,卻是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就這樣眾人又白白等了一個時辰,日頭開始漸漸偏西,身為眾人之首的尹千秋終於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慮,率先對玉樓開口道:“敢問玉樓公子,陸宗主現在何處?但不知他什麽時候才能出來見我們?”


    “我已經派人去尋過了,宗主剛回魂宗不久有太多事等著他解決故而才貽誤了些時辰,不過宗主很快就會趕來與諸位一見。”玉樓幹笑著打著圓場,說著話還轉頭看了一眼同樣一臉焦急的紀原,二人的眼中皆是一抹無奈之色。


    “若是陸宗主今日不方便見我們,我們可以改日再來拜訪。”羽裳附和著尹千秋的話說道。


    “不錯!不錯!”羽裳的話立即引起了殿中的一片附和聲。這些人再不濟也是一宗之主,在各自的宗門內都是說一不二的霸主,向來都是別人等自己,何時見過自己等候別人?而且這一等還是足足三個多時辰,其實他們早就已經等的不耐煩了,隻不過是礙於陸一凡的強勢,因此一直強壓著心中的不悅,強顏歡笑盡可能地保持著客氣的語調。


    “不好意思,陸某來遲了。”


    就在殿中眾人竊竊私語之時,伴隨著一道慵懶的哈欠聲,但見一身素衣披頭散發的陸一凡,赤著腳拖著鞋懶洋洋地走入魂宗正殿,透過他那惺忪的睡眼和慵懶的麵容,就算是傻瓜都看得出來他這是剛剛才睡醒。而跟在陸一凡身邊的是同樣披散著三千青絲,一身寬鬆素衣的韓靈兒,而此刻的韓靈兒卻是麵帶一絲凝重之色,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之中所蘊含著的是一種古怪的愁色。


    陸一凡這種打扮出現無疑令玉樓剛才的解釋變成了笑話,尹千秋等人見狀皆是心中不悅,尤其是在看向玉樓的時候,眉眼之間所透露出的那種冷漠分明是在指責玉樓剛才撒謊蒙騙眾人。隻不過這些人雖然心中對陸一凡的無禮十分惱怒,但表麵上卻是佯裝出一副欣喜的模樣,紛紛起身朝著陸一凡拱手施禮。鍾離老人第一個搶話開口恭維道:“陸宗主果然是天縱奇才,就連靖海神族都不是陸宗主的對手,老朽實在是佩服佩服!哈哈……”


    麵對眾人的寒暄,陸一凡卻是腳步未停下半分,徑自拉著韓靈兒的玉手邁步朝著高台上走去,中途隻是象征性的朝著尹千秋幾人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


    “聽鍾離教主這話的意思可是在說陸某應該死在靖海神族手裏?”陸一凡轉身而坐,說話之時還順勢輕輕一拽便將韓靈兒的嬌軀直接擁入自己懷中,依坐在自己的腿上。


    陸一凡此話一出鍾離老人當即嚇得臉色一變,急忙搖頭道:“斷斷不是!斷斷不是!我是為陸宗主凱旋而歸感到高興,絕沒有半點不敬的意思。”


    “我說笑話而已,鍾離教主不必如此認真。”陸一凡將自己的身子輕靠在寶座內,左手輕攬著韓靈兒的柳腰,右臂則是撐在扶手上用手指輕輕地敲打著自己的腦袋。自從他回到聖域之後便是莫名其妙的多了一種隱疾,那就是頭疼,而且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發作,一旦疼起來便是天塌地陷,日月無光,那時候陸一凡恨不能自己把自己的頭撞碎才舒服。這種隱疾毫無預兆、毫無規律,哪怕玉樓等人為他尋遍了五域名醫,卻也無濟於事,頭疼欲裂的毛病非但沒有得到半點好轉,反而隨著日複一日變得越來越嚴重。最初是兩三天才疼一次,一次疼一炷香的功夫,可最近兩天卻是一天恨不能疼兩三次,而且每一次都要疼上至少一個時辰才罷休。這種突然生出的隱疾令陸一凡幾乎日夜都躺在床上修養,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這種生不如死的頭疼便會轟然而至。今日上午陸一凡正是因為又犯了隱疾這才沒能及時趕到大殿,直到正午過後才稍稍好轉一些,陸一凡便在韓靈兒的攙扶下趕忙奔赴此處。而韓靈兒麵露憂愁之色,所憂愁的正是陸一凡的頭痛隱疾。


