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宅,上午八點整。


    離開庭還剩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二樓的書房裏,卻顯得異常的焦躁。


    江臨璽坐在書桌前,雙眸緊盯著電腦屏幕,隨著畫麵裏的場景一幕幕的切換,他的眉頭也越鎖越深。


    至從那日,耿落帶話說陸臻臻事發當天,昏迷中暑的事情之後,他便堅信有人趕在陸臻臻上車之前,就在她的車裏動了手腳。所以他派人找來了陸臻臻近一周開車行駛的路況攝像頭,看她的車子周圍是否出現奇怪的人。


    做了手腳就一定會有馬腳,雖然後麵警察采取證據的時候,並沒有得到相關的線索,但是他依舊相信是有人在暗中做手腳。


    世界上沒有那麽多湊巧的事,也沒有那麽多的理所當然,除了必然的意外之外,再沒有可以成功掩飾的蓄謀。


    當天中午在家還是好好的,怎麽會一出去開車,就熱到腦袋暈沉直至昏迷?就算是中暑,又怎麽會湊巧就在購物廣場的時候毅然變得嚴重?甚至嚴重到手腳無力、四肢發麻?


    有一句話說的好,當所有的恰巧都湊在一起的時候,那就是赤裸裸的蓄謀……


    而眼前的這個情況,就是江臨璽覺得的蓄謀。


    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進來。”江臨璽收起視線,手撐在額間輕輕打轉,疲憊的臉色盡顯眼底。


    屋外的耿落聽見回應,隨即推門而入,這幾天她因為陸臻臻的事情,也來江宅好幾趟了。


    對於江臨璽這種冷淡的態度也差不多能習慣,到了後麵,她說她的想法,他做他的事,兩人完全零交流、零討論,耿落也就不再去在意他的臉色,個幹個的,分頭行動。


    而這一次,耿落更是隨意,踩著步子就走到他的桌前,抬手直接將他的電腦一蓋。站在桌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現在去洗漱整理,半個小時後出發。”


    江臨璽原本看視頻看得正專注,猛然間被人關了屏幕,氣得瞬間眯起眼眸,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滾。”


    奈何他的對手是耿落,一個皮厚到可與長城媲美的女子。


    麵對江臨璽的隱忍的怒火,耿落選擇完全忽視他,笑嘻嘻的道:“你再看下去,一個小時內與找不出來,還不如先去洗漱,打扮整齊點去見臻臻。”


    “滾,我不說第二遍。”陰沉的聲音仿佛從地獄裏飄上來似的,夾雜著絲絲透骨的冷意。


    耿落沒想到江臨璽會有這麽恐怖的一幕,就像閻羅王再世一般,一個眼神一句話,深深鎖住你的喉管。


    耿落沒出息的咽了口口水,起身往後退幾步,幹笑兩聲:“別激動嘛,有話好好說,不洗漱就不洗漱唄,反正你顏值撐的起,無所謂洗不洗的。”


    江臨璽眸光在她的身上輕睨一眼,隨即低下頭,視線回到電腦身上。


    一旁的耿落後知後覺的鬆了口氣,撫著胸口小聲嘀咕:“仗著點破脾氣欺負人,也就你們家人厲害,難怪之前臻臻還特意叫我一起裝些攝像頭,來保障自己的人生安全,現在一想還真的是……”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江臨璽忽然從電腦前抬起頭,神色緊張的看著她。


    耿落微怔,準備插科打諢過去,擺擺手道:“我也沒說什麽,自言自語罷了。”


    “你說的前麵那一句,裝攝像頭?”江臨璽眉頭噙起,“地下車庫有沒有裝過?”


    耿落不清楚他為什麽會這麽嚴肅,想了想之後,如實的點頭:“好像有吧……”


    ……


    上午,九點整。


    陸臻臻梳妝完畢,換上一套整潔的囚服上車,半個小時的漫長路程之後,成功抵達法院。


    寬闊的會審堂,比想象中的還要大許多。走過占麵積一半的觀眾席位,再往前走便是一處高高的台子。台子上放著一個麥架和法槌,不用想也知道,那處高台應該就是,最終審判她的法官首席位置。


    陸臻臻站在大堂的正中間,並沒有多餘的時間觀察,人已然被相關人員帶走。


    九點半正式開始會審,還有半個小時……


    陸臻臻坐在椅子上,雙手交握置於胸前,手心裏緊張的全是汗水。半個小時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一眨眼之間,便悄然流逝。


    “疑犯陸臻臻涉嫌謀殺案,現在開庭。”


