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熙不希望這個人是自己,她好不容易醒了過來,不能那麽快又去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良久之後,方文熙像是經曆了許多的掙紮,眉眼終於低垂下來,在葉晟唯的麵前顯出一副謙卑的樣子。


    “我懂了,放心吧,小唯,我會一直安心的做你手中的一枚棋子。”


    葉晟唯冷笑了一聲,“你最好記住你的這句話,棋子這種東西,一旦沒有了用,就隻能被拋棄。”


    方文熙點點頭,緩緩的閉上眼睛,繼續裝成平日裏沒有醒來的模樣。


    唯有放在被子裏頭的一雙手,微微的顫抖著。


    現在葉晟唯沒有殺她,是因為葉晟唯覺得她還有用,至少在以後打到章沐白的時候,方文熙還能成為有力的證人。


    方文熙躺了那麽久,終於看清了一些事情,感情固然有用,但感情是會有所消耗的,如今葉晟唯的心中,隻剩下了利益和報複,她再也不能提及感情了,因為那已經不再是她能用的籌碼了。


    ……


    安然出了醫院沒有多久,便把那個號碼給蔣俊恩發了過去,她的情緒有些激動,告訴蔣俊恩,這可能是一個非常大的突破點。


    蔣俊恩的電話果然沒過多久就打過來了,安然激動的接了起來。


    “哥,怎麽這麽快就打過來了,你已經查到了那個電話的主人嗎?”


    電話那頭良久沒有聲音,就在安然以為出了什麽事的時候,蔣俊恩忽然開口說道。


    “安然,你有沒有想過,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了,或許安在昕早就已經……”


    蔣俊恩的聲音非常的輕,語氣低沉。


    安然卻忽然開口,打斷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不會的!安在昕是章沐白帶走了,章沐白絕對不可能把她給殺了,隻要我還在雷子琛身邊一天,安在昕就有可能成為章沐白的籌碼,一枚有用的籌碼或許也就是章沐白的底牌,她不會對安在昕怎麽樣的!”


    安然說這話的時候,聲調突然間拔得很高,好像聲音越大,底氣也能越足似的。


    蔣俊恩好長時間都沒有說話,電話裏隻有他低低的喘息聲,安然的一顆心漸漸的低落下去,再一次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些沙啞。


    “哥,你是不是已經查到什麽了?安在昕她真的……”


    聽著電話裏傳來安然略帶哭腔的嗓音,蔣俊恩的眉頭皺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抉擇。


    安在昕確實沒事,蔣俊恩之所以那麽說,是因為他早就查到了章沐白背後的人是誰,他曾想象過無數次,究竟是誰在章沐白的背後幫忙做了那麽多的事情,但絕沒有想到會是那個人。


    中緬一帶最大的毒梟——魯格。


    應該算是這個時代裏頭,比較出名的一個反派人物了吧。


    他作為蔣家的長房長孫,其實算得上是這一代寧海公子哥當中的楚翹人物,雷子琛也是如此,但他們這些人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終究隻是在寧海這個小地方。


    魯格那樣的存在,其實就是一個小小的帝國,他掌握了中緬交界處所有的毒品交易,勢力究竟有多龐大,根本就沒有人知道。


    想要撼動這樣的一個人,要花多少的時間,費多大的力氣?


    蔣俊恩根本不想把安然攪得這件事情裏頭來,假如當初就知道章沐白背後的這個人是魯格的話,蔣俊恩就算是把安然綁在家裏,靠著營養液讓她活下來,也不會用安在昕的事情讓她重燃生活的信心。


    但現在說這一切已經晚了,蔣俊恩懊惱自己知道的太晚,他把安然從消沉的邊緣拉了回來,卻把安然推向了一個更加可怕的火坑!


    知道那個人是魯格的時候,蔣俊恩終於明白過來,雷子琛為什麽要那麽做。


    安然有一點想的沒錯,那就是雷子琛從未變過心,確實是迫不得已,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她和孩子。


    即便是像雷子琛那樣的人,也沒有辦法保證在魯格的眼皮子底下,保全安然和兩個孩子吧?唯一能做的選擇,就是把他們母子三人推的再遠一些。


    可是自己親手毀掉了雷子琛的計劃!


