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無邊際的雪國,冰淩在陽光下閃爍著光彩,聳立的雪峰下,幾百隻雪鹿悠閑地用蹄子在堅硬的地麵刨食,咀嚼著深綠色的植物根莖,絲毫沒有注意到兩個人悄然接近。


    一根近乎通明的天蠶絲纏在皇甫肆手上,另一端裝著精鐵所打造的九爪鉤,緊緊地抓著雪岩,此時他猶如一隻吊在線上的風箏,在半空中蕩來蕩去。


    絕穀輕功講究身姿優美,氣質飄然,最是賞心悅目。雲無言輕盈地單足點在凸出的岩石上,離他三尺開外,負手而立,衣衫隨著風颯颯作響,如世外仙人瀟灑逍遙。


    她從懷裏掏出一個玲瓏玉瓶,拔掉塞子,正準備將瓶中的粉末倒下去,卻被皇甫肆低聲喝止。


    “不行!”


    雲無言不解地看向他,這是她最近研製的新藥粉,藥性比之前增強了十倍,可以讓幾百頭雪鹿同時渾身癱軟,無力抵抗,再抓的話豈不是易如反掌?


    “雪鹿是一種非常高傲的動物,雪國人甚至稱它們為聖鹿,一旦失去了自由,它們寧願死。我們的目的不僅僅是抓住它們,而且還要駕馭它們,所以隻能通過馴服。”


    皇甫肆凝視著雪峰下那隻最健壯高貴的雪鹿,身上的血開始湧動,一種興奮的情緒充斥著整個身心。隻要馴服了鹿王,其它雪鹿自然會聽命。


    語畢,他看準時機果斷地跳了下去,正好落在鹿王的背上。快速地將天蠶絲收起,雙手立刻緊緊地扣著鹿王修長的頸子,雙腿夾著它的肚腹死也不放鬆。


    感到背上有東西,鹿王自然而然擺動身體,想要把身上的家夥給甩下來。連著幾次,力道一次比一次大,可就像是被張開的蚌殼咬住,怎麽也甩不脫。


    情急之下,它開始不斷地用背部碰撞著雪岩,希望可以將那無禮的家夥撞下來。力道之大,連雪岩上厚厚的冰也開始碎裂,有些尖利的冰渣劃過皇甫肆的臉,立刻出現一道道血痕。


    鹿王背上的皇甫肆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要被顛簸出來,腸子糾結在一起,所有的血都衝向腦門,耳朵也轟隆隆地鳴響,如今他隻是靠毅力艱難地撐著,無論如何不能被甩下來。


    鹿王焦躁地鳴叫著在雪地上打轉,亂蹦亂跳,蹄子敲擊著地麵揚起大片的冰屑。周遭的鹿群也開始逼近,堅實的角對著一人一鹿,將他們圍在中央。


    騷動的鹿群鳴叫的更加厲害,十幾隻健壯的雄鹿同時躍起,瞄準了皇甫肆的位置,狠狠地戳刺過去。若是被刺中的話,他的身上立時就要多出十幾個血窟窿。


    皇甫肆隨機應變,改抓鹿王雙角,整個身體直立而起,穩穩地豎在空中。幾十隻鹿角碰撞在一起,發出劇烈的聲響,沒有刺中目標。憤怒的叫聲更甚,它們徹底被激怒了。


    然而皇甫肆發了狠地抓著鹿王,死也不鬆開,想要得到的東西越珍貴,付出的代價也越重,這點他從小就很清楚。如今他要馴服這隻鹿王,就要冒著生死的危險……


    “這是什麽?”


    眼前突然閃現的光芒明亮異常,幾乎讓人睜不開眼,且那光束不停地旋轉著,分別照相一頭頭圍攏的雄鹿。就連鹿王,也因這道光而暫時停止了掙紮。


    皇甫肆趁機抬頭朝著光源處看去,卻見幾丈高處,黑色衣衫飄動的地方,雲無言手中不知道拿著什麽,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那東西在她手裏飛快地旋轉著,像是能夠吸引陽光匯聚在一起,然後傳送到峰下。


    “就是現在……”


    雖然站的很高,雲無言仍舊對下麵的形勢觀看的清清楚楚,眼見鹿王有一瞬的平息,立刻衝著皇甫肆喊道。若是錯過了這個時機,她手中的東西也沒用了。


    皇甫肆微微點頭,眼睛眯起,環著鹿王頸子的兩條胳膊不斷加強力道,像是要把它的脖子勒斷。靈敏地感覺到鹿王身子一震顫動,他心中一喜,所用力道更強。


    脖子被死死勒著,鹿王漸漸喘不過氣來,身子抖動的更加厲害,溫潤的大眼越睜越大,瞳孔目光也開始發散。在璀璨的光芒中,龐大的身軀轟然倒下。


    群鹿見鹿王倒下,立刻發出淒絕的哀鳴,紛紛前腿跪地,用角一下一下拱著鹿王的身軀。


    “死了?”