    還有一件令韓靈兒等人感到萬分棘手的事,那就是隨著陸一凡的頭痛病越來越嚴重,他的性格也開始變得愈發暴躁起來,以往的溫文爾雅地謙謙君子如今已是所剩無幾,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越發喜怒無常,情緒令人難以捉摸的陸一凡。


    “無論如何,陸宗主能從神界平安歸來絕對是我婆娑五域的第一大幸事,我等自當要恭賀陸宗主才是。”羽裳身為一個女人,天生的直覺令她察覺今日的陸一凡和她所認識的那個陸一凡有所不同,故而笑著張口道,“諸位說是也不是?”


    “自當是!自當是!”眾人齊聲附和道。


    “我們都是老朋友,諸位就不必如此拘束了。”陸一凡微微一笑,他目光幽深地在眾人之中掃了一圈,笑道,“我想你們一定很好奇陸某為何要找你們來此,是不是?”


    風炎冥笑答道:“其實就算陸宗主不發帖請我們來,我們得知陸宗主凱旋的消息後也一定會趕來拜訪。”


    陸一凡輕笑一聲,他的笑聲似是輕蔑,似是不屑,又好似是在認同風炎冥的話,令人捉摸不透。不等心中忐忑不安的尹千秋等人再度開口,陸一凡卻是突然麵色一沉,冷喝道:“把東西拿過來!”


    陸一凡說變就變的臉色令在座的諸位不由地暗吃一驚,一個個坐立難安,噤若寒蟬。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柳三刀手裏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黑布袋大步流星地走入殿內,徑直將黑布袋放在陸一凡麵前的書案上抖開,布袋裏的東西瞬間傾灑而出,正是曾經尹千秋等人給韓靈兒所寫的一封封書信。


    信,尹千秋等人的臉色頓時變的難堪起來。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他們欺負韓靈兒一介女流,蔑視魂宗無人能夠撐起大旗這才以書信代替見麵。如今陸一凡強勢歸來,看著架勢明擺著就是要找他們秋後算賬,尹千秋等人豈能不忐忑?


    “尹千秋、風炎冥、蕭鴻飛、羽裳、鍾離老人、紫楌、古霈……”陸一凡隨手撥動著書案上的厚厚一大摞書信,隨口念出這些書信的主人,他此刻每念一個名字便如敲響一次喪鍾似的,令那些被念到名字的宗主身子不由地一顫。


    “好啊!”陸信,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真是好啊!陸某請你們都是派人親自去說,而你們罷黜陸某這個五域之主這麽大的事竟然隻遣人送來一封薄薄的書信。真好!”


    此刻殿中之人有誰不知道陸一凡這是在正話反說,一個個麵色泛白,眼神也隨著陸一凡的語調高低而變的飄忽不定。


    “嘩!”


    陸一凡突然抓起一把書信徑直扔在大殿之中,令殿中諸位宗主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一個個坐在那裏麵色茫然,不知所措。


    “是誰寫的信現在就給我拿回去,信上寫的什麽內容當麵對我說,本宗主沒時間一封封的看。”陸一凡此刻橫眉冷目,魂宗正殿頓時鴉雀無聲,死一般的沉寂。


    “陸宗主!”似是難以忍受陸一凡如此羞辱自己,尹千秋陡然輕哼一聲,接著他便要站起身來與陸一凡好好辯駁一番,但他的身子才剛剛要挪動,一股無形之力卻是陡然從四麵八方襲來,這股力量宛若無孔不入的汪洋大海一般將尹千秋全身上下死死包裹,令他的身體如同被釘在椅子上一樣,無論他如何運轉魂力企圖抗衡,可結果卻仍舊是紋絲未動。尹千秋心中大驚,他猛然側目朝著陸一凡看去,但見陸一凡此刻正用一抹古怪的眼神直直地注視著他。


