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便是兩三日。


    轉眼,端午便到了。


    端午節氣,在大周本是要好好慶祝的。


    民間,也會有賽龍舟的傳統。


    朝廷家眷,則需在端午之日,進宮向太皇太後,太後和皇後朝賀。


    但是,今年,因太皇太後和蕭玄宸都不在宮中,蘇伶婉又臨盆在即,所以朝賀之事,能省,便全都省了!


    正因如此,即便到了端午將近,大周皇宮之中,卻仍舊如以往一般,不見一絲節日的熱絡。


    關於蘇少卿的事情,蕭玄宸早已下了封口令。


    雖安國候府中,尚不曾得到消息。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蕭玄宸在離宮之前,便免了都心嵐端午進宮朝賀。


    是以,端午這一日。


    皇宮一切照舊,唯有慈寧宮這邊,承恩侯府的女眷,一早便進了宮,覲見太後娘娘。


    自沈如雪一事之後,承恩侯夫人對沈太後十分的有意見。


    今日,她之所以進宮朝賀,不過是規矩使然。


    便是到了慈寧宮,見到了沈太後,也不過是朝著沈太後行了禮,便安安靜靜的坐在邊上,神情一直都不算熱絡。


    沈太後自從上次,被蕭玄宸摔了一盞茶後,這陣子一直鬱鬱而不得舒。


    此刻,見了不甚熱絡的承恩侯夫人,她更是覺得心中犯堵!


    她知道,承恩侯夫人如今對自己已然有了芥蒂。


    不過,她身為太後,身為蕭玄宸的生母,雖然現在惹不起蕭玄宸,但是卻不必忌憚沈家。


    畢竟,沈家的榮華富貴,那可是全都係於她一身!


    承恩侯夫人高興與否,她懶得去管,隻照舊喚了她過來,讓她陪著喝茶。


    容嬤嬤從殿外進來的時候,沈太後和承恩侯夫人,仍舊靜靜坐著,卻是相對兩無言。


    見狀,容嬤嬤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朝著沈太後福了福身,一臉興色道:“啟稟太後娘娘,奴婢有要事要稟報!”


    見狀,正在喝茶的沈太後,不禁長眉一攏,看向容嬤嬤。


    但見容嬤嬤,正微微側目,看著承恩侯夫人,她眉梢輕抬,輕聲說道:“承恩侯夫人不是外人,有什麽事情,你直說便是!”


    “是!”


    容嬤嬤聽到沈太後這麽說,當即點了點頭,然後輕咳了一聲說道:“上次太後娘娘讓奴婢調查的事情,奴婢都已經調查清楚了,而且人證也已經找到了!”


    聞容嬤嬤此言,沈太後心下一陣激動,以致於握著茶盞的手,驀地一抖,手裏的茶盞,哐啷一聲,摔砸到了地上!


    見狀,承恩侯夫人眉頭一皺,一臉以後的看向沈太後。


    卻見沈太後,單手扶著身邊的椅子把手,顫巍巍的站起身來,一臉不置信的看著容嬤嬤:“你說的是真的?真的找到人證了?”


    “是真的!”


    容嬤嬤迎著沈太後那雙炙熱的雙眸,用力的點了點頭:“太後娘娘,前陣子宮裏的那些傳言,全部都是真的,皇後娘娘真的跟秦王有染,她腹中所懷,也根本不是皇上的龍嗣,而是她跟秦王私通所出的孽種!”


    “這個賤人……本宮就知道……”


    此刻,沈太後已然激動到了極點。


    過去的一年以來,她因蘇伶婉跟失去了左膀右臂不說,還跟自己的親生兒子決裂……因為蘇伶婉的存在,她這個太後娘娘,做的實在憋屈!


    如今,終於找到了可以治蘇伶婉於死地的把柄,她如何能夠不激動?!


    她簡直要激動的瘋掉了!


    “快!快……”


    深吸了一口氣,有些迫不及待的一連說了兩個快字,沈太後忍不住緊咬了牙關,對容嬤嬤急聲說道:“人證呢?把人證給哀家帶進來,哀家要親自問話!”


    “是!”


    容嬤嬤頷首,轉身向外。


    須臾,她口中的人證,便出現在了慈寧宮大殿之中……


    ——


    彼時,景陽宮中。


    蘇伶婉正懶洋洋的斜靠在貴妃榻上,聽小荷如數家珍的,數著今兒真姑姑包的各種口味的粽子。


    卻不想,立春忽然來報,道是本不打算進宮的都心嵐,忽然又遞了牌子,如今正抱著小世子,候在宮門外,要進宮為覲見於她。


    蘇伶婉聽到立春的稟報,微微愣了一愣!


