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靈兒一言既出,魂宗大殿之內先是一片如死灰般的沉寂,緊接著一陣陣驚喜的呼聲便是陡然爆發出來。此刻,陸淏謙已是激動的老淚縱橫,他一個勁地拂袖擦拭著自己眼角抑製不住的淚花,臉上也對韓靈兒充滿了感激之色。而陸一凡也如釋重負一般,長出了一口氣之後整個人也慵懶地癱在椅子裏。


    正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如今大殿內有人歡天喜地,同樣就會有人眉頭緊鎖,相對於曲封四人的欣慰與得意,敖廣一眾的麵色可就要精彩的多了。玄方此刻已經將手握在了劍柄之上,一雙凝重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環顧著周圍的每一個人,氣息也變的有些粗重起來。而敖廣則是麵如死灰,看向韓靈兒的眼中精光閃爍,似是在快速盤算著什麽。


    “敖廣,剛剛靈兒所說的話你可都聽到了?”陸淏謙猛地轉過身來,一臉不屑地冷聲說道,“現在你還想說些什麽?”


    “哼!”敖廣麵對陸淏謙的冷喝,隻是執拗地冷哼一聲,而後便轉過頭去索性不再理會他。事已至此,敖廣心中也早已就看明白了如今的局勢,說到底紀沂兒和紀原在陸一凡心中的分量,和陸淏謙比較起來,還是遠遠不夠的。


    陸一凡當然知道敖廣的心思,於是在曲封等人已經躍躍欲試要對敖廣一眾出手之際,陸一凡卻是不得不為了紀沂兒的安危而思慮再三,繼而淡淡地開口說道:“敖廣長老,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雖然靈兒肯原諒領皇陛下,但這並未意味著我陸一凡要治你們於死地,隻不過歸順玄宗一事,請恕陸某實在不能答應。所以陸某今日就出麵做個和事老,今天大家誰也不要為難誰,至於玄宗的各位,就煩請你們自行離去吧!”


    “陸一凡,敖廣乃是玄宗的十二大長老之一,現在殺了他就等於為領皇陛下鏟除一個禍患,你豈能就這樣放他們離開?”曲風麵色不悅地說道,“大不了我們不需要你魂宗出手,我們自己解決如何?”


    “曲封院長,我想剛剛我已經把話說的夠清楚了!”陸一凡很不喜歡被人如此諷刺,當下臉色也變得有些冷漠起來,“你不是想在魂宗的地盤不給我這個宗主麵子吧?”


    “陸一凡你……”


    “曲封!”不等曲封再度張口,陸俊的一聲冷喝卻是陡然響起,“我敬你是聖魂學院的前輩暫且不與你計較,但是你若再敢對我們宗主如此無禮,那就休怪我魂宗的上萬弟子不尊師重道了!宗主既然已經答應放他們安然離開,那今日任何人都不得阻攔,否則便視為抗命,而我們魂宗對於違抗宗主之命者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殺無赦!”


    隨著陸俊的話音落下,殷喜、劉猛等人紛紛圍上前來,一個個虎視眈眈的模樣似乎是在佐證陸俊剛才所言字字無虛。


    “你們……”


    “好了好了!”看著就快要惱羞成怒的曲封,炎崇趕忙插話道,“這裏是魂宗,我們來者是客,自然是要客隨主便!陸宗主既然已經決定要放他們離開,那我們就不必再橫加阻攔了!”


    炎崇都已經開口,那曲封四人自然不敢再有什麽異議,雖然心中頗為惋惜錯失了良機,但嘴上卻是隻能欣然允諾。


    “敖廣長老,請吧!”陸俊朗聲對敖廣幾人說道,“恕不遠送!”


    “哼!”敖廣心中很清楚今日的局勢絕對不利於自己,因此也不再有過多糾纏,隻是麵色不滿的怒哼一聲,而後便欲要帶人憤然離去。


    “沂兒……”紀原六神無主地望著紀沂兒,心中想要開口阻攔,但明明已經到嘴邊的話卻是又突然止住了,因為紀沂兒看向他的眼神依舊是那般冷漠而堅決,這令紀原縱使有千言萬語此刻卻是再也說不出來半句,“別走……”


    望著一臉誠摯的紀原,紀沂兒的神色似乎開始變得有些複雜起來,原本直視著紀原的眼神也因為情緒的變化而變的有些飄忽不定,似乎她不敢再與如此真誠的紀原對視。


    “沂兒,我們快走吧!”玄方急忙橫身走到紀沂兒與紀原中間,伸手一把拉住紀沂兒的那纖細的玉臂,抬腳便快步朝外走去。玄方這是在害怕,他擔心遲則生變夜長夢多,萬一中途紀沂兒再有任何的變故,那玄方才真正叫做倒黴透頂。


    “沂兒……”


    “等一下!”就在玄方拉著步伐踉蹌的紀沂兒快步將要邁出殿門之際,走在後麵的敖廣卻是突然開口了,而隨著敖廣的話,玄方、紀沂兒和紀原皆是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任誰也沒能猜出敖廣的意圖。


    “沂兒,教主既然有心讓你們兄妹團聚,今日正好你也來到了西皇山。那何不就順從教主的一番美意,在這裏多住些日子如何?”敖廣似笑非笑地說道,“也要讓你與兄長好好敘一敘舊,畢竟你們兄妹倆失散了這麽多年,定然是有很多話要說的!”


