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幾千年的發展史證明了,改變曆史的不僅僅是秦皇漢武那樣的大人物,也有毫不起眼的小人物,比方水兒。


    水兒擅自來到了王宮前的廣場上,右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毫不猶豫的走向了高高的台階。


    她要擅闖王宮。


    平民擅長王宮的罪行,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直接拉出午門砍頭。


    水兒可不是以平民百姓樣子擅闖王宮的,她穿著護衛的黑袍,皮甲,頭上戴著帽盔,上麵的紅色翎毛隨風飄揚,就像一麵旗幟。


    這身衣服,是水兒那個已經去世的父親留下來的,一直被她妥善保存著,沒想到今天會派上了用場。


    幸好這是她父親留下的,衣服夠寬大,所以才能掩飾了她的大肚子,看上去還很是有些派頭。


    偶爾會有護衛急匆匆走過廣場,可沒有誰去注意水兒,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忙著為前途而奔波,誰會注意一個不熟悉的袍澤?


    所以水兒順利的走進了王宮,來到了大殿中。


    大殿中,空蕩蕩的,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


    水兒父親或者時是王宮侍衛,可她卻不是,她從來沒有來過王宮,更不知道她要找的地方在哪兒。


    水兒右手按著刀柄,緩步走向金水橋(金水橋,是王座下麵的一座人造小橋)那邊,緊張的兩側觀察著。


    她的手心在出汗,兩腿在發顫,但她得強忍著心中的恐懼,一旦露出破綻和被人發現,勢必會送命的。


    “你是誰,來這兒做什麽?”


    就在水兒艱難的咽了口吐沫,緩步走向金水橋前時,一個尖利的聲音從她左後方響起,使她全身緊繃著的神經,猛地繃的更加緊,幾乎差點斷了,正要轉身看去時,卻又強行深吸了口氣,讓心跳的不再那樣厲害後,才緩緩轉身。


    一個手裏拿著佛塵的太監,正從不遠處的立柱旁,滿臉疑惑的看著她,再次問道:“你是誰,來這兒做什麽?”


    水兒看到太監的第一反應,就是拔刀殺人滅口――不過,她很快就壓下了這個想法:她本身就是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現在又身懷六甲,就算手裏有刀,可也別想傷了一個太監。


    太監雖然少了一點東西,年齡也比水兒大好多,但他終究是個男人,對付一個大肚子女人還是沒問題的。


    心思電轉中,水兒右手飛快的離開刀柄,雙手抱拳像男人行禮那樣微微垂首,躬身道:“這位公公,我是奉司馬之命前來覲見、覲見互耶薩小王子的。”


    樓蘭王國的司馬,是莫邪征東的心腹戶和善於,就是當初要代替樓蘭王教訓高飛的那個大臣。


    戶和善於是莫邪征東心腹這事兒,在樓蘭王國是世人皆知,太監當然也知道。


    他更知道,如果莫邪征東死在冰火之罰中,那麽新一任樓蘭王首先要動的,肯定是戶和善於這個掌軍司馬。


    在這種情況下,戶和善於沒理由不驚慌,也不會甘心讓出大權,勢必得做一番掙紮,盡管這掙紮好像起不到任何作用。


    水兒提到戶和善於,再提到小王子互耶薩(就是當初被高飛教訓過的那個小王子),就是告訴太監:我是奉了司馬之命,來找小王子商量後事的。


    小王子互耶薩以往做過很多對不起人民的事,都是戶和善於幫著壓了下去。


    如果莫邪征東倒了,戶和善於最多會被罷官,但互耶薩卻有可能會被新一任樓蘭王給處死,為老樓蘭王殉葬。


    帝王之家,本來就沒什麽親情,為了上位殺個把人來獲取民心,這是很正常的,也是最有效的辦法。


    這個太監在王宮服飾過幾代樓蘭王了,當然明白其中這些事兒,也以為戶和善於要和小王子為後事做一番掙紮了,所以沒有起疑心。


    想到莫邪征東給大家帶來的好處,和她的悲慘命運,太監也忍不住黯然歎了口氣:“唉,小王子的寢宮,就在西宮二樓,你去吧,不要亂走,以免被當做刺客抓起來。”


    太監也知道小王子互耶薩以前犯過很多錯誤,不過看在莫邪征東的份上,他還是發了點善心,希望戶和善於能救那家夥一命。


    “多謝公公!”


    水兒心中一喜,再次抱拳施禮後,轉身快步走向了大殿西邊的側門。


    “唉,這又是何必呢,反正小王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望著水兒的背影,太監再次歎氣搖了搖頭,佛塵一甩,忙他自己的事兒去了。


    水兒認識小王子互耶薩,因為當初那家夥還想強搶她來著,卻被高飛狠狠教訓了一頓。


    她對他,沒有一點好感,要不是為了救高飛,這輩子她都懶得再見到互耶薩。


    按照太監的指點,水兒順利來到了王宮西側的西宮,來到互耶薩寢宮門口時,就聽到有低低的男人哭泣聲傳來。


    臣民們都知道莫邪征東要駕崩了,知道小王子互耶薩很可能會被新一任樓蘭王給幹掉,去給老樓蘭王陪葬了,他本人怎麽會不知道?