    隻憑一個眼神、一個意念便能將仙域第一高手尹千秋死死束縛在椅子上,此等修為已經完全超出了在座眾人的想象。他們雖然不知道陸一凡如今究竟強到什麽地步,但卻很清楚此刻尹千秋連動彈都動彈不得,若是陸一凡現在要殺他簡直易如反掌。


    就這樣被無形之力壓製了約莫半柱香的功夫,陸一凡的眼神陡然一鬆,包裹在尹千秋周圍的壓力頓時煙消雲散,而此刻的尹千秋身上的衣袍就如同淋過一場雨一般早已被汗水所浸透,看向陸一凡的一雙老眼之中布滿了驚悚之色,口中更是連連喘著粗氣,急劇加速的心跳久久不能回複正常。剛剛的尹千秋就連呼吸都極為困難,若是陸一凡在盯著他多看一會兒,隻怕不用人動手,尹千秋自己就已經先耗盡體力而死了。


    “你有話說?”陸一凡淡淡地問向尹千秋。


    “沒……沒事了……”尹千秋心有餘悸哪裏還敢再直麵陸一凡的鋒芒,隻能麵色慘白地輕輕搖了搖頭,這一幕令殿中的其他宗主無不大驚失色。


    “我的確定下過六月之期,也確實無心留戀什麽五域之主的虛名。”陸一凡淡淡地說道,“但你們趁我不在西皇山便敢如此目中無人,藐視魂宗,這筆賬又該怎麽算?”


    羽裳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轉而向韓靈兒求助道:“陸夫人,可還記得君無戒造反之時,我等可是誓死捍衛陸宗主和魂宗的……”


    聽到羽裳的話,韓靈兒輕輕點了點頭繼而轉身對陸一凡輕輕耳語幾句,陸一凡眉頭微微一皺,朗聲道:“念在你們曾在君無戒之事上有功,可以將功折罪,每個人留下一條胳膊這件事本宗主便不再追究。”說著不等殿中眾人發出一聲絕望的驚呼,陸一凡卻是話鋒陡然一轉,惡狠狠地對鍾離老人說道,“鍾離教主曾為虎作倀自然要罪加一等,但靈兒既然已經決定對你網開一麵,那今日我也不殺你,你便留下兩條胳膊吧!”


    陸一凡話音漸落,殿中眾人的臉色皆已是難看到了極點,絕望、懊悔、憤怒、恐懼……千萬種情緒湧現著這些的人心中,令他們此刻說不出的壓抑難受。一個個萬裏迢迢的來到西皇山拜訪,卻萬沒想到陸一凡一上來便要砍掉他們的胳膊,這種事換做是誰也難以接受。


    六神無主的眾人將目光齊齊地匯聚在尹千秋身上,希望他能站出來替大家說句公道話,但此刻尹千秋卻是仍舊沉浸在剛剛陸一凡的恐怖威壓之中,他心裏清楚從神界回來的陸一凡,其手段和實力比走之前更勝千倍、萬倍。


    “宗主!”玉樓見到眾人難看的神色,不禁心中升起一抹憐憫之情,故而開口求情道,“他們雖然有錯但罪不至失去一條胳膊,還望宗主能念在這些人曾忠心護主的份上,對他們網開一麵,既往不咎!”


    “如若不是網開一麵他們現在都已經變成一具具屍體了。”陸一凡目光直直地盯著尹千秋,頭也不回地淡淡說道,“玉樓不必再勸,我想他們知道該怎麽做。”


    “柳三刀,我可是你嶽父……”


    “宗主有令,莫說是我嶽父,就算是我也得遵循!”不等蕭鴻飛開口,柳三刀卻是先一步冷聲打斷了他後麵的話。


    最終心生的絕望眾人隻能再度將希望寄托在尹千秋身上,風炎冥哀求道:“尹宗主,你……”


    “不必多言!”


