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戈壁,放眼望去,盡是黃土。


    在這蒼涼之地,卻有兩隊大軍遙遙對峙,猶如那胡楊樹般,突兀,肅殺。


    兩軍之間,一個臨時搭建的帳篷屹立於黃土寒風之中。


    帳篷四周,圍滿了輕甲利刃的侍衛,個個神情警戒,嚴陣以待。


    與帳篷相距五米處,兩個衣著樸素的老者,正手執茶杯,相談甚歡。


    這輕鬆愜意的場景,與周圍氣氛格格不入,仿若幽深夜色之中的一盞明燈那般突兀,那般紮眼。


    不知者,也許會驚疑,為何殺氣騰騰的陣地上,會出現這麽兩個與眾不同的老頭?


    知曉者,卻沉默不語,尤其是實力到達一定程度的冒險家,絲毫不會覺得兩位老者的出現有任何礙眼之處。


    他們隻會覺得,這太正常了。


    因為這兩位老者,一個是老資格的達賽城國家力量,一個是老資格的艾瑞城國家力量。


    平日裏深居簡出的兩位強者,一旦出現在這裏,無外乎隻有一種原因——他們的國君,正在此處。


    帳篷之內,共坐六人,左邊三位,分別是艾瑞城城主卡特·霍頓,艾瑞城宰相,以及艾瑞城智囊團的一把手,右邊的,依次為獸人王,萊斯塔宰相和我。


    兩方見麵就坐後,卡特·霍頓率先開口,與獸人王攀談起來,兩人談的是眉開眼笑,乍一看,還以為是老友重逢。


    萊斯塔宰相揶揄艾瑞城宰相微微頷首致意。


    我也有樣學樣,對著艾瑞城智囊團一把手點頭致意,結果對方完全不鳥我,吃了個悶虧。


    不過想想也對,在場諸位,年紀最小的一個也有我歲數的兩倍大,若按年齡計算,我連坐在這兒的資格都沒有,卻能以達賽城三把手的身份參與會議,而且身份還是與四十多歲的艾瑞城智囊團一把手相當,豈能不讓這位大叔感到不爽?


    但不爽歸不爽,你卻改變不了任何事實,隻能老老實實坐在我對麵,迎上我這張笑嘻嘻的臉。


    寒暄了會兒,卡特·霍頓突然轉向我,笑道:“這不是安小毅嘛,沒想到在艾瑞稱一向默默無聞的你,來到達賽城,竟然搖身一變,成為了宰相,實在是令我感到驚訝啊。”


    “陛下說的沒錯”我微微一笑,道:“我曾聽過這樣一則寓言,原本栽種在南方的酸橘子,移植到了北方,竟然變成了甜桔子,不知您可否聽過這則寓言?”


    卡特·霍頓笑容不變:“沒挺過,不過寓言這種東西,十之八九都是假的。”


    “萬一這則寓言,恰好是那十之一二呢?”


    卡特·霍頓眼中精光一閃,卻是笑容更盛:“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我笑著收回目光,同時打量下艾瑞城宰相和智囊團的反應。


    艾瑞城宰相明顯也是城府極深的主,哪怕我在呈口舌之快上占了他主子的便宜,這老頭依然神情淡然,古井不波,好像渾然沒有聽懂一般。


    而那個艾瑞城智囊團,明顯稍遜一籌,雖然同樣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快之色,但眼中閃爍的精光與眉宇間的凝重,卻出賣了他的心情。


    接著,談判正式開始。


    獸人王率先提出建議,希望兩國可以握手言和,退出這塊不祥之地。


    卡特·霍頓很明顯不同意,這裏精金富裕,若能全部開采,足以填補艾瑞城多年以來的精金短缺局麵。


    艾瑞城宰相也有意無意點撥獸人王,別想獨**金。


    萊斯塔宰相據理力爭,表示達賽城從來都是最遵守契約的國家,從不屑於暗吞獨食。


    智囊團卻反駁道,精金這等大陸鮮有礦藏,是人便會動心,他也相信達賽城的諸位代表不會違反契約,但這並不意味著其他人就沒有覬覦之意。


    智囊團這話說到點子上了,貪婪,是人性中最強烈的一種情感,如果不是畏懼戈壁下麵可能會有古國的話,獸人王鐵定不會發起這次談判,而是暗中調派人手偷偷挖掘,爭取獲得更大的利益。


    話既然已經談到這份上了,獸人王不得不將古代文獻的記載全盤托出。


    “我們現在所坐位置的下麵,被封印著一個可怕的災厄”獸人王道:“那些精金與秘銀,皆是用來封印災厄的道具,若將它們掘出,勢必會引發一場打亂。”


    毫無意外地,卡特·霍頓對獸人王的勸諫表現出了反感與不屑一顧:“我說拉斐爾,你我打交道的時間也不短了,何必非要編這種謊話欺我?”


    他說著,卻搖了搖頭,轉向我,道:“不,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謊言,完全不符合拉斐爾你的身份,反倒是更符合你,安小毅長老,你以為用這種小聰明,小謊言就能欺騙到我嗎?”


    對於卡特·霍頓的嘲諷,我哭笑不得。


    是的,我的確撒過不少謊,但卻從沒營造過足以引起恐慌的謊言。


    我深知,災厄這種事關和風大陸人民生命安全的東西,是不能隨便用來開玩笑的。


    輕歎一聲,我道:“您高估我了,我就算再膽大包天,也不敢隨隨便便拿災厄這種事情開玩笑。”


    然而,卡特·霍頓依然不信,他就是這種多疑的人,隻要主觀意識不相信某人,uu看書.ukanshu.om 無論對方說什麽,對他來說都是謊言。


    既然他想作死,我也勸不了,隻得衝著獸人王和萊斯塔宰相攤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獸人王與萊斯塔宰相對此也沒抱任何期望,當然,並不是對我不抱期望,而是對卡特·霍頓。


    黃昏之後,臨時大帳。


    “這混蛋根本就不聽不進去勸!”獸人王一拍案幾,憤怒道。


    “他如果肯聽勸,就不是叱吒風雲的艾瑞城之主了”萊斯塔宰相一臉淡然,似乎早已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說真的,我真想狠狠跟他幹上一場!”獸人王忿忿道,但隨即,他又歎了口氣,道:“但一想到這家夥的處境,我倒是有點替他感到難過了。”


    “陛下知道就好”萊斯塔宰相給獸人王斟了杯茶,淡淡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卡特·霍頓是打算抓住這次機遇,將本已瀕臨崩潰的卡特家族重新振興起來,但這一次,他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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