    別看互耶薩以前耀武揚威的,壞事沒少做,但在沒了莫邪征東的庇護後,他就爛人一個,甚至連太監都不如,就懂得在寢宮內哭泣,等待噩運來臨。


    沒辦法,莫邪征東以往太驕縱他了,他就一溫室內的鮮花,稍微有點風雨就能徹底把他摧殘掉,他現在除了哭泣外,沒絲毫反抗的想法。


    “你、你誰?你來做什麽,這、這就要先對我下手了嗎!?”


    正在哭泣的互耶薩,看到一個手按著刀柄的侍衛走進來後,嚇得立即從榻上蹦了起來,臉色慘白,渾身顫抖的靠在窗前,尖聲叫道:“別、別過來!”


    他以為,水兒是即將登基的新任樓蘭王派來,要把他幹掉,才這樣害怕。


    他很希望能有人來救他。


    但是,伺候他的太監們也知道,互耶薩馬上就完蛋了,也就沒人再伺候他了,所以寢宮附近才沒有人,任由他喊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過來安慰他的。


    互耶薩的表現,讓水兒眼裏閃過一抹不屑,和厭惡,緩步走到他麵前淡淡的說:“別害怕,我不是來殺你的。”


    “你、你不是來殺我的?”


    互耶薩一呆,接著尖聲叫道:“那、那你是來做什麽的!”


    “我是來救你的,或者說是為了女王殿下來的。”


    平時膽子很小的水兒,在互耶薩麵前很自信,也很驕傲:“你要是不想死的話,那就最好別亂喊,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好,好,我不喊叫,你說,該怎麽救我?無論你讓我做什麽,我都會去做的,隻要能救我!”


    聽水兒說不是來殺自己的後,互耶薩總算安靜了下來,又連聲問該做什麽。


    水兒從懷裏拿出一個紙包,放在互耶薩麵前說道:“這是一包‘奪魂散’,無色無味,要是攙在飯菜裏讓人吃下去後,會讓人在三個月內,始終處於癡傻狀態。”


    地下樓蘭是個靠中醫的國度,特殊的環境,造就了許多奇花異草。


    這些奇花異草,能配製很多外界不知道的藥劑,比方火龍湯,比方奪魂散。


    在地下樓蘭,普通百姓幾乎個個都是中醫聖手,平時有個頭疼腦熱的,都去自己采藥治病。


    水兒也懂得中醫,不過她拿出來的這包‘奪魂散’,卻是他父親留下來的。


    “奪魂散?”


    互耶薩一楞,吃吃的問:“你、你的意思,是讓我服食,變成三個月的傻瓜嗎?不行,不行,我就算是成為傻瓜,他們也肯定會殺掉我的!”


    水兒皺眉:“我拿來不是讓你服用的。”


    “那是讓誰?”


    “自己想想。”


    “想想――想想――啊,我明白了!”


    互耶薩雖然很沒骨氣,卻不是太笨,想了片刻後,就明白水兒拿出奪魂散的意思了:她這是讓他拿著這包奪魂散去禦膳房,放在供下一代樓蘭王用的菜肴裏。


    莫邪征東要是出事的話,按照樓蘭王室祖製,拓拔千鈞將扶持今年八歲的薩利雅,來成為新一代的樓蘭王。


    可就假如薩利雅,甚至五歲的黛絲(也是樓蘭王的繼承者)等人,都忽然變成癡呆呢?


    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既然幾個莫邪征東的繼承者,都忽然變成了癡呆,誰來掌管地下樓蘭?


    拓拔千鈞這個大祭司,盡管權力很大,甚至能逼得莫邪征東受罰,也能推舉新的樓蘭王登基,可他終究不能替代樓蘭王,成為這個王國的君主。


    這樣一來,幾個有資格接替莫邪征東的繼承者一旦變傻,盡管拓拔千鈞也能看出她們三個月內就能恢複正常,可在這三個月內,誰會來掌管國家?


    一個國家一旦沒有了王者,那麽勢必會大亂,並不是所有人都甘心讓莫邪家族世代掌控地下樓蘭的。


    為了避免國家的動亂,在薩利雅等人變成短暫性癡呆後,拓拔千鈞隻能代替‘祖宗’,赦免莫邪征東,讓她提前結束冰火之罰,出來重新掌控國家。


    莫邪征東能出來,高飛自然也會跟著出來的,水兒可是聽到他熬過了萬蛇噬咬之刑。


    這就是水兒營救高飛的計劃,罪不可赦,卻很有效。


    在執行這個計劃之前,水兒還在為該怎麽進入禦膳房下毒而擔心,但在想到很隨意後,困難卻迎刃而解了:他當前還是小王子,有資格去禦膳房,誰也不會懷疑他會下毒的。


    可互耶薩卻很怕,身子哆嗦個不停:“給、給薩利雅她們下毒?我、我――”


    水兒臉色一沉,轉身就走:“既然你沒膽子做這事,那你就等著為女王殿下陪葬吧!”


    這句話,一下子刺激到了互耶薩,慌忙搶過去,張開雙臂攔住了她:“慢著!我、我答應你。”


    水兒把那個紙包扔給他,淡淡的說:“那就好,能不能救你自己,就看你敢不敢做了。”


    互耶薩麵目有些猙獰:“我當然敢――誰想讓我死,我就讓誰變成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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