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說是園區,是因為住進去的人,活下來的機率不到百分之十,一旦住進去的,生還的希望很渺茫。


    醫院為了給生者建立信心,將裏麵的環境和場地設備,都建造的和公園一模一樣,給住在裏麵的人,營造一種還在家附近逛公園一樣的錯覺。


    雖然聽上去覺得還不錯的樣子,但這種做法卻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抱怨,陸臻臻和大部分的人一樣,在b棟還沒建成之前,就看過報道投過反對票,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這棟樓最終還是建了下來。


    4


    陸臻臻覺得,如果要給病人希望的話,最好的辦法是,讓他們接觸身邊人樂觀積極向上的心情,而不是將這些人全丟棄在一角,任其自身自滅。


    畢竟,誰也沒有權利去預估別人的生命,更沒有權利,將一堆還抱有生還希望的人,丟在角落裏靠爐取暖,他們自身都在漸漸變冷,又怎能重燃火焰?


    “臻臻?臻臻?”


    耳邊響起一陣低呼聲,江臨璽搖著陸臻臻的肩膀連喚兩聲,她才猛然收回思緒。


    江臨璽雙手捧起她的臉頰,直視她的眼睛,“你怎麽了?發什麽呆?”


    陸臻臻搖頭不語,眼裏卻泛著隱隱的水光,看上去悲傷且無助……逐漸蒼白的臉上,似乎在受著極大的煎熬。


    “有什麽事就說。”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黝黑的雙眼似要直接看穿她的心思,可是看了半晌,他最終放棄,無奈的將她攬進懷裏,低聲說:


    “陸臻臻,我什麽都願意給你,掏心掏肺,哪怕是命都可以,但你要是不對我信任,我做什麽都是錯的……”


    陸臻臻頭靠在他的胸口,聽著他異常有力的話語,感動之餘,卻怎樣都開不了口。


    她多希望能帶著他一起離開這條走廊,現在、立刻、馬上就離開,離得越遠越好,再也不回來。


    因為就在前方十米遠的地方赫然掛著一塊牌子,上麵隻寫了兩個簡單的紅色字體:b棟


    忘了說,b棟園區,還有另外一個稱號,叫:半死人的墓園……


    江臨璽順著陸臻臻的視線看過去,驟然也被那塊牌子上的字給吸引,血紅色的大字,亮眼鮮豔過周圍的任何一朵玫瑰。


    “走吧。”他淡然的收回視線,撫著她的腰肢向前走。


    醫院b棟的傳聞他並不知道,在他的眼裏,這隻不過是一塊鮮豔過頭的普通門牌而已。


    沒見過絕境,你永遠不知道生活的苦楚;沒垂死掙紮過,你永遠不知道生命的脆弱。


    當一幕幕畫麵擺在眼前的時候,陸臻臻頭一次感覺到了心痛到碎裂的感覺。


    重症監護病房裏,臉色蒼白如紙的林冉,正孤零零的躺在裏麵。透過厚厚的防菌牆望去,她似乎還在沉睡,若不是旁邊的心率儀還有顯示,靠她僅有的孱弱呼吸聲,根本無法判斷她的生死。


    陸臻臻僵著身子站在窗外,手隔著玻璃輕輕的描繪她的輪廓。即使她的身上插著各式的管子與藥水,陸臻臻也能清晰的描繪出來。


    還記得當初買禮服時,她小老太太式一臉嫌棄的表情,要是知道如今自己穿著醜醜的病號服,躺在滿是消毒水味的床上,估計會急得跳腳。


    哈,畢竟她是個愛美且有潔癖的貴氣老太太呀,怎麽甘心躺在病房裏,像個猴子一樣被人觀賞呢……


    她一定會沒事的,一定!


    “病人家屬?”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迎麵走了過來。


    江臨璽點頭,“是。”


    醫生聞言,看了他兩眼,“跟我過來登記一下。”


    “好。”江臨璽低聲應下,又對一旁的陸臻臻招手,“過來。”


    陸臻臻吸了吸鼻子,抬手胡亂的抹掉眼角的淚珠,轉身跟上他的步伐。


    半晌過後,醫生進房拿出兩套密封好的全新除菌服,指了指桌前的消毒液道:“先洗手,再過來挨個換衣服。”


    兩人點頭,一前一後的進屋洗手。


    “陸臻臻?你怎麽在這!”空曠的長廊裏,突然傳來一聲怒響。


    陸臻臻站在門口循聲望去,就見到一身素裝的華紫鳶。


    “問你話呢!你怎麽會在這?越獄的嗎?”華紫鳶尖著嗓子,幾個跨步衝到陸臻臻的麵前,抬手狠狠的將她推開。


    陸臻臻一夜未睡、一天都沒有進食,身體比較虛弱,雖然早對她的動作有所防備,但還是體力不支,被她推倒在地。


    手肘蹭著冰涼的地麵上,瞬間帶來一陣火熱的觸感,陸臻臻咬著牙悶哼一聲,還算在能承受的範圍內,不等華紫鳶再次走近,她立即從地上爬起身。


    華紫鳶眉眼輕蔑的掃了她一眼,頓時冷笑出聲:“陸臻臻,你也有今天?怎麽樣?做牢的滋味是不是很爽?是不是做慣了大小姐,有些適應不了牢裏的生活?”