    不等風炎冥把話說完,尹千秋卻是陡然大手一揮打斷了他的話,接著迅速站起身來走到柳三刀麵前,沉聲開口道:“柳兄弟,可否借你的刀一用?我願意自斬一臂向陸宗主和魂宗諸位贖罪!”


    尹千秋此話一出,殿中眾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詫異的驚呼,緊接著便是一聲聲痛苦絕望的低吟。


    “請便!”柳三刀將手中的斬月刀向前舉了舉,尹千秋不再猶豫迅速出手攥住刀柄,繼而手臂一揮便將斬月刀拔鞘而出,魂宗正殿之中猛然閃過一道明亮刺眼的寒光,但見尹千秋已是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下將刀刃對準了自己的左肩,眼神一狠便毫不留情地狠狠砍了下去。


    “叮!”


    “呼!”


    “鏗!”


    電光火石之間接連三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但見陸一凡在千鈞一發之際將書案上的一封書信隨手甩出,飛速旋轉書信如鋼板一般重重打在即將下落的刀鋒之上,接著一股恐怖的巨大力道隻襲尹千秋的虎口,五指拿捏不穩斬月刀便是順勢橫飛出去,最終深深地插入大殿的立柱之中。


    “這……”


    大吃一驚的尹千秋先是一愣,接著他猛地轉頭朝著陸一凡看去,眼中布滿了疑惑之色。但見陸一凡此刻卻是一改之前的陰狠暴戾之色,笑意濃濃地起身從高台上走了下來,來到尹千秋麵前一邊為一臉茫然的尹千秋整理著略顯淩亂的衣衫,一邊笑道:“剛剛我不過是說個笑話而已,你們都是陸某的朋友,是魂宗的恩人,我陸一凡要謝你們還來不及呢?又豈會為難你們?”


    陸一凡突然轉變的態度令尹千秋等人實在捉摸不透其真意,羽裳愣愣地注視著陸信,口幹舌燥地開口道:“陸宗主,那你這是……”


    “一場玩笑罷了!”陸一凡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笑道,“我早已無心做什麽五域之主,今日將諸位請來也是想正式告知諸位,以免諸位再因為陸某回來而有什麽說不出的心結?各位盡管放心,日後各域文武大權全部歸還給各域的領皇教主,陸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決不食言!”


    看到陸一凡如此鄭重其事的表明心跡,尹千秋等人心中懸著的大石方才堪堪落地,原本凝重肅穆的氣氛頓時變得輕鬆了許多。一時之間,眾人對陸一凡的恭維聲和附和聲便是再度想起在大殿各處。而陸一凡則是再三囑咐玉樓和紀原要好好招待客人之後,uu看書 ww.uukanshu 自己便在韓靈兒的陪同下匆匆離開了魂宗正殿。


    離開大殿,跟在陸一凡身後的韓靈兒便慶幸地輕笑道:“剛才我還真以為一凡你要大發雷霆,想不到你隻是在嚇唬嚇唬他們。”


    “靈兒,剛才不是嚇唬……”陸一凡突然停住了急促的腳步,身體突然開始微微顫抖起來,“我剛才……是真的想殺光他們……若非我憑理智強行壓製著心中的那股殺念,剛才他們那些人必死無疑……”


    “什麽?怎麽會這樣?”陸一凡此話一出,韓靈兒頓時嚇得花容失色,當她意識到陸一凡此刻身體的異樣之時,心中再度一沉,急忙上前攙扶著問道,“一凡,你這是怎麽了?難道說……”


    “靈兒,我頭痛的快要裂開了……”


    陸一凡一言未盡,他整個人已是痛苦不堪地雙手死死抱著腦袋,顫抖不已的身體緩緩地蜷縮著栽倒在牆角之中。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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