    雲無言利落地從雪峰上跳下來,輕飄飄地落地,沒有發出半點聲響。看著一動不動的鹿王,她皺眉道,皇甫肆該不會下手太重把鹿王弄死了吧?這樣他們的計劃豈不是要泡湯?


    “隻是昏死過去了,一會兒就會醒過來。”


    皇甫肆站起來,撥開貼著臉頰的發絲,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現在就像個披頭散發的瘋子。不過,此刻他一點兒也不介意,隻要能馴服鹿王,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約莫過了一盞茶功夫,鹿王果然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無論什麽時候都高昂著頭,隻是看向皇甫肆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種奇異的光彩。它緩緩地走過去,悠長婉轉的鳴叫聲從口中發出,在皇甫肆的目光中優雅地俯下頭。


    “認輸了?”


    皇甫肆微笑著拍拍它柔滑的皮毛,溫聲問道,篤定它能夠聽懂自己的話。


    鹿王鼻子裏泄出低低的哼聲,屈膝緩緩地臥在地上,代表它的臣服。


    皇甫肆不客氣地騎在鹿王背上,膝蓋輕輕一磕,這龐大的動物便迅速地站立起來。


    “跑……”


    皇甫肆試探性地喊了一聲,話音落,隻覺得耳邊風聲獵獵,吹得他耳膜生痛,像是要飛起來一般。這樣的速度,比起千裏馬絲毫不遜色。


    “臭美夠了就走吧!”


    雲無言淡然地看了喜形於色的某人一眼,施展輕功向營帳奔去。


    大地微微震動,幾百隻雪鹿在鹿王的帶領下,向營帳飛馳而去。隻是,它們的速度雖快,卻始終落後於那一抹黑色的身影。那隨風翻飛的黑色衣袍,就像是一麵旗幟,在前方引導者。


    皇甫肆暗暗心驚,沒有想到,她的輕功已經到了這般爐火純青的境界。恐怕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能勝得了她。


    “回來了,回來了,二殿下帶著鹿群回來了……”


    城樓上守衛看到遠處白色煙塵騰起,先是疑惑,待看到騎在雪鹿身上的皇甫肆,立刻激動地大叫起來。


    數百頭雪鹿臨時被關在馬廄裏,卻不肯和那些馬在一起,馬夫隻得無奈地將它們分開。雪鹿是生來高傲的族群,怎麽肯屈尊和這些下等生物在一起?而且,那些馬在看到雪鹿群時,無不溫馴地垂首,駭與它們身上所散發出的野性氣質。


    “哈哈,二殿下騎著鹿王可真神氣,老子也要弄一頭。”


    張德一臉豔羨地瞧著皇甫肆胯下美麗高傲的生物,走上前想去摸摸它閃亮的皮毛,卻被鹿王毫不客氣地頂開。


    “他奶奶的,不愧是鹿王,連摸一下都不讓……”


    “嘿嘿,大老粗,你怎麽比得過二殿下?”


    一旁幾個士兵嘻嘻哈哈地玩笑道,眼中卻均是無限渴望之色,有誰不想要一隻這麽神氣的坐騎?


    “老子怎麽能和二殿下相提並論?不過,把你們幾個兔崽子打趴下還是輕而易舉……”


    張德爽朗地大笑道,對皇甫肆更加佩服的是五體投地……那騎著鹿王的挺拔身姿,簡直就是天神下凡。


    “我會和將軍商量,選出軍中騎術最好的兵士,組成一支疾風騎隊。不過事先提醒,那些雪鹿還未馴服,必須靠你們自己努力了……”


    皇甫肆好心情地道,見雲無言從遠處走過來,正想問她要不要,卻發生了一件讓眾人覺得非常神奇的事。


    剛才還不可一世的鹿王,在雲無言走到它身邊時,竟然沒有立刻“趕人”,反而將鼻子湊過去在她身上輕嗅了幾下,然後便親昵地用鹿角摩挲著她的手臂,分明就是一副討好的神情。


    “奇怪,它居然對你這麽好……”


    皇甫肆不是滋味地道,馴服這家夥的人可是他,可現在看它的表現,怎麽像是隨時會投入雲無言的“懷抱”?