    居然是他把自己的親妹妹重新推回到那個危險的境地裏去!


    最近蔣俊恩時常都在後悔這件事情,有的時候晚上都會被噩夢驚醒,夢到安然和兩個孩子滿身是血。


    他很害怕,這種害怕並不是因為他和雷子琛之流的人不夠強大,而是對手太過強大了!


    再有能力的世家想要撼動一個王朝,其中要付出的努力,犧牲的性命,肯定是不計其數的。


    而他和雷子琛都已經有了軟肋,很難再有孤注一擲的勇氣……


    “沒有,安然,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早前不是跟你說了嗎?我還沒有查到任何的事情,我隻是有些擔心而已。”


    “真的嗎?哥。”


    安然的聲音很小,嗓音裏透著恐懼,蔣俊恩知道自己好像又做錯了一件事,他不該這麽嚇安然的。


    “嗯,我以你哥哥的名義發誓,我真的不知道安在昕現在是什麽情況,我隻是害怕你麵對危險,所以才提醒一聲而已,你放心吧,那個號碼我會去查,不過最近還是要小心一些,我總覺得章沐白身後的人並不簡單,有些事情不要操之過急。”


    聽見蔣俊恩如此認真的說,安然總算是放心了一些,“嗯,我知道的,哥。”


    “對了,這個號碼你是哪裏來的?”


    安然想了想,還是把葉晟唯的事情和盤托出了,對蔣俊恩,她沒有任何好隱瞞的。


    蔣俊恩聽了倒是沒有多說什麽,叮囑了幾句之後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但是掛了電話之後,蔣俊恩卻不由得的有一些疑慮。


    葉晟唯……


    這個男人好像已經從他們的生活中淡去很久了,現在突然間又出現,而且還頻繁的出現在安然的身邊,這究竟意味著什麽?


    真的隻是因為方嚴嗎?


    其實方嚴的這件事情,蔣俊恩自從知道了魯格的身份之後,就一直在考慮了。


    安在昕是個舞蹈家,應該也算個名人了,隻是因為他的名聲不太好,而且回到寧海市之後,安在昕很明顯有淡出圈子的考慮,突然間失蹤,社會上他也沒什麽太多的人關注。


    可方嚴就不一樣了,方嚴的身份顯赫,這樣的人一旦失蹤了,上層怎麽可能沒有動作呢?


    蔣俊恩皺著眉頭,覺得有些頭疼,好像所有的事情遠比自己當初想象的要複雜的多,他也沒有辦法預判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子,安然留在雷子琛的身邊,估計會是危險重重的。


    ……


    安然到家的時候,正好趕上晚飯的點,食物的香氣飄到玄關,安然瞧了瞧門口,雷子琛好像已經回來了,鞋子就擺放在那邊的鞋架上。


    她在外麵的時候已經讓自己的情緒調整好了,回來的時候倒是看不出半點端倪,進屋的時候,雷子琛正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帶兩個孩子玩,畫麵非常的和諧。


    張媽在廚房裏忙碌著,屋子裏飄著飯香,燈光看起來也很溫暖,倒真有幾分家的味道。


    安然一時間有些呆愣,進屋的時候,臉上已經揚起了一抹笑容。


    “去哪裏了?”


    雷子琛見她回來,頭也不回的問道,目光一直落在兩個孩子的身上。


    “跟奧迪一起出去玩了一會兒,你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嗎?”


    雷子琛點了點頭,嗓音低沉卻很動聽。


    “嗯,最近幾天應該是沒什麽事了。”


    春節假期,總算是閑了下來。


    晚上睡覺的時候,安然本來有些擔憂,她甚至已經準備好了吃藥,可是雷子琛洗完澡出來,據說今天晚上要在書房休息。


    安然算覺得有幾分奇怪,但也沒有多問什麽,這樣也好,蔣俊恩說過,那個藥還是不要頻繁吃比較好,可是不靠著藥物的話,安然真的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好好的睡在雷子琛的懷裏。


    雷子琛進了書房,想了想還是把門給反鎖了,然後才走到電腦邊上,打開筆記本,接收了那封郵件。


    催情藥。


    藥效並不濃烈,不是普通情趣店裏賣的那一種,是醫用的,大部分開給那種性冷淡的患者。


    盡管如此,但長期服用的話,對身體還是有很大的副作用。


    建議積極配合其他的治療,不要依靠藥物。


    那些個字眼出現在雷子琛的視線當中,讓他的黑眸漸漸的眯了起來,放在桌上的手也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安然,你已經需要靠這種藥才能跟我在一起了嗎?


