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號,農曆的五月十八,星期五,天氣陰轉小雨,宜,祭祀,入宅,求嗣;忌合帳,上梁,安葬。


    洪荒縣就像它的名字那樣,是蒼蘭省最為偏僻,貧窮的一個縣城,建國這麽多年了,始終沒有摘掉頭上的全國十大貧困縣的帽子。


    沒辦法,這兒就是傳說中的‘窮山惡水’,倒是有些連綿起伏的群山,可這些山上隻適合長些鬆柏、荊棘之類的植物。


    曾經有一任縣長,花了大筆資金購買了十數萬棵各種果樹,希望能把這些半截石頭半截黃土的荒山,改造成一片充滿希望的果園。


    可一整年過去了,無論人們怎麽悉心培養這些果樹,它們都毫無‘意外’的全部死亡--這兒的土壤中,含硫量極大的超標,而且還都是些沒開采價值的散礦。


    總之,這兒就是窮山惡水,兔子都不想來這兒拉屎,明明沒有任何汙染企業存在的無定河,河水也透著一股子硫磺的氣息。


    無定河,與那那首‘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中人’詩中的河同名,但卻沒有那條河能起到的作用:那條河孕育了西域沙漠中的綠洲,這條河卻連莊稼都不能澆灌,如果常年引用這條河裏的河水,或者吃河裏的魚,結果隻能造成硫中毒。


    所以呢,洪荒縣不但是全國最貧困的地方之一,也是人口最少的縣,比內地普通縣大三倍的土地上,隻生活著不到二十萬人。


    這二十萬人,絕大部分還都在縣城內,每天的飲用水都得從別處車運過來。


    任誰在這種貧困縣當父母官,除了每天對著荒山發愁外,也就是等待救濟款了。


    無定河邊拐彎的地方,有一片低矮的建築,坑坑窪窪的通往遠處的公路兩側,是一些生命力最強的胡楊樹,路邊還有稀稀拉拉的楊樹林,每當到了晚上時,這兒夜貓子的叫聲就會此起彼伏。


    這片低矮的建築,就是國家某秘密部門,在此成立的一個生化研究室。


    研究室真實的建築,都在地下幾十米,既然是跟‘生化’兩個字掛了鉤,那麽所研究的課題,自然離不開病毒。


    洪荒縣這個特殊的地方,倒是很適合研究室的存在。


    在過去的幾千年內,哪怕是到了經濟飛速發達的現代,不管是冬天還是夏季,每當時間走到晚上十點之後,除了縣城那邊還有些繁華的景象之外,其它區域,尤其是無定河邊都是黑壓壓的一片。


    這好像是個被富足和文明所拋棄的地方,它的存在隻是代表著與地球同休。


    今晚就像幾千年來的每一個夜晚那樣,當夜色深沉到晚上十點之後,站在荒山上極目望去,幾十公裏內幾乎都看不到一盞燈,哪怕是一輛車。


    尤其是當天上下起了小雨後,蕭殺落幕的氣氛更加沉重了。


    從沒有感受過的靜,讓郝連偃月有些精神上的口渴,她已經不止一次的吞咽口水了。


    她知道,這是很緊張所導致的。


    郝連偃月身為九局的局長,絕對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了,以往無論出多麽危險的任務,哪怕要被貪狼老狼主滅口時,也不曾這樣緊張過。


    她緊張,是因為今晚她要做一件大事。


    隻要能成功了,她就能成為沈銀冰的絕對心腹,再努力一下就能踢沈狼主掌控那些最秘密的力量。


    到時候,相關部門就能直接逮捕沈銀冰,從而不用擔心會因為她而牽連數百上千的無辜者了。


    一個謝小雯的死,導致近百無辜者的殉葬,這對當局來說,絕對是一個痛徹骨髓的痛,為此有關部門領導,已經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可如果要是不成功呢?


    郝連偃月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


    不是死在早就埋伏在生化研究所周圍的伏兵手中,就是被沈銀冰發覺,再幹掉她。


    如果有可能,郝連偃月真不想接下這個任務。


    這倒不是說她懼怕死亡,而是因為數百上千條無辜者的生命重擔,都重重壓在了她肩膀上。


    這次任務要是失敗了,那麽就永遠失去了製約沈銀冰壯大、並越來越瘋狂的機會。


    而郝連偃月,恰恰是執行本次任務最合適的人選。


    因為她本身,就是貪狼中的人,相信沈銀冰也早就在關注她,可因為此前她跟高飛走的有些近,或者說她當前的地位,決定了沈銀冰不能隨意放棄,所以她才始終沒有成為沈狼主的絕對心腹。


    可如果,我把沈銀冰母親沈若萱的屍體偷出來,並奮勇拚殺跟隨她逃亡呢?


