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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玉樓坐在怡靜的庭院中愣愣地發呆,自從早上在中堂中發生了那一場不愉快之後,玉樓整個人便如丟了魂一般變的無精打采,對一切都索然無趣。一上午,祁家的四位掌事人和祁山、祁大龍等人均前來好言勸慰,但縱使他們磨破了嘴皮好話盡,玉樓卻是始終一言未發,隻是目不斜視地坐在院中仰頭望著天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時才下人們送來的飯菜依舊原模原樣的擺放在石桌上,一杯已經放的溫涼的茶水玉樓也一滴未沾。被廢了祁家商會繼承人的身份,就等於玉樓之前這麽多年辛辛苦苦的經營全部付之一炬。閉塔苦讀、五域遊曆、爾虞我詐、九死一生……一切的一切都因為祁萬山的一個決定而轟然倒塌,雖然所有來此勸慰他的人都這個決定隻是祁萬山在氣頭上的話,待日後祁家商會度過此次風波之後,祁萬山冷靜下來就一定會收回成命。但這些對於如今的玉樓來已經不再那麽重要了,因為透過這次的事他發現了一件比失去繼承人資格更為殘酷的現實,那就是無論他祁玉樓如何自命不凡,如何處心積慮追求上進,可到底他的一切還是牢牢地掌握在別人的手裏,即便那個人是他的親生父親又當如何?這種自己的命運被掌握在別人鼓掌之中的感覺令玉樓第一次體會到生不由己所帶來的苦不堪言,從上午他坐到這裏一直到此時此刻,他心中所想的隻有一個問題:“這一切真的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嗎?”無數功績又如何?有時候隻需要一個差錯,就是滿盤皆輸。直至此刻玉樓才突然發現,他那原本引以為傲的人生原來竟是如此的荒誕不羈,可憐而又可悲。


    “得意失意,意意苦楚。易求難求,求求錐心。”玉樓喃喃自語著,“真想不到我玉樓竟然會落得如此田地,想不到我玉樓竟然也會被人算計的如此無可奈何……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著,玉樓還頗為自嘲地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也想不到一向胸有成竹的玉樓竟會變得如此頹廢。”


    庭院門口,一道清脆的女子聲音陡然傳來,此聲分外悅耳,輕快之中又帶著幾分溫柔,似水如歌沁人心脾,直抵人心。


    “我不是過不要再來打擾我……”玉樓極不耐煩地猛地轉過頭去剛欲要喝斥,但眼前所站著的倩影卻是令他把接下來的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來人一襲鵝黃裙袍,俏皮之中帶著幾分英姿,一雙美目正似笑非笑地注視著滿臉惆悵的玉樓,眼中柔光微轉如空穀幽蘭,又如山洪海嘯,正是玉樓傾慕已久的心上人,沐丹。她出現久旱甘霖瞬間令身心俱疲的玉樓清醒過來,下意識地站起身來趕忙改口道:“沐丹,你……你怎麽來了?”


    “我為何不能來?”沐丹雖然看上去輕盈靈動,但玉樓還是透過她那雙故作淡然的雙眸之中看出了一絲絲沉重。玉樓聞言不禁一番苦笑,道:“你不是回靈域了嗎?我以為你這次應該在靈域休息很長時間。”


    “靈域的天已經變了,我繼續留在那又有什麽用呢?”沐丹無奈地一笑,口中發出一聲輕歎之後也不等玉樓相讓,便主動坐在了玉樓身旁的石凳上。


    沐丹的話的輕鬆,但聽在玉樓的耳朵裏卻是如雷霆一擊,驚得玉樓臉色驟然一變,趕忙俯身問道:“什麽意思?靈域可是出什麽事了?”


    看著一臉焦急的玉樓,沐丹笑道:“你自己現在已是自身難保,怎麽還有閑情逸致打聽別人的事?”玉樓搖頭道:“靈域是一凡最後的依仗,他之前畢竟是沐紫陽前輩親傳的靈域教主。如今魂宗在聖域已是大勢已去,恐怕唯有把握靈域這根救命稻草才能有機會東山再起,所以我必須要知道靈域到底怎麽了?而且……”到這玉樓不禁頗為苦澀地一陣苦笑,道,“而且我如今在祁家商會同樣是大勢已去,而能救我的最後一根稻草此時也唯有一凡了。他若一蹶不振,那我祁玉樓怕是也要跟著油盡燈枯了。”


    玉樓的話令沐丹不禁掩麵一笑,笑容之中頗多感觸,笑道:“那我勸你還是徹底死了這條心吧!靈域格局已變,怕是再也不能幫一凡東山再起了?”