    片刻之後,她才輕眨了眨眼,連忙掙紮著從貴妃榻上坐起身來,一臉欣喜的吩咐道:“嫂嫂帶了小世子一起過來了嗎?趕緊去接嫂嫂和小世子進來!”


    “是!”


    立春領命,連忙退了出去。


    這廂,蘇伶婉一臉歡喜的對小荷說道:“自我那小侄兒出生,我到現在,都還沒見過呢!”


    “皇後娘娘今兒這不就見著了嗎?”


    小荷輕笑著,為蘇伶婉捏著有些浮腫的雙腿,輕笑著說道:“不過話說回來,小世子還小,見不得風的,要少出門才好!”


    “你說的是!”


    蘇伶婉輕笑著點了點頭,隨即翹首以盼,靜等著都心嵐帶著孩子進門。


    須臾,都心嵐抱著繈褓中的孩子進了門。


    見蘇伶婉端坐貴妃榻上,嘴角含笑的樣子,她的腳步生生一頓,隨即便緊抿著唇瓣,低斂了臻首,朝著蘇伶婉福了福身:“臣妾參見皇後娘娘!”


    “嫂嫂不必拘禮!”


    蘇伶婉的唇角,微微一彎,朝著都心嵐抬了抬手,對小荷說道:“趕緊賜坐!”


    “是!”


    小荷恭恭敬敬的應了聲,自邊上搬來了椅凳。


    “謝皇後娘娘賜坐!”


    都心嵐抬眸,以極快的速度,看了蘇伶婉一眼,又很快低垂了頭,然後落座椅上,姿勢穩正,儀禮分毫不差。


    蘇伶婉在吩咐小荷為都心嵐倒水之後,見都心嵐如此拘謹模樣,不禁微眯了雙眸。


    眸波一閃之間,她深深的,凝視著都心嵐那低垂的俏臉,眉心微微一擰,輕聲問道:“今兒可是我這做姑姑的,跟小侄兒第一次見麵,嫂嫂不讓我仔細瞧一瞧我的小侄兒嗎?”


    聞言,都心嵐身形一僵!


    輕垂眸華,視線落在懷中快要兩個月的孩子身上,她那早已紅腫的眼眶,瞬間又是一紅,很快便有熱淚,自眼角簌簌滾落。


    正在此時,小荷已然端了溫水過來。


    行至都心嵐近前,察覺到都心嵐,小荷不禁麵色一變,脫口問道:“夫人,您這是怎麽了?”


    蘇伶婉自都心嵐一進門,便已然察覺她的異樣。


    此刻,聽到小荷的問話,她心下一緊,邊從貴妃榻上起身朝著都心嵐走近,邊出聲問道:“嫂嫂,你這是怎麽了?”


    “臣妾沒事!”


    都心嵐咬唇,暗暗在心裏苦澀一笑,然後用力低垂著頭,輕搖臻首道:“不過是剛才在外麵,被風迷了眼睛!”


    聞言,蘇伶婉不禁眉頭緊蹙!


    都心嵐的性格,蘇伶婉清楚的很。


    風迷了眼睛,根本就不可能讓她哭成這樣!


    視線微轉之間,落在她懷裏那胖胖的小娃娃身上,她目光一頓,想到在這個世上,小嬰兒夭折的幾率很大,她心裏暗暗一驚,有些緊張的問道:“是不是孩子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嫂嫂,你不必著急,我這就傳唐安,不管是什麽病,他都治得!”


    語落,她轉身對小荷吩咐道:“速速傳唐安過來!”


    “不!不是孩子!”


    都心嵐聽聞蘇伶婉要傳唐安,連忙用力搖了搖頭。


    她的眼淚,一直在流個不停。


    且從始至終,都低垂著頭。


    蘇伶婉見她如此模樣,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麽事,但是她不說,蘇伶婉也猜不到,情急之下,她的眉心再次一擰,聲音微沉:“嫂嫂,到底出了什麽事?”


    都心嵐低垂著頭,緊咬著牙關,一雙發紅的眸子,不停的落著淚。


    出事了,真的出事了!


    她的天塌了!


    所以她想也不想,便冒冒失失的抱著孩子進了宮。


    可是,當她看到蘇伶婉嘴角含笑的模樣時,卻又恍然明白,皇上為何會免了她今日進宮朝賀!


    皇後娘娘……她的小姑子,她應該也是被蒙在鼓裏,還不知道那件事情。


    而且,那件事情,現在也不應該讓她知道。


    她知道,在這種時候,她應該好好偽裝一下,跟蘇伶婉寒暄一句,然後假裝開開心心的抱著孩子回去。


    可是,她做不到!


    她現在,心裏很痛,也很亂,她隻能不停的流著淚,什麽都做不到!


    “嫂嫂!你想要急死我啊!”