    那麽我就會獲得她的無限信任了。


    但願老天爺保佑我,能給我一次機會,來救贖此前對華夏所犯下的罪惡。


    當載著冷櫃的車子,駛出研究所大門,在那條坑坑窪窪的公路上向前駛去時,郝連偃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了眼旁邊的司機宋承鋼。


    宋承鋼,是老狼主安排在她身邊的助手,也是監視她,隻要發現情況不對勁就會立即對她痛下殺手的人。


    郝連偃月毫不懷疑,這個整天笑眯眯的男人,其實就是一頭實力強勁的狼,武力值在整個貪狼中也是數得著的。


    要不是郝連偃月所處的位置太過關鍵,老狼主也不好派他來她身邊當助手。


    三輛車,一輛小型廂式貨車,一輛黑色奧迪轎車,還有一輛帶篷子的輕卡。


    小型廂式貨車內,拉著一個冷櫃,沈若萱的屍體就放在冷櫃裏麵。


    最後麵那輛輕卡內,則有六名對此毫不知情的武警戰士,他們跟郝連偃月跟宋承鋼倆人一起,負責押送這具屍體,轉移到外地新建成的一個生化研究所內。


    坑坑窪窪的公路,沿著無定河向前延伸,因為道路狀況的原因,車速最多隻能放到三四十邁左右,再快就會顛簸起來了。


    況且,況且--砰!


    從出來研究所後,車子就始終發著這樣的聲音,好像火車那樣,砰的聲響,則是車子在駛進窩子裏是,地盤碰到了路麵。


    郝連偃月緊緊抓著扶手,望著不遠處的山角,能感覺出自己的心跳開始加快,不由自主的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嘴唇。


    宋承鋼注意到了她這個動作,笑眯眯的問道:“局長,你很緊張啊。”


    郝連偃月看也沒看他,淡淡的問道:“你不緊張嗎?”


    “說實話,也緊張,畢竟這件事隻要做好了,勢必會獲得沈狼主的特別青睞。”


    宋承鋼笑意更濃,繼續說道:“不過,我沒有你這樣緊張。嗯,其實想想也是,等車子轉過那個山角後,你就再也不是九局的局長了,而是一個s級別的通緝犯。從治人轉為被治,這種截然不同的反差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哼。”


    郝連偃月冷哼了一聲,扭頭看著左邊的山體,轉移了話題:“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覺得暗中有很多雙眼睛在盯著我們,就像隱藏在草叢中的毒蛇那樣。”


    “你這隻是做賊心虛罷了。”


    宋承鋼毫不在意的說:“我們押送的隻是一具屍體,誰會想到這具屍體竟然是沈狼主親生母親的遺體?誰又能想到,沈狼主派來了大批人手,等著接應我們?”


    “話雖然這樣說,可……”


    郝連偃月話說到這兒,忽然想到了什麽:“哦,對了,上個月28號你外出出差回來後,鄭主任有沒有問過你去了哪兒?”


    “問過啊,那本來就是他的職責,他怎麽會知道我是去秘密見沈狼主,商訂最後的計劃呢?”


    宋承鋼依舊滿臉的不在乎。


    郝連偃月卻忽地扭頭,狠狠盯著他:“你都說了些什麽?”


    宋承鋼被郝連偃月凶狠的目光給嚇了一跳,眼神也隨即淩厲了起來,正要說什麽時,卻忽然想到了什麽,失聲叫道:“唉呀,不好,他是在套我的話!”


    “廢物,你這才知道!”


    郝連偃月臉色刷的一下蒼白,顫聲說:“你在外出出差之前,我就曾經警告過你了,兄弟部門曾經秘密找我詢問過你的情況,肯定早就已經盯上了你,你必須得嚴加小心--可你竟然不停,擅自代替我去秘密聯係沈狼主,並主動要求來參與本次押送任務。你、你這不是在故意告訴別人,沈狼主要打這具屍體的主意了?”


    宋承鋼額頭上冷汗嗖地冒了出來,臉色慘白。


    他哪兒知道,他被相關部門注意,卻是郝連偃月故意泄露的,是整個計劃中一個微小的環節,但卻是能引出當局派人阻止屍體被搶走的導火索。


    唯有這樣,何落日、廖無肆等人才能堂而皇之的出現,並誅殺所有試圖搶走沈若萱屍體的人,然後暗中幫助郝連偃月的人才會出現,最終保護她成功帶走屍體,成為沈銀冰的絕對心腹。


    “蠢貨,真是被你害死了!”


    郝連偃月語氣絕望的喊出這句話時,轎車,還有那輛廂式貨車,都已經順利拐過了山角,就在最後麵的那輛輕卡要跟上時,意外發生了--一塊足有磨盤大小的石頭,忽然從山體上滾了下來,狠狠撞在了輕卡外側的前輪上。


    “啊!”


    毫無防備的武警司機,驚叫一聲中本能的猛打方向盤,輕卡就呼嘯著衝下了左邊的河堤下,再也無法控製,隻能眼睜睜的一頭紮進了河中。


    轟隆隆,石頭繼續滾下,徹底封住了本來就不算寬的道路。


    然後,至少有十幾道雪白的光柱,攸地從山體上出現,鎖定了那輛廂式貨車。


    不等裏麵的人反應過來,子彈就如同冰雹那樣傾灑而下。


    不過這些人看樣子並不想殺人,隻是用子彈逼迫住裏麵的兩個司機不能亂動。


    其實那倆司機也沒敢亂動,槍聲響起後就雙手抱住了腦袋,蔵在了座椅下。


    二十多個黑影,從斜坡上衝了下來。


    車燈下可以看到,他們都戴著黑色的頭套,揮舞著槍支拉開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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