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人要行動的時候,慕承燁猛然開口:“哥,你不是對我失望了嗎?為什麽要這麽做?!”


    “你給我閉嘴!”慕承爵眸色鋒銳地看向慕承燁:“我看我小時候就是沒揍過你,你什麽都敢擅作主張了!”


    慕承燁被他吼得愣了兩秒,隨即卻是笑了。


    慕承景很少見他那麽笑,澄澈的眸底都是光亮,映著天邊的彤雲,幹淨得仿佛還是十幾歲時候的樣子。


    時光恍惚又回到當年,他還是他的小跟班,比他小兩歲,可什麽都聽他的,一口一個‘哥’叫著。


    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弟弟會隱藏自己的心事了?會做那些大膽到不可思議的事了?


    明明此刻的畫麵讓人想到過去的靜美時光,可是,慕承景的怒意卻是更深了。


    他捏了捏眉心,直接衝肖成生二人道:“我馬上過來,你們放了他!”


    這次,不等肖成生二人猶豫,慕承燁卻猛地掙紮往後退了一步。


    “靠,你要做什麽?!”肖成生連忙穩住,腳後跟已經幾乎退到了懸崖邊。他氣得發狠,猛踹了慕承燁一腳,槍口依舊死死抵著他:“你他.媽不想活了?!”


    慕承燁卻理都沒理他,而是直直看向慕承景,眸底收了笑意,聲音也冰冷殘酷:“哥,你馬上退回去!如果你再往前走一步,你會後悔一輩子!”


    他的眼底全是決絕,俊秀的眉眼染上淩厲和冰冷,臉頰上有一道鮮紅的血印,暮色下,整個人俊美而又妖異,帶著末世的蒼涼氣息,明明是受製的那一個,卻仿佛掌握了所有的主動。


    是啊,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還怕什麽?!


    慕承景看到他這樣,心頭的火一下子不知所蹤,墨色的眼底都是痛惜。


    他怕了他了,總算是怕了這個弟弟一次,怕他真就那麽帶著肖成生跳下去,從此以後,他再想訓他也好、揍他也好,都無處發泄!


    看到慕承景後退,慕承燁眼底湧起得逞的笑意,血珠子滾到唇邊,他舔掉,唇角斜勾出殘忍嗜血的弧度。


    他看向慕承景,得寸進尺:“你還沒說,為什麽要代替我當人質?”


    慕承景頓時又被他一句話弄得太陽穴突突地跳,心頭忽而升起的火無處發泄,他狠狠地踢了一下地麵,枯草被他踢飛,連帶得有沙土揚起,短暫地模糊了彼此的視線。


    “慕承燁,誰他.媽讓你為我做那些的?!”他真的是第一次當眾爆粗口:“你做那些的時候,問過我嗎?你以為我會感激你?我會感動?我會按照你為我鋪墊的往下走?!”


    他真的氣到五髒俱焚,他這個弟弟到底有沒有想過,這麽做了後,他即便真的能夠坐到那個位置上,可是慕承燁自己呢?慕承爵呢?所有被牽連的人呢?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份和軌道,不是一句‘人定勝天’就能贏得一切的!就算是真的勝了,那條道上,又會有多少枯骨?


    就好像,如果他真的取代慕承爵坐上了帝國總統的位置,那麽,做了那些事的慕承燁是不是該被他親手送上法庭?他又該如何麵對九泉之下的父親?又該如何麵對慕承爵?!


    他為了自己的理想,犧牲了兩個最親的兄弟,就算坐在那個椅子上,會開心嗎?真的不會後悔嗎?


    而這些,慕承燁都沒想過!


    慕承燁的確也是從未見過慕承景生這麽大的氣,在恍惚了幾秒後,他卻輕飄飄地問了一句:“所以,你都知道我的意思了?”


    “我知道了!”慕承景眸底噴火:“但是……”


    可他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慕承燁打斷:“所以,你還記得你初中畢業時候,我們爬山,你對我說的吧?”


    慕承景的心被莫名的情緒狠狠一撞。


    記憶又恍惚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時候,他初三畢業,慕承燁也結束了初一的期末考試。


    當時,父親帶他們兄弟倆去爬山。


    到了山頂卻遇見突如其來的大雨,父親找到了避雨的地方,可他倆卻都不願避雨,反而覺得夏天淋一場雨更加通透。


    便是在那個時候,兩人一起坐在雨中的觀景台上,看著下方被整個雨幕籠罩著的城市,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慕承燁從小就話少,也是在慕承景麵前會多說兩句。當時,二人說著說著不知怎麽就從球賽說到了以後要做什麽。


    慕承景記得,當時他說起未來,眸底都是光亮。


    少年人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從不會考慮任何可不可能,隻遵從內心最真實的感受的那種單純和衝勁,讓那時的他,看著遠處,對身側還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弟弟道:“我以後要參加競選,當帝國總統!”