    ……


    安然覺得,這個春節和自己想象的似乎有點區別。


    經過年會那天晚上的事情一鬧,安然原本覺得,她和雷子琛兩個人的關係應該有一個質的飛躍才對,但事情顯然沒有。


    而且不僅沒有進展,反而回到了一種奇怪的狀態。


    雷子琛每天晚上都睡在書房,而且是特別自覺的那種,到點就過去了,因為這幾天晚上根本就沒有什麽工作可以做。


    甚至有的時候,安然已經準備好了要吃藥了,換上略帶暗示性的睡衣,雷子琛卻表現的絲毫沒有興趣。


    安然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裏,但她覺得他和雷子琛之間,似乎是什麽地方出了錯。


    正因為如此,安然最近這幾天表現得有些焦灼。


    雖說現在她和雷子琛之間的關係並不一定要靠著那種事情來維持,但雷子琛突然間表現的疏離,總讓安然覺得有些不安。


    年前的那段時間,安然好不容易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好幾次都看見章沐白紅臉的樣子,可這一切都得益於雷子琛的默不作聲。他沒有插手自己和章沐白的事情。


    如果一旦自己和雷子琛的關係出現問題,那麽在章沐白的麵前,就沒有任何談判的籌碼可言。


    大年初六,這個春節假期的最後一天,明天就要回公司上班了。


    安然本想趁著最後一天跟雷子琛解決一下現在的矛盾,可是早上起床的時候卻聽張媽說,雷子琛一早就出去了。


    安然心裏麵的不安好像更加強烈了。


    然而當安然坐在餐桌上吃早飯的時候,外麵就發生了一樁大事。


    楊眠和沈絨蕭打架了。


    這一架打的有些嚴重,直接把沈絨蕭打到了醫院。


    接到奧迪電話的時候,安然腦袋還是蒙的,實在想象不出來,楊眠那樣精致的女孩子居然會捅了沈絨蕭一刀。


    最先接到這個消息的人是楊延,大年初六最後一天假期,他本想帶著奧迪拜訪他的姐姐,可沒有想到一進屋,卻看見滿地是血的樣子。


    楊延本來想打給雷子琛,可是雷子琛的電話無人接聽,奧迪最終隻能把電話打到了安然這裏。


    安然接了電話之後,很快趕往了奧迪口中所說的那個醫院。


    當時安然還並沒有把情況想的很嚴重,楊眠和沈絨蕭之間頂多算個感情糾葛,安然想著就算鬧的再嚴重,也不過是一件小事。


    可到了醫院的時候卻發現,沈絨蕭被推進了手術室,楊延告訴她,楊眠那一刀捅在胸口上,假如位置再準那麽一點點,沈絨蕭當場就沒命了。


    安然過去的時候,楊眠已經被帶走了,在旁邊的病房裏,安然隻是站在門口遠遠的看了一眼。


    上一次見到楊眠的時候,她還是那般明媚的樣子,想要幫著自己和雷子琛和好,臉上帶著狡黠的笑意,告訴安然,她會幫安齊成為易安的代言人。


    隻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再一次見到楊眠的時候,安然幾乎有些認不出來了。


    雖然受傷的人是沈絨蕭,但是安然發現,傷人的楊眠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她身上沒有傷口,估計所有的傷都在心裏。


    她比那一次見麵的時候瘦了很多,身上穿著一件羊駝色的大衣,胸前幾乎被鮮血染紅了,一雙手上也沾滿了血,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一張臉顯得越發的清瘦。


    她的臉色蒼白,眼圈卻是黑黑的,看起來像是好幾天沒有睡好,可那雙眸子,裏麵是一片通紅,不見半分眼淚,完全是幹澀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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