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


    五馬幫地處於兩界森林深處,除了五馬幫寨所建立的一畝三分地還勉強能算作是一方平坦之地外,方圓數百裏乃至千裏便皆是一片茂密的叢林,可以說五馬幫被叢林灌木所層層包裹此話也毫不過分。濕熱的森林草叢之中,深夜難免會有些不知名的小蟲在肆意的鳴叫,乍一聽頗為呱噪的聲聲刺耳,實際上卻也在久而久之之間變成了這片森林最和諧的音符。尤其是到了夜半三更,久居於此的人們若是躺在床榻上聽不到窗外的蟲鳴,反而還睡不踏實了。


    此刻,三更天過。五馬幫周圍一片寂靜,透過茂密的枝葉所展露在天穹之下的那片夜空,繁星如鬥皓月當空,偶有幾縷輕煙如水一般的雲霧緩緩而過,那半遮住的月光就好似蒙上了一層輕盈的薄紗,更顯得嫵媚撩人。


    “沙沙沙……”


    五馬幫東側是一片地勢稍高一些的丘陵,在漆黑朦朧的叢林之中一陣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快速朝著五馬幫的方向傳來,一路上不知驚醒了多少林中的蟲鳥,原本和諧的叢林之音也在這片來勢洶洶的腳步聲下戛然而止,大地頓時陷入到一片死一般的寂靜之中。五馬幫附近的這片叢林,已經有許多年沒有這麽安靜過了。


    直到腳步聲來到切近,昏暗的叢林中這才陡然閃現出一道道黑影,放眼望去竟是黑壓壓一片少說也有四五百人之多,而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這些黑衣人的手中竟是還紛紛拎著一柄柄泛著寒光的利刃,顯然是來者不善。


    此刻,這群黑衣人所站在五馬幫的東南丘陵之上,俯身望去恰好便是五馬幫的山寨所在,兩地相距不過數十米,隻不過這數十米距離卻是丘陵陡坡,並且上麵還布滿了參天大樹,茂密的森林便成了這群黑衣人最有力的屏障,以至於相距如此之近可五馬幫的人依舊未曾發現半點端倪。


    其實五馬幫眾並非守夜不認真,而是他們都太過自信了。有鄭曉五三個字擺在這裏他們就信心滿滿,自認兩界林裏絕對沒人敢主動招惹他們,其實他們會有這樣的想法也並不奇怪,平日裏五馬幫不去招惹別人已是萬事大吉,又有誰會自己往火坑裏跳呢?


    “那裏就是五馬幫的地盤!”一名麵帶黑巾的魁梧壯漢伸手指了指山下的五馬幫寨子,對著身旁的一名精瘦男人快速說道,言語之中竟是還帶著幾分興奮嗜血之意,“你們要找的人今天被鄭曉五帶走,我的弟兄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所以現在這夥人一定還在寨子裏!”


    精瘦男人同樣一身夜行黑衣,黑巾遮麵,隻露出一雙狹長而深邃的眸子不時地向外反射著駭人的精光。在聽到魁梧壯漢的解釋之後,精瘦男人隻是默不作聲地輕輕點了點頭,而後緩緩地舉起了手中的三尺青鋒,看那樣子似乎是欲要招呼其他黑衣人衝殺下去。


    “先別急……”眼看著精瘦男人就要下令衝殺,身旁的那名魁梧壯漢卻是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了精瘦男人的胳膊,繼而嬉笑著說道,“我可得先提醒你一聲,這裏是五馬幫的地盤,鄭曉五的名聲我想你是聽說過的,你們去招惹他可絕不是件好玩的事情!”


    “你到底想說什麽?”精瘦男人終於開口了,他的聲音冷靜而有力,似乎對於五馬幫的名號他並不怎麽在意。


    魁梧壯漢被此人一問先是愣了一下,接著雙眼彎成月亮嬉笑著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們要非得招惹鄭曉五,那可得做好了死傷慘重的準備,而且在兩界林這個地方與鄭曉五結仇,哪怕你是天王老子都得小心著點。一旦失敗你們未必能活著離開兩界林,所以要千萬小心……”


    “廢話!”對於魁梧壯漢的‘好言相勸’,精瘦男人隻是頗為不屑地回了這麽一句。


    “不是,我的意思是萬一你們失敗了……”


    “放心,如果我們失敗了絕不會把你供出來!”不等魁梧壯漢再度張口,精瘦男人卻是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胳膊用力一推一下子便甩開了魁梧男人的手,繼而淡淡地說道,“你現在應該帶著你的人去做點正事了!”