    慕承燁當時才十三歲,聽到慕承景的話,整個人都震了震,年少的心靈,第一次因為那麽高遠的願望而被撼動,他轉頭隔著雨幕看他:“哥,是要打仗嗎?”


    那會兒,他還不是太懂,但是也知道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更何況是那個位置,還不知道要踏過多少屍山血海!


    “不用打仗,我們畢竟還是身在和平年代!”慕承景顯然是早有計劃:“我從高中開始,就會看相關方麵的書,等以後上大學,也會考相關專業!當然,競選肯定很難,但是,我想過了,一次不行就來第二次,或者第三次,哪怕是十次,我隻要還在參選的年齡限製裏,就不會放棄!”


    慕承燁聽了,心頭仿佛也有一把火燒著。他看著慕承景眸底的堅定,心也仿佛被他感染,篤定地相信,慕承景一定能夠成功。


    那會兒是盛夏,雨說來就來,說停就停。


    就在兩人聊天的時候,烏黑的雲層突然移開,太陽驀然鑽了出來。


    兩人依舊還是渾身濕透,卻瞬間被陽光晃到快睜不開眼。


    等適應了光線,慕承景指向那片光明,衝慕承燁道:“承燁,你看,就好像剛剛都還是大雨,馬上就雲開日出一樣!那是我這輩子最想要的,我會努力實現,我一定能成功!”


    當時,他的臉上都還掛著水,頭發也是濕噠噠地貼在額頭,十五歲的少年,輪廓五官已經差不多長開,雖然還是稚氣未脫,可卻讓身旁的弟弟有種莫名的崇拜。


    慕承燁覺得胸腔裏的那簇火越燒越旺,連帶著血液都開始加溫沸騰,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遠方,然後開口道:“哥,我會幫你實現你的願望的!”


    慕承景聽了,頓時笑了,伸出手臂,將胳膊搭在慕承燁的肩膀上,轉頭看他:“那你想以後做什麽?”


    慕承燁等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沒想法?”慕承景戳戳他的腦袋:“爸還等著讓人繼承慕氏呢!以後我從政,自然就不能參與公司的事,所以以後慕家的事交給你了!”


    當時,慕承燁聽了,微微有些不悅:“打江山不都是要兄弟一起嗎?”


    “我這個很容易失敗的,你好好在家,就算我失敗了,還能有避風港。”慕承景道。


    聽到這裏,慕承燁才點頭。兩人算是說好了,正巧父親也找了過來,於是,話題到此便終止了。


    隻是,年輕就是年輕,有憧憬的資本,當明白自己無法站在那個位置的時候,慕承景當時的確難過過一段時間的。


    慕承燁依舊記得,那天放學,慕承景回家後就一個人將自己鎖在房間裏,吃飯時候也不出來。


    父親讓他去叫,他叫了好幾次終於開了。


    隻是,剛剛進屋,就被嗆人的味道熏得咳嗽了起來。


    慕承景當時臉色很不好,直直出來,道:“走吧,吃飯。”


    慕承燁應著,隨他一起去了餐廳。可是,吃到一半,卻借著說去洗漱間,實際則是遛到了慕承景的房間。


    房間裏依舊都是煙味兒,他在疑惑自己哥哥什麽時候學會了抽煙,卻在陽台看到了被燒成灰的東西。


    瓷盆裏,是一片黑色的灰燼,慕承燁走過去,翻到雙手發黑,才看到裏麵還有一角未燒完的紙張。


    他拿起來看,卻在瞬間震驚了。


    那些都是慕承景過去最寶貝的東西,說那是他的理想,他如果當政,必然要實行的政策,還有很多他當時的想法。


    為什麽,都燒了?!


    他又留意到,瓷盆旁邊的地上,放著一把小鎖。他似乎有印象,那是一個日記本的鎖。


    他猛地看向那盆灰,想要從裏麵找到那個慕承景記錄的日記本。


    而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冷冷的聲音:“承燁,你在看什麽?!”


    慕承燁轉頭,對上慕承景深暗的眸子。


    他想要為偷窺他的隱私道歉,可更多的是不解:“哥,為什麽都燒了,你上周不還給我說,你最想實現的是……”


    他焦急地問道。


    慕承景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因為用力,骨節泛白,靜默了好幾秒,在慕承燁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開了口:“承燁,我以後會和你一起,管理慕氏。”


    “為什麽?”慕承燁那時候隻比慕承景矮半個頭了,他抬眼看著兄長眼底隱隱泛著的青:“你的夢想呢?!”


    “承燁,你就當我忘了吧。”慕承景平靜地說著,可是,慕承燁卻從他的眸底看到了隱忍的沉痛。


    而此後多年,慕承景真的從未再提過半句,仿佛當初年少時候觀景台的那些豪言壯語、那些為了那個目標而努力過的所有事,都隨著那些日記化為灰燼,而永遠消失在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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