    “到底出什麽事了?”玉樓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一凡出事之後,靈域的三聖山便趁機對靈鏡穀發難,擅自挑起了靈域宗門大會並廣邀靈域各大宗門參加,而原本站在靈鏡穀一方的各大宗門也因為一凡的下落不明而變的舉棋不定。靈鏡穀的幾位師兄們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不得不麵對三聖山的一再挑釁,最終在靈域宗門大會上三場迎戰以兩敗一平而將靈域第一宗門的名頭拱手送給了三聖山。”沐丹苦笑道,“而一同被奪去還有靈域教主的寶座,如今的靈域教主已經是三聖山的大宗主,蕭鴻飛。”


    “三聖山的蕭鴻飛……”玉樓腦中飛速回憶著有關此人的消息,之前的靈域中除了地位超然的靈鏡穀之外還有實力不俗的九大宗門,其中三聖山就是其中之一。三聖山內共有三位宗主,自稱為靈域三聖,其中大宗主的名諱便是蕭鴻飛。曾經的九大宗門有一半以上都是靈鏡穀的擁躉,而三聖山一直以來都是頗為特立獨行的一個宗門,一向不喜歡迎合任何人,也不喜歡參與任何宗門爭鬥。即便是曾經名震一時的五域靈宴,三聖山都沒興趣參加,靈域中人都將三聖山稱之為清修一派。因為沐紫陽為人謙遜和善倒也不曾為難過三聖山,一直以來三聖山在靈域之中自成一派,雖然算不上強勢但日子倒也過的頗為安慰。如今令玉樓大為吃驚的是雖然自己早有預料靈域會出事,但卻怎麽也沒想到這個站出來挑事的人竟然會是一向低調的三聖山。


    玉樓一邊思索著一邊喃喃自語道:“三聖山不是一向清高嗎?他們怎麽會站出來爭奪靈域教主的寶座呢?”


    “我聽父皇曾經有東華宮的人去三聖山拜訪過蕭鴻飛。”沐丹道,“正因為三聖山是以靈域宗門大會的名義挑戰靈鏡穀的,所以即便父皇有心插手此事,但卻礙於他靈域領皇的身份,實在不方便幹涉靈域宗門的推舉之事。更何況,父皇三聖山絕對不止隻是三聖山這麽簡單,蕭鴻飛的背後一定還有一個極為龐大的靠山支持。”


    “蘇邪?”當沐丹的話到這裏的時候,玉樓的腦海中便已經情不自禁地浮現出蘇邪的名字,“你東華宮的人曾去拜訪過三聖山,那背後的人一定就是蘇邪不假,因為蘇邪如今已經收買了東華宮,到底他們早已是一丘之貉。”


    沐丹無所謂地點頭道:“是也罷,不是也罷。總之靈域宗門的大局如今已是大變,怕是再無一凡的容身之地了。我出來父皇本是不同意的,因為他知道我此番出來一定又是想找一凡,所以曾再三阻攔。最後雖然父皇拗不過我肯放我離開,但他卻在我臨行之前給我下了一道絕不容更改的嚴令。”


    “什麽嚴令?”玉樓好奇地問道。


    “從今往後,靈域皇室不會再和一凡有任何瓜葛,更不會為一凡提供任何幫助……”沐丹頗為愧疚地道,“玉樓,我知道父皇這也是在明哲保身,我不能怪他……”


    “你當然不能怪他。”玉樓點頭道,“比起我爹,你父皇的做法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最起碼他沒有落井下石……”玉樓言語中再度平添了幾分落寞,傷懷道,“我爹他為了保全祁家商會的名譽,竟然懸賞三千萬金貝要買一凡的項上人頭,我實在是……”玉樓已是不知道該些什麽才好,最終隻能用一聲無盡的歎息以表示自己複雜之極的內心。玉樓言及於此,雙眼之中已是泛起了一層淚霧,哽咽道:“我枉為一凡的朋友,他曾數次救我於生死存亡之際,如今他有難我卻連半點忙都幫不上,反而還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爹懸賞追殺他卻也沒辦法勸阻,我……我真是……真是枉為一個男人……沐丹,你知道嗎?我現在已經恨透了自己,恨透了自己曾經在一凡麵前所藏著的種種心機和算盤,他視為我肝膽相照的摯友,我卻總是攻於心計,一開始我結交一凡並非是為了什麽情義,而隻是為了借他上位罷了,我把他當成一個潛力無窮的幫手,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他對我的情義,可即便如此一凡也從未與我計較過,即便他知道我騙過他,利用過他,甚至為了利用他還害死了許多無辜的魂宗弟子,一凡都不曾計較,他對得起‘朋友’這兩個字,和他相比我……我簡直豬狗不如……你看看我現在,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我爹廢了我祁家商會繼承人的身份,而且還被囚禁在這座院中,這一切都是報應,都是我不能對朋友坦誠相待的因果報應……沐丹,你喜歡一凡是對的,他才是真正的男人,而我隻是一個人,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話未完玉樓已是抱著頭失聲痛哭起來,沐丹從未見過一向溫爾雅的玉樓情緒如此失控,更從未想到過滿腹才華自信滿滿的玉樓竟然會自己豬狗不如,自己是個偽君子。祁玉樓,這個絕頂聰明的男人這輩子都未曾像今天這樣絕望過,無助過……他不僅僅敗給了蘇邪的不擇手段趕盡殺絕,更敗給了自己的內心。他會後悔,會泣不成聲,就明現在的他注定和祁萬山那種純粹的商人有著本質的區別,情義和利益,他一直朝著後者而不懈努力,但直到今天他才算真正看清了自己,顯然他的心還是選擇了前者。