    “大老粗,你看看,連鹿王都知道魅影比你強……”


    想到張德被麵前瘦弱的少女如拎小雞般提起來,大家就忍俊不禁,那情形實在是太爆笑了。


    “是拉,老子這輩子沒服過什麽人,卻獨獨服了二殿下和魅影!”


    張德臉漲得通紅,也想起第一次見麵時的情形,他憨厚地笑著看向兩人,心悅誠服地道。


    雲無言一動不動地站著,任由鹿王向自己示好,眼中卻流露出些許訝異的表情,這對於情緒起伏不大的她來說,已經十分難得。


    那些動物看到她,或許是感受到她身上可怕的氣息,多半是倉皇逃跑,到目前為止,唯一和她親近的就隻有黑毛。這隻雪鹿,非但不怕她,好像還喜歡的緊?


    莫名的,心中浮起一種奇怪的溫熱感覺,不知不覺伸出手,朝著它柔軟的毛發摸去。


    “啊,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魅影笑,沒想到她笑起來挺好看的。”可惜啊,若是她的臉上沒有那塊兒東西,也是小美人一個……


    幾個人驚奇地道,他們還以為這位二殿下的貼身護衛從來不會笑呢,若是笑也隻是那種陰沉的冷笑,讓人看了冷到骨子裏去。可是她現在的笑容雖然很淺,看著卻很舒服,讓人沒有任何的壓力。


    “一個一個不用這麽大驚小怪的,想要參加疾風騎隊的,現在就可以找副將軍報名。”


    看到雲無言露出他從未見過的笑容,皇甫肆忽然覺得心口有些發癢,像是有什麽不安分的蟲子在爬來爬去,想要抓卻又抓不住。更奇怪的是,他並不想讓那些士兵看到她現在這種表情……笑著轉移眾人的注意力,他的視線始終停駐在那微彎的唇角。


    果然,所有人立刻蜂擁向張庭的營帳,衝在最前頭的就是張德。至於雲無言難得一見的笑容,立刻被他們拋在腦後。


    因為一隻雪鹿,為什麽她可以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以為永遠不可能出現的表情。不舒服的感覺攀上心頭,被他強製壓下,可答案卻是無解。


    “你在雪峰上的時候,手裏拿著的是什麽?”


    勉強找了個話題,他不願意在無解的問題上糾結。雲無言為什麽笑,本就和他無關不是麽?


    “你是說這個?”


    雲無言抬手,指尖運氣,射向不遠處大塊的冰淩。隨著她指尖幾個來回,一個六角形的冰球便脫落出來。


    “在陽光下擺出不同的角度,然後飛速旋轉,就會將光集聚起來,比原來更強。若是調整冰的厚度,對著太陽還可以生火……”


    冰球在她指尖飛快地旋轉,卻神奇地沒有掉下來,就像是一顆會發光的寶珠,光彩奪目。


    “我試試……”


    皇甫肆接過冰球,依樣畫葫蘆,放在指尖試圖讓球旋轉,但顯然沒有他想象中容易,冰球轉了兩圈就掉落在地。


    “你哪兒來這麽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皇甫肆咳嗽一聲,好奇地問道。事實上,他是真的有幾分好奇。


    眼前的黑衣少女,除了知道她是雲相的女兒,絕穀的心腹,善於用毒,心狠手辣……對於她平常的生活卻是一無所知。


    “絕穀書樓上有比皇宮還豐富的藏書,上麵記載的東西五花八門……”


    雲無言隨意地答道,右手輕輕地在鹿王頸上摩挲,以手指梳理那本就十分平整的毛發。


    “那麽多書,依著雲三小姐的聰明才智,一定全看完了!”


    他挑著眉,說出口的話……有些故意!


    “嗯。”


    雲無言眉毛沒動一下,漫不經心地應道,她本就過目不忘,再加上一目十行,看書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皇甫肆再一次被震撼了,皇宮裏的藏書他隻看過一部分,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難道這家夥一出生就會認字?可那也不過短短十二三年……


    麵前的少女,就像是一個箱子,他打開一個,發現裏麵還有一個小箱子,再打開小箱子裏又套著更小的箱子,而他的好奇心,也隨著這一個個打開的箱子被一點一點提了起來,想要知道無數箱子鎖著的,究竟是什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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