    華紫鳶頓了頓,眸光突然變得狠厲,“告訴你!這隻是開始,遠沒有到精彩的戲碼,你最好給我撐住,不要在好戲來臨之前就翹了!那到時候可就不好玩了。”


    “怎麽個不好玩法,你說給我聽聽?”一道冷冽的男聲突兀的在二人身後響起。


    華紫鳶瞬間抖了一抖,僵著身子回頭看去,就看見江臨璽身穿藍色連衣除菌服,身姿倨傲的站在門邊。


    江臨璽冷笑著抬腳靠近,“不說?”


    “臨璽?你……怎麽也在這?”華紫鳶看著他,緩緩後退。


    江臨璽眸光深邃的盯著她,並不準備回答她的問題,語氣十分不悅的反問:“你來這幹什麽?”


    許是他的氣勢太足,華紫鳶瞬間緊張起來,竟也忘了自己問他的問題,快速的答:“我來看伯母。”


    “伯母?嗬,不用,你從來都不是江家的人。”江臨璽冷笑一聲,錯開她走到陸臻臻的身邊。


    華紫鳶麵色鐵青,看著他的身影,不甘的嘶吼:“我不是江家的人?我在江家生活了整整二十八年!我不是江家人,那誰是?”她的手指向陸臻臻,“她嗎!她這種女人也配?”


    “她配不配我說了算,至於你……”江臨璽語氣冰涼,抬眸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再修幾輩子都不夠資格。”


    話音落下,華紫鳶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慘白,腳下浮空的倒退幾步,不可置信的瞪著眼珠子看他。


    江臨璽沒有絲毫反應,也不顧身上穿著的除菌服,將手環過陸臻臻的後腰,攬著她便要往前走,可才剛走一步,陸臻臻卻突然一聲低呼。


    “怎麽了?”他垂著頭,眼神關切的望著她。


    陸臻臻皺著眉擺了擺手,正想說沒事,卻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


    “手肘的傷是怎麽回事?”他的聲音瞬間變得陰沉逼人,目光如炬的盯著她的手肘。


    陸臻臻動了動手,想要將手抽出,卻迫於他的力氣太大,掙脫不開。“沒事,小傷。”


    她之所以這麽說,不是因為忌憚華紫鳶,而是實在不想在醫院、在林冉的病房門麵前吵架,跟這種人大動幹戈真的有些浪費情緒。


    可是很顯然江臨璽並不是這麽想的,他抬起頭,視線從陸臻臻的手肘移到華紫鳶的臉上,眸光陰寒透著陣陣冷氣:“你幹的?”


    華紫鳶臉色一僵,對著他的眼神,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脾氣太好了?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我的底線?”他陰沉著臉,邁著步子緊逼向她。


    窗外還算明亮的光線,此刻似乎都照不明他臉上的表情,華紫鳶仰頭看著他,步步後退。直至後背貼上冰涼的牆壁,頎長的身軀才在她的麵前緩緩停下,隔著三步的距離,不遠不近,卻令她膽戰心驚。


    “算了,臨璽,正事要緊。”陸臻臻的聲音緩緩的在身後響起。


    華紫鳶聞言,脫口而出的怒罵:“賤人!不需要你假好心!”


    ‘啪!’——伴著她話裏的最後一個字落下,一陣清亮的響聲隨之響起,她的臉瞬間被打得歪向一邊,額角沉悶的撞在牆上。


    片刻之後,華紫鳶不敢置信的捂著臉轉回頭,看著麵前高大的身影,聲音輕輕顫抖:“你打我?你為了這個賤女人打……”


    ‘啪!’——話還沒說完,又是一個巴掌扇向她的臉頰,帶著狠厲的風聲,絲毫不留情麵,力道重的令她的耳邊頓時響起一陣‘嗡嗡嗡’的鳴響。


    華紫鳶徹底愣住,手緩緩的撫上半邊麻木的臉頰,歪著頭便開始冷笑:“你會後悔的……”


    江臨璽冷冷的掃她一眼,薄唇輕吐出幾個字:“隨時恭候。”


    “臨璽?我們走吧。”陸臻臻聽到聲響,立即邁著步子走到江臨璽的身邊,緊接著挽上他的臂彎,眉眼裏淨是對華紫鳶的防備。


    這種深愛而不得的女人,很容易因為某些原因,做出過激的瘋狂舉動,還是離華紫鳶遠些的好,現在的她接受不了,身邊的人受到一絲一毫的威脅。


    “嘁……陸臻臻,你也一樣,你們都不會有好下場的……”華紫鳶隨即癡笑一聲,仰天開始嘶喊:


    “你們都不會有好下場的!陸臻臻,是你親手送林冉進的icu,如今又來假心假意的探望!你一個殺人犯!憑什麽站在這裏!你不惡心我都覺得替你惡心!你就是個不要臉的臭婊子!”


    “你閉嘴!”隨著江臨璽一聲低沉的暴怒,華紫鳶瞬間被踢倒在地,“滾!!!同樣的話我不說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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