    “好啊!”


    “不行!”


    敖廣的話才一出口,紀原和玄方二人便是同時答應一聲,隻不過二人反應雖然一致,但表明的態度和立場卻是截然不同。紀原的臉上閃爍的是一抹驚喜,玄方則是一臉的懊惱。


    而敖廣的這番話也令陸一凡眉頭不禁微微一挑,顯然他也沒有料到敖廣竟然會在臨走之際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嗬嗬,也算是老夫報答陸宗主今日保我魂宗一行不死之恩了!”敖廣沒有理會紀原和玄方的反應,而是徑直將目光投向了眉頭緊鎖的陸一凡,繼而幽幽地笑道,“不知陸宗主對老夫剛才的話意下如何?”


    “如果紀姑娘真能留在西皇山,自然是好事一件!”陸一凡這個時候當然不會拆紀原的台,自然是出言力挺道,“隻是不知道紀姑娘自己肯不肯答應!”


    “哈哈……”敖廣聞言竟是陡然大笑起來,“隻要你陸宗主答應,其他的事自然由老夫來解決!”


    “敖長老你瘋了嗎?你怎麽能讓沂兒留在這龍潭虎穴呢?”玄方情急之下竟是變得有些口不擇言起來。


    “放肆!”敖廣臉色一沉,一聲低喝便將玄方的急躁氣焰給瞬間撲滅下去,“這裏什麽時候輪到你說話了?紀原可是沂兒的親哥哥,他又豈會害自己的妹妹?還敢胡亂說什麽龍潭虎穴,簡直就是一派胡言!”


    “不錯!”武妹難得開口附和起敖廣來,“對於沂兒來說,這天底下已經沒有比這裏更安全的地方了!有紀原和我在,誰敢傷害沂兒一根毫毛?想要傷害沂兒,除非先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


    武妹的話令紀沂兒不由地一陣感動,眼圈也微微變得紅潤了幾分。


    “沂兒,你看既然這裏有你這麽多故人,那你就留在這裏多住幾日吧!”敖廣笑眯眯地對紀沂兒笑道,“等你住夠了就自行回玄宗便可,教主那裏我會幫你說的!”


    “敖長老,我……”其實在紀沂兒的心裏是不情願留在西皇山的,不是她有多討厭魂宗的人,而是因為她實在不願意整日麵對紀原,紀原對她越是關心體貼,紀沂兒的心裏就越是難以忍受,這種糾結的感覺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她,令她苦不堪言,“我想還是和你們一起回玄宗吧!我並不想留在這裏……”


    “沂兒,你要是討厭我那我就不出現在你麵前!”紀原趕忙說道,“讓烏璐珠陪著你、照顧你好嗎?”


    “是啊是啊!”武妹連連點頭附和道,“你難道不想我嗎?我們已經這麽多年沒見了,我可有一大堆的心裏話要和你說,一連說上幾天幾夜都說不完!”


    “我……”


    “沂兒!”不等紀沂兒再度張口猶豫,敖廣卻是突然麵色一沉,鄭重其事地說道,“莫要辜負了教主對你的一番美意,更不要忘了教主平日裏對你的悉心栽培!”


    敖廣此言猶如當頭一棒,令紀沂兒原本猶豫不決的眼神竟是漸漸變得沉靜下來,而臉色也由最初的焦慮不安演變成了坦然堅定。


    “敖長老,我知道了!”紀沂兒淡淡地答應道,“我會留在這裏多住幾日,你此番回去千萬要一路小心!”


    “沂兒,你……”


    “你什麽你?”不等一臉驚慌的玄方發問,敖廣卻是猛地伸手推了他一下,硬是將玄方給推出了大殿,“還不趕快啟程離開這裏!”說罷,敖廣還不忘回身對陸一凡輕輕拱了拱手,似笑非笑地說道,“陸宗主,我們後會有期!”


    “不送!”


    麵對敖廣陽奉陰違的笑臉,陸一凡則是出於禮貌的淡淡回應了一句,看著敖廣帶人離開大殿,他甚至連身體都沒有挪動一下。


    “哼!算他們走運!”雷天惡狠狠地盯著消失在殿外的敖廣一行,依舊滿心不甘地嘟囔道。


    “好了!玄宗的事已經解決了,現在咱們是不是該說說領皇陛下的事了?”柳三刀戲謔地說道,“宗主,領皇這邊你打算這麽辦?”


    “備些酒菜好好招呼,再收拾出幾間上房讓領皇陛下和各位前輩休息一晚!”陸一凡頗為疲憊地擺手說道“明日一早待雪停之後便送他們下山吧!”


    “嘶!”陸一凡此話一出,炎崇幾人無不驚詫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和他們之前所預料的結果完全不同。就連陸淏謙都不禁感到一陣驚訝。


    “這是什麽意思?”曲封眉頭一皺,繼而朗聲問道,“你不打算幫領皇陛下對付叛賊藍世勳?”