    沐丹看著哭得傷心欲絕肝腸寸斷的玉樓,不知怎的心中竟是沒來由地升起一抹柔情,原本微笑著的神情再也抑製不住嘴角的顫抖和眼角的酸澀,跟著玉樓的嚎啕大哭聲,兩串晶瑩的淚珠終於順著沐丹那通紅的眼角滾落下來。


    是啊,這一劫他們所有人都已經壓抑的太久了。


    淚如雨下的沐丹緩緩地伸出一雙玉手輕輕地撫在玉樓的雙手上,一抹柔情似水的溫潤頓時便順著玉樓的手背迅速傳遞到他的內心深處。就在沐丹與玉樓二人指尖碰觸肌膚交匯之際,玉樓終於情難自控,俯身直接紮進了沐丹的懷中,而沐丹也順勢摟住玉樓的頭,任由他像個孩子一樣在自己的懷中放聲大哭。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命運,不知道有多少人無比羨慕著我們所擁有的一切……”沐丹摟著玉樓,似是喃喃自語,又似在低聲勸慰,“皇室的公主、祁家商會的富公子、朝堂重臣的二世子……我們有權有勢,從就錦衣玉食……我們有花不完的錢,有穿不完的衣服,吃不盡的山珍海味,時候的我們從來不知道憂愁為何物?更從不知道‘得不到’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呼來喝去的到處都是下人奴仆伺候著,無論走到哪都是前呼後擁,想幹什麽幹什麽,無論闖了什麽禍都不怕……別人都在拚了命的找靠山,而我們自己本身就是別人的大靠山……玉樓,擁有如此多的我們難道不應該感到幸福嗎?可是為什麽我們現在一點也不幸福呢?反而我現在好羨慕那些尋常百姓人家,羨慕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溫暖家,相愛的人快快地生活在一起,無憂無慮,也沒有煩惱,雖然粗茶淡飯但是很快……這一路我一直都在想這到底是為什麽?難道是因為我們太貪婪了嗎?不是這樣的,其實是因為每個人都有屬於每個人自己的命運,當一凡知道他是神族的時候應該感到很幸運吧?可他又怎麽能想得到他所屬的冥遠神族如今已經覆滅了,而他還要麵臨著其他神族的追殺,從天之驕子一下子變成了神族遺孤,他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還有你,昨天不還是風光無限的祁家商會繼承人嗎?還記得你在五域靈宴上將玉鳳逼得退無可退的春風得意嗎?那時候的你是何等的風光?是何等的自信?又是何等的唯我獨尊?可現在呢?你自己一下子變的一無所有了,你失敗了,那今日的你和曾經的玉鳳,到底又是誰更悲慘呢?”


    沐丹的一番話宛若醍醐灌頂,令玉樓漸漸止息了哭聲,心中的情緒也隨之放鬆了幾分,他緩緩地抬起頭來,哽咽道:“其實無論成敗,風光亦或悲慘,到底都是一時的,u看書 .uukanshu.co因為我們誰也無法預料明天究竟會發生什麽……”


    “我知道你這麽聰明一定一點就通。”沐丹又哭又笑,嬌豔欲滴的模樣楚楚動人,看呆了同樣滿臉淚水的玉樓,“最重要的是活在當下,不要為過去的事而後悔,也不要為以後的事而擔憂,因為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宿命,你我是如此,一凡也是如此,魂宗的朋友也是如此,今日之敗隻是一時之敗,若是心死了,那一切就真的結束了……”


    “活在……當下……”玉樓癡癡地看著梨花帶雨的沐丹,不知不覺已是看入了神。在玉樓熾熱的目光注視下沐丹的臉頰也不由地飛上一抹紅暈,心中也如鹿一般“撲通撲通”地亂撞起來。不等沐丹轉過頭去閃避玉樓的目光,玉樓已是率先開口道:“沐丹,有句話……我其實早就想對你,隻是一直沒有鼓起勇氣……”


    “那你今天鼓起勇氣對我了嗎?”沐丹聞言心中陡然一顫,臉上已是又紅又燙,眼中柔情似水,口中幽蘭輕吐,天地間仿佛在這一刻隻剩下他們二人。


    “我……”玉樓隻感到喉頭發澀,幾次張口都是口舌打結,“我還是不敢……”沐丹聞言先是一愣,接著眉宇之間閃過一抹嗔怒之色,接著她便欲要轉過頭去。可就在沐丹欲要推開玉樓的一瞬間,玉樓卻是不知從哪裏得來的勇氣,雙手順勢猛地一抓沐丹的玉臂,接著朝著自己的懷中用力一拽,不等沐丹輕嚶一聲,玉樓那幹燥而熾熱的雙唇已是緊緊地堵住了沐丹那柔軟潤滑的紅唇之上。


    玉樓雖不敢,但他倒是敢做了……


    ……l3l4


    (四庫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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