    伴著一聲清脆的法槌敲擊聲響,還未緩過神來的陸臻臻,便這麽毫無準備的請上了台。


    鞋尖剛踏上台階,刺眼的閃光燈隨之響起,陸臻臻眼睛緊眯,不適應的抬手遮擋。待周圍的閃光燈聲音緩緩弱下,她才試著放下手臂。


    視線清晰的一瞬間,陸臻臻便在人群中看見了那個身形修長、背脊筆挺的男人。


    他就梳著一個清爽整潔、幹練精明的大背頭,搭著一身正式的深灰色西裝站在辯護人的位置上,什麽話也沒說,隻是眸光定定的看著她。


    有了他這個眼神,周圍的一切仿佛都隨風散去,在她的世界裏,隻剩下他。什麽法官、什麽記者,統統都不放在眼裏,陸臻臻壓抑緊張的心情在一瞬間得到釋放。


    以至於有些釋放過頭,導致她整場庭審都處於懵懵的狀態,完全沒聽清法官問了自己什麽問題,也不知道江臨璽是怎麽幫自己做的辯護。


    隻知道他們一直在說什麽第幾百零幾條的刑法規定怎樣怎樣的,接著又繞到第幾百零幾天的規定巴拉巴拉的,總之全是一大堆她聽不懂的術語。


    那麽多的刑法,能如此準確的找出,並一字不差的記住內容,對於陸臻臻來說是比上刀山還要困難的事。


    所以說,當場上那個正與法官討論、爭執到不分上下的男人,擺在她眼前的時候,她的心裏該有多麽的驕傲!


    看呐,人家打官司要花很多錢去請律師,而她陸臻臻一分錢不用花,自家男人親自出馬,分分鍾就可以秒掉對手。


    不說那渾身散發著的王者霸氣,單是聽那沉穩的嗓音,便知道有多麽的遊刃有餘。


    “地下停車場的視頻中有三十多秒的空白時間,期間不排除他人的栽贓與陷害,我請求法官能派人嚴查此個線索。”


    江臨璽的臉色依舊淡然,看著法官的眼神深邃又漆黑。


    法官頓了頓,片刻之後出聲:“此事有蹊蹺,計入檔案,但仍需相關證明為證,疑犯辯護人,你可有相關證據?”


    相關證據……


    聽到這句話,陸臻臻全身瞬間緊繃,江臨璽著手查這個事情也有一個禮拜了,也不知進展如何,能否拿出有力的證據來。


    證據是關鍵,有證據就一切好商量,這是不變得真理。


    聞言,江臨璽低頭看了眼手上的腕表,接著緩緩勾唇一笑,“證據自然是有的,不過由於時間問題,證據還在來的路上,五分鍾之後到,希望法官大人稍作停頓,五分鍾之後給出答複。”


    法官點頭,隨即抬手示意停頓。


    很快,指鍾繞著表盤旋轉完五圈,法官也遵守承諾當即宣布開始,話音剛落下,大堂一側的後門便接著緩緩打開。


    江臨璽抬起眼皮,看一眼門口的方向,輕笑出聲:“法官,我的證據到了……”


    陸臻臻也在疑惑,順著聲音看去,就看見一身牛仔白t的耿落正朝這個方向走來,右手的手裏似乎還拿著一個小手袋,


    證據到了?在一個這麽小的手袋裏???


    耿落踩著高跟鞋上前,抬手便將手裏的手袋遞給江臨璽。


    江臨璽挑著眉毛,緩緩的掃視耿落一眼,像是在問她一些訊息。


    耿落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從進門開始便再沒收起過,她抬頭對上江臨璽的視線時,臉頰兩處還泛起可疑的紅暈。


    不過這個紅暈,不是因為看見江臨璽害羞,而是因為高興,為陸臻臻覺得高興。耿落像是再也憋不住了,豎起拇指,迫不及待的點頭出聲:“妹夫,你太牛了!來的路上我提前看了碟子,果然如你說的一模一樣,這次總該有希望了!”


    “不急,還沒有那麽簡單。”江臨璽的語氣恢複如常,臉色看上去沒多大變化,


    法官朝兩邊揮揮手,很快便有人走到江臨璽的身邊,接過他手裏的手袋,手袋先是給座位上的法官看了兩眼,才召人拿來電腦,將碟子放進去播放。


    視頻的畫麵有些模糊,是以一個私家停車場的畫麵為視角。視頻的畫麵一看就沒有精修剪輯,時長半個小時的時間裏,有一大半以上的鏡頭,全是靜止不動的停車場畫麵,偶爾有人來開車,偶爾又有人進來停車,一次類比。


    當將視頻手動拉到第二十二分鍾零五十六秒時,畫麵忽然開始發生改變。


    黑白的視頻畫麵中,赫然走進一抹身影,來人戴著黑色的鴨舌帽和口罩,外加一件黑色的寬鬆衛衣裹身,配著當時暗下的天色,令人完全看不出是男是女。


    那抹黑色的身影一路背對著攝像頭,徑直走向停車場轉角處的銀色奧迪。走到跟前的時候,黑衣人忽然停下腳步,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鑰匙,對著車連按兩下,車門赫然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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