    “我隻是答應出麵調和今日的僵局,卻並答應領皇陛下之前所提的要求!”陸一凡目光平淡地說道,“剛才敖廣雖然狂傲自大了一些,但他有幾句話卻是說的十分在理!現在無論是借錢還是借人,都是一筆穩賠不賺的糟糕買賣,如今聖域大局已定,藍世勳三十萬大軍絕非兒戲。陸某不才,怕是幫不了領皇陛下了!”


    “陸宗主,我知道你對本皇心有怨氣,可這次你無論如何都要幫本皇、幫聖域度過這場浩劫!”炎崇滿眼誠懇地說道,“本皇答應你一回到金陵城,就立即下旨為你們所有人正名,免去你們所有人的罪名。本皇還答應你恢複韓家的名譽,恢複陸淏謙的官位,並敕封你為聖域的鎮南公,讓你光耀陸家門楣,如何?”


    “鎮南公?”陸一凡聞聽此言不禁輕輕一笑,“陛下竟然打算讓鎮南公去對付鎮北公,這真是一出莫大諷刺啊!陛下,陸某對功名利祿實在沒什麽興趣。當年在北疆之時,韓嘯大人曾和習塵都督說過,如果習塵當初肯入朝當政,其地位必然會比護國公要高上許多,但當時習塵都督卻說如果他選擇進入金陵皇城,那說不定早就已經屍骨無存了!皇朝之中勾心鬥角,今日或許你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風光無限的王侯將相,但到了明日或許你就會淪為階下之囚,豬狗不如!起初陸某對習塵都督的這番話還不甚理解,可直到護國公被誅了九族,文鼎公被貶為庶民,甚至就連習塵都督都慘死在北疆邊衛府,一連串的事情讓我終於看清了朝堂的殘酷與現實,更看清了伴君如伴虎這句至理名言!所以我選擇創立宗門,並不全是因為被逼無奈,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此生實在不想踏入廟堂。就連我爹都會英明一世而糊塗一時,更何況我這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兒子呢?”


    “不錯!”陸俊點頭說道,“將魂宗做大一樣可以光耀陸家的門楣!領皇陛下用不到我們的時候,我們這群人就是下令追殺的重犯。現在要用到我們了,我們就成了忠臣良將,這未免也太諷刺了吧?”


    “領皇陛下,靈兒雖然已經原諒了你,但請恕陸某早已對陛下心灰意冷,畢竟我嶽父大人一家四百多口人全部是被你所殺。不記恨你已經是陸某能做到的最大極限,但若是讓我傾盡所有地再為你拚命,請恕陸某難以做到!所以,陛下今日好好休息之後明日便請回吧!”


    “你讓我去哪?”炎崇眉頭緊鎖地問道。


    “去陛下該去的地方!”陸一凡的回答依舊簡單直接,“但肯定不是我這裏!”


    說罷,陸一凡便不再理會眾人的詫異之色,徑自站起身來稍稍舒展了一下筋骨之後,便緩步走到韓靈兒身旁,任由炎崇和陸淏謙二人神色複雜地望著他,uu看書 ww.uukanshu陸一凡卻恍若無人一般自顧自地輕輕拉住了韓靈兒那冰涼的玉手,臉上衝著她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意,繼而便拉著韓靈兒,在殿中所有人的注視下,二人一起緩步朝著殿外走去。


    “陸一凡,你……”


    “欸!”麵對欲要出麵阻攔陸一凡的曲封四人,柳三刀和謝雲、陸俊等人趕忙跟上前去,一下子便橫身在曲封四人之前,柳三刀更是一臉笑意地說道,“宗主的話剛剛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幾位就請跟著我們的人去廂房休息吧!”


    炎崇望著陸一凡那漸行漸遠的背影,眼神之中猶豫再三之後,顫抖的臉上方才陡然閃過一抹堅定之色,繼而朗聲呼喊道:“陸宗主請留步,可否再聽本皇一言!”


    “陛下有話但說無妨!”陸一凡和韓靈兒二人止步在殿門處,二人誰也沒有回頭。


    “這裏人太多,我們可否借一步說話!”炎崇邁著焦急的步子徑直走到陸一凡和韓靈兒身後,語氣真摯地說道,“事關重大,還請陸宗主謹慎而行!”


    “哦?”陸一凡緩緩地轉過身來,一臉疑惑地望著炎崇,淡淡地問道,“事關重大?”聽陸一凡的這絲古怪的語氣,明顯是將信將疑。


    “事關重大!”炎崇堅定不移地點了點頭,而後他悄然探身上前,湊到陸一凡和韓靈兒二人之間附耳低語,用僅能三個人聽到的聲音緩緩說道,“本皇隻用說兩個字,陸宗主便會明白究竟是不是事關重大!”


    “何字?”


    “韓嘯!”


    “轟!”


    炎崇此言一出,陸一凡和韓靈兒二人臉色瞬間便成了一片死一般的凝重肅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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