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倒是可以去見地下的妻子。


    他女兒怎麽辦?


    他弟弟弟妹失蹤,家裏已經沒什麽親近的長輩了,他再出事,音音和小澄兩個孩子,以後誰照顧?


    對葉啟寒,他不是不怨恨的,隻是他現在身體還撐不起來,他什麽都不敢問。


    等他身體好了,重新回到明氏,過去的一切,他一定要問的清清楚楚。


    如果他有錯,他認。


    如果是葉啟寒錯了,他就和葉啟寒斷絕養父子的關係,把這狼心狗肺的東西趕的遠遠的,不讓他再接近他的女兒。


    他正胡思亂想著,葉啟寒艱澀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爸,您昏倒之前,我對您說,您是我的殺父仇人,這話,是安如意告訴我的,安如意是我母親。”


    “你說什麽?”明瀚的眼睛驀然睜大,震驚的看著葉啟寒:“你、你是安如意的兒子?安如意說我殺了你父親?荒謬!荒謬!”


    明瀚氣的臉色通紅,大口喘氣。


    曲晉之一隻手按住他的肩膀,緩聲說:“明叔叔,您冷靜一些,不管阿寒說什麽,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體,現如今,您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您隻有好好的,才能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


    明瀚也不想再昏迷一次。


    想想女兒瘦的皮包骨頭的樣子,他就心痛如絞。


    他不能再倒下了。


    他還有女兒和侄子要養。


    他這輩子的責任還沒完成,不能再昏迷不醒,不但照顧不了女兒和侄子,還成為女兒和侄子的拖累。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幾次,臉色漸漸正常。


    他睜開眼睛,看著葉啟寒問:“你繼續說,你父親是誰,安如意和你怎麽說的?我是怎麽把你父親害死的?”


    葉啟寒低著頭說:“爸,您昏迷不醒的時候,我和音音之間發生了很多事情,我也弄明白了很多事情……安如意一輩子都沒結婚,我不是她兒子,我是她從醫院裏抱走的孩子。”


    他怕刺激到明瀚,聲音很緩慢,講述的方式也盡量婉轉溫和:“聽說,當時我媽生我的時候大出血,我爸一家人惦記我媽,隻顧著照顧大人,忽略了初生的孩子,那個孩子,就被安如意抱走了。”


    明瀚不受控製的坐直身子,剛剛憤怒到通紅的臉色,此刻煞白如雪,眼睛瞠到最大,難以置信的看著葉啟寒,身體劇烈的哆嗦。


    曲晉之快步站到他身後,修長有力的十指在他身後幾個穴位有順序的按摩。


    明瀚死死盯著葉啟寒,嘴唇蠕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葉啟寒抬眼看他,澀然說:“爸,您還記得嗎?幾年前,您帶我去拜訪您的老友,您老友對您說,‘你這兒子長的和你真像’……爸,您看我和您長得像嗎?”


    “你、你……”明瀚嘴唇顫抖,說不出完整的話。


    他哆嗦的手指,落在葉啟寒的臉上,輕輕撫摸,臉上盡是難以置信的茫然,如墜夢中:“你、你……你是我和蓉蓉的……兒子?”


    葉啟寒點了點頭,手貼在他的手上,“做過親子鑒定了,爸,我是您兒子。”


    明瀚盯著他,眼中怔怔的流下兩行熱淚。


    他真蠢。


    親生兒子在他身邊生活了這麽多年,他竟然沒有發現。


    此刻再看,可不是?


    這孩子長的像他,也有像他妻子的地方。


    也不用什麽親子鑒定,隻要捅破了這層紙,隻看五官麵相,就可以確定這是他和他妻子的親生兒子。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隻可惜,過去他沒發現。


    他顫抖著手指撫摸葉啟寒的臉龐,含著淚問:“安如意她……她對你好嗎?”


    葉啟寒點了點頭:“很好。”


    如果不是安如意十分疼愛他,他也不會那麽堅信安如意就是他的親生母親。


    也不會心心念念,不顧一切的要完成安如意的遺願,替他所謂的父親報仇。


    他沉默了一瞬,繼續說:“除了我,她還收養了一個養子,叫葉修泓,我知道的一切真相,都是從葉修泓口中聽來的。


    他說,您和安如意才是一對,是我媽媽橫刀奪愛,拆散了她和您,所以,她才恨您和媽媽,搶走了我。


    她把我養大,就是為了讓我們有朝一日,父子相殘。


    隻是,她身體不好,我十二歲那年她就去世了。


    她去世之前,讓我想辦法接近您,取得您的信任,長大之後為我親生父親報仇……”


    “一派胡言!”明瀚氣的狠狠咬牙:“蓉蓉是我的初戀,我和蓉蓉初中時就在一起了!我高中才認識安如意,她一直追求我,我始終沒有答應過,她……她是不是精神有問題?”


    靜靜站在一邊,一言不發的曲晉之,無聲的在心裏歎了口氣。


    為了一個注定得不到的男人,一輩子子未婚,偷了人家的兒子撫養,用一生的時間設計一幕父子相殘的戲碼,可不就是精神有問題?


    自私、偏執、陰毒、瘋狂,這幾樣,那個女人占全了。


    隻能說,這世上一樣米養百樣人。


    有心地善良心胸寬闊的好人,也有安如意那樣,自私陰毒,偏執,喜歡鑽牛角尖,寧可損人不利已,也要讓別人過的不痛快的人。


    曲晉之不能理解那種人,但身為一個見多識廣的醫生,那種人他見多了。


    明瀚在曲晉之的幫助下,調整了好久,呼吸才不那麽急促。


    他伸手抓住葉啟寒的手臂,連聲說:“你這孩子,還跪著幹什麽?趕緊起來,快起來!”


    如果說,剛剛他還對葉啟寒有怨憤,有不滿,那此刻就隻剩下心疼與憐愛了。


    是他的錯。


    當年隻顧著照顧妻子,疏忽了兒子,讓兒子被安如意那個瘋子給抱走。


    兒子說安如意對他很好,可誰知道呢?


    一個心思陰毒,一心恨著他,想要報複他的瘋女人,對他兒子再好,能好到哪兒去?


    是他對不起兒子。


    還好,安如意雖然打著是讓他們父子相殘的主意,才讓他兒子接近他,可他們父子到底還是相見了。


    安如意死後的日子,是他撫養他兒子長大成人。


    雖然他隻當葉啟寒是養子,可回憶這些年,他對葉啟寒和親生兒子差不多,疼愛有加,從沒虧待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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