    蘇伶婉眼看著都心嵐,一直低垂著頭,眼淚落個不停,當即越發著急了,傾身相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


    都心嵐心下一窒,咬牙抱著孩子起了身,朝著蘇伶婉略微福了福身:“臣妾今兒進宮,是來給皇後娘娘請安的,卻不想出門吹了風,迷了眼睛,這就先行告退了!”


    語落,她抱著孩子直起身來,轉身便要向外走去。


    見狀,蘇伶婉眉心一皺,伸手扯住了都心嵐的手臂,麵色幽沉道:“嫂嫂!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真的沒事!”


    都心嵐無奈,垂眸看著蘇伶婉高聳的肚子,隻能隱忍著悲痛,語氣輕緩道:“皇後娘娘,臣妾身子不適……改日再來跟皇後娘娘請安!”


    見都心嵐嘴上說著沒事,臉上卻擺明了有事的樣子,蘇伶婉精致的雙眉,緊緊皺起,無比固執地說道:“嫂嫂如果不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麽事,我今日不會讓嫂嫂離開的!”


    都心嵐心下狠狠一窒,整個身子,都跟著抖了一抖。


    感覺到她的顫抖,蘇伶婉的手指,忍不住瑟縮了下,聲音猛地一沉:“都心嵐,本宮現在以皇後的身份命令你,立即告訴本宮,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聞言,都心嵐身形猛地一滯!


    抱著孩子的雙手,不停的顫抖著,她隱忍著心中悲痛,淚眼朦朧的看著蘇伶婉,顫抖著嗓子喃喃道:“皇後娘娘,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聽著都心嵐淚流滿麵的,不停重複著不要逼我,蘇伶婉的心裏,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心跳,不受控製的加快。


    她呼吸稍急,緊皺著黛眉,竭力讓自己平靜心緒,卻又無能為力,隻得壓低了嗓音,顫聲問道:“到底怎麽了?”


    在蘇伶婉的一再追問之下,強忍著悲痛的都心嵐,終於崩潰了!


    她不管了!


    她現在什麽都不想管了!


    “皇後娘娘……”


    在深吸了一口氣後,她將懷裏的孩子,緊緊抱在懷裏,脫力般的蹲下身來,坐在了地上:“你哥哥……他出事了!”


    聞言,蘇伶婉心下咯噔了一聲,隨即驟然下沉!


    告訴自己,緩緩呼吸,她壓抑著心中不適,輕輕扯動唇角,語氣沉穩的問道:“嫂嫂,你開什麽玩笑?”


    “玩笑?我也希望,這是個玩笑!”


    抱著孩子,跌坐在地上的都心嵐,淒然一笑之間,雖然微仰著頭,看似在看著蘇伶婉,眼底卻沒有任何焦距:“不久前,才有人到侯府送信,說侯爺他……他在江東遇襲,已然落水失蹤多日了!”


    蘇伶婉的心,因都心嵐的話,瞬間跌落穀底!


    腦海中,頓時隆隆作響!


    她的身子,也開始不由自主的輕顫著。


    想到在這個世上,跟自己唯一有血緣關係的那個人……


    那個她最親最親的人……


    那個酷愛喝梅子茶和梅子酒的人……


    那個蘇家大小姐托付給她,讓她好好照顧的人……


    那個給了她兄長關愛,曾想過為她不惜一切的人……


    他,在江東遇襲,已然落水失蹤多日,蘇伶婉心中劇痛,身形狠狠的一顫之後,頹然向下,踉蹌著,重重的,向後跌落!


    見狀,早已因聽到消息,而怔愣在側的小荷,猛地回過神來,連忙伸手,扶住了蘇伶婉搖搖欲墜的身形:“皇後娘娘!”


    “不——”


    蘇伶婉渾身無力的,將身子靠在了小荷身上,雙唇劇烈的哆嗦著,不停的搖著頭,然後猛地抬眸,看著都心嵐喊道:“我不相信!”


    “皇上不是去了江東了嗎?”


    都心嵐將蘇伶婉的反應盡收眼底,忽然苦笑了下,涼涼說道:“如果不是他出事,皇上又怎麽會親自去江東?”


    因她的話,蘇伶婉的心,陡然痛了起來。


    是啊!


    如果她的哥哥,真的沒有出事,蕭玄宸又怎麽會忽然去了江東?!


    這件事情,蕭玄宸應該早就已經知道了卻……仍舊瞞著她!


    此刻的她,隻覺自己的胸口,好似被人插上了一把刀!


    痛!


    好痛!


    痛的她就快不能呼吸了


    眼淚,不停的簌簌落下。


    她張大了嘴巴,想要用力去呼吸些新鮮的空氣。


    卻又覺得,越是用力,便越是喘不過氣來……


    ps:四千字!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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