    “萬一你們失手了我好歹也能在這接應你們不是,再者說其他的事還有別人去辦……”


    “你別忘了之前是怎麽答應我們的!”不等魁梧壯漢辯解,精瘦男人卻是冷冷地回複道,“你若隻想拿好處而不想出力的話,那就休怪我踢你出局!”


    “別別別!我去!我去還不成嗎?”魁梧壯漢一聽到此人要將自己踢出局,當即便是慌了神一般連連擺手,一邊答應著一邊轉身招呼著自己的手下快速離開了這座山丘。


    “都把家夥準備好了,待會衝下去不要與五馬幫的人戀戰,首要之事是尋找到那夥外來的人!”精瘦男人對著周圍的黑衣人低聲喝令道。


    “是!”


    隨著數百黑衣人的一聲應答,這群夜幕之下的殺手也浩浩蕩蕩地衝下山坡,猶如一股黑色的泥流般朝著山下的五馬寨‘傾瀉’而去。


    “哈欠!”


    五馬幫負責守夜的幾個山匪正圍坐在火堆旁閑著聊天,其中為首的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獨眼男人背靠著另一名年輕的山匪,舒坦地伸著懶腰,口中還不忘打了一個困意十足的哈欠。


    “順子,幾更天了?”獨眼男人暈暈乎乎地砸吧了幾下嘴,繼而扯著沙啞的嗓子懶洋洋地問了一句,“過三更沒?”


    “獨眼哥,三更天已經過了!”旁邊一個尖嘴猴腮地年輕山匪先是湊了湊夜空,而後便諂笑著回答道,“五爺他們肯定都睡踏實了!”


    “那成了!”獨眼按著身後那名年輕山匪的腦袋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伸開雙臂扭了扭自己略微發麻的腰肢,而後低頭對著火堆旁的一眾山匪說道,“老子去後麵眯一會,你們先盯著!順子,等會兒雞叫了就趕緊去把我叫起來,你小子別困了吧唧的再給老子耽誤了時辰!”


    “放心吧獨眼哥,今晚上我肯定不睡!”順子頗為痛快地答應一聲,“你放心去睡,這兒有我們呢!要是李爺他們過來巡查,我就說你找地撒尿去了!”


    “聰明!”


    獨眼咧嘴一笑繼而再度衝著火堆旁的幾個年輕山匪胡亂地招了招手,接著便晃晃悠悠地朝著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走去,那裏已經是他這幾年守夜偷懶的必去之地。


    “哎呦!先撒泡尿舒坦舒坦,然後再美美地睡上一覺!嘿嘿,有日子沒和小桃兒熱乎熱乎了,一到晚上還覺得怪難受的……”獨眼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晃著步子走到大樹後麵,隨便找一片草叢前邊解開褲袋撒起尿來,腦袋裏還一直想著他那不能說出去的美事。小桃兒是伺候五爺的一個丫鬟,和這獨眼有著不清不楚的男女關係,這事其實五馬幫下麵的人都知道,隻是礙於獨眼的資曆和年紀因此才沒人將此事捅破罷了。其實五馬幫的人都知道鄭曉五的規矩,最恨好色之人,尤其是男女之間有著不清不楚的奸情,故而五馬幫這麽多幫眾之中有家眷的卻是少之又少,大都是孤家寡一個。


    “沙沙沙……”


    就在獨眼優哉遊哉地撒尿之時,草叢後麵卻是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接著還不等獨眼睜開惺忪的眼睛去一看究竟,一把冰涼如玉的刀鋒卻是已經悄然無聲地貼在了他的脖子上,這道突如其來的涼意令獨眼渾身打了一個激靈,原本的困乏之意也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深深的恐懼。他畢竟在兩界林裏混了這麽多年,如今貼在自己脖子上是個什麽東西,他可是再熟悉不過了。


    五馬幫匪眾大都悍勇不畏生死,但也架不住有一兩個歪瓜裂棗,尤其是稍微上些年紀的老山匪,更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就拿獨眼來說,真論起膽量和氣魄,比起幫眾大多數二十來歲的山匪們那可是差的太遠了。


    “誰?”遲疑了半天,獨眼方才從牙縫裏迸出這麽一個字,他嚇得連褲子都忘了提上,此刻山林之中的陣陣夜風正吹拂著他那赤著的雙腿,令他的身體感到一陣陣涼氣逼人。


    “今天跟著鄭曉五一起回來的那夥人住在哪?”回答獨眼的聲音異常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你們是誰?”獨眼深知這個時候絕不能輕易回答他們的話,否則自己必死無疑,而盡可能的拖延時間才是上策之中的上策,“你們可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敢在五馬幫撒野……”


    “嗤!”


    不等獨眼把話說完,那道緊緊地壓在其脖子上的刀鋒卻是陡然一緊,頃刻間鋒利無比的刀刃便劃破了獨眼的皮膚,一絲溫熱的鮮血便是順著他的脖子流淌下來,此舉嚇得獨眼再度渾身一顫,原本到了嘴邊的話也被他自己給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朋友有什麽話都好說,咱們都是同道中人……”


    “你還有最後一次回答的機會!”冰冷的聲音再度響徹在獨眼的耳畔,“若是再說半句廢話,我即刻就送你歸西!”


    “別別別……我說我說……”獨眼的心裏此刻都快要恨瘋了,平日裏順子等人有事沒事就會跑過來打擾他一番,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老半天過去了竟是沒有一個人過來看看這邊的情況,“不過我要是說了你們能否放我一命?”


    不等獨眼的話音落下,刀刃便是再度一緊,此時此刻獨眼甚至都能感受到刀鋒壓在自己的喉管上,隻要再往裏麵深入一毫,他必死無疑。


    “在西邊……西邊倒數那幾個竹樓住著的都是他們的人,外邊停放著他們的車馬,很容易辨認……”獨眼嚇得趕忙將秘密盡數道出,再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隱瞞,而他才剛剛交代了陸一凡幾人的住所便趕忙急不可耐地哀求道,“放過我!放過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當然!我最討厭濫殺無辜!”


    說著話,壓在獨眼脖子上的那柄利刃竟是緩緩地鬆開了,就連獨眼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如此輕易地就撿回來一條命,於是他趕忙轉過身去想要再三感謝,可還不帶他轉過身去站穩身形,眼前的一幕卻是令他驚訝地差點沒叫出聲來。


    因為此刻就在獨眼的麵前,三四百位手持刀劍的黑衣人正赫然站在那裏。


    “咕嚕!”獨眼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吐沫,繼而急忙衝著剛剛放他一馬的精瘦男人點頭哈腰地保證道:“大爺敬請放心,小的知道規矩,絕不會亂喊亂叫,更不會通風報信,你們裏麵請……走路輕著點,裏麵那群守夜的小王八羔子們耳朵可靈了……”獨眼非但沒有及時通報有人闖入,反而還幫著這夥黑衣人做起奸細來。


    “好!”精瘦男人似乎很滿意獨眼的表現,隻見他輕輕點了點頭,繼而淡淡地說道,“走吧!離開這,走的越遠越好,這裏很快就不安全了!”


    “哎喲喂!”獨眼一聽這話竟是感激涕零地就差沒給精瘦男人跪下了,uu看書.uuansh.cm他是一個勁地作揖,“大爺真是個仗義的漢子,小的服了,心服口服,祝您今夜大事可成……那小的就不打擾各位爺辦正經事了,我就先走了……走了……”說著,獨眼便趕忙轉過身去朝著遠處的密林中逃竄而去。


    “嗖!”


    “噗嗤!”


    “嘭!”


    就在獨眼跑出十餘米之外後,一團黑影卻是陡然劃過夜空,繼而精準無誤地直接插入到獨眼的後心處,再看獨眼隻是悶哼,接著便栽倒在地上沒了動靜,顯然是已經死了。


    “九泉之下比哪裏都安全!”


    直至此刻,精瘦男人方才緩緩地收回自己平舉著的左手,而在他的左手衣袖之中赫然綁著一個袖袋,袋中竟是插著大大小小七八支飛刀。而剛才獨眼喪命的那一刀,正是拜他所賜。


    在飛刀射死獨眼之後,精瘦男人緩緩地轉過身去,目光直勾勾地鎖定在西側最深處的幾座竹樓,繼而緩緩地舉起左手,朝著那個方向狠狠地揮動了一下,頃刻間三四百道黑影便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五馬幫寨深處殺了進去。


    “什麽動靜,你們聽!”火堆旁談笑風生的順子耳朵微微一動,接著臉色猛然一變,拎著放在一旁的鋼刀便站了起來,當他剛剛站起身來的時候隻見十幾個黑衣人已是舉著刀劍揮砍過來,“不好!有人闖寨,你們是什麽人……”


    “噗嗤!”


    不等順子把話說完,寒光一閃一記刀鋒瞬間砍落,一下子便將順子的身體從天靈蓋給硬生生地劈成了兩半!


    “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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