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韶琛接過了一旁已經點燃的三支香,穩步上前,對著藺父的遺像恭敬地鞠了個躬,然後雙手將那三支香插在了香爐裏,死者為大。


    藺澈私底下警告了藺赫一番,然後迎了上去,招呼靳韶琛,把他帶到了夜淮還有祁默所在的另一個房間。


    他本來是想叫藺赫來完成這個任務的,可藺赫這人強得跟頭牛一樣冥頑不化,他擔心弄巧成拙,讓旁人察覺出藺家跟靳家生出了嫌隙,隻能自己親自上了。


    比起藺澄跟藺赫,自己跟靳韶琛還真沒那麽熟,唯一的話題從前除了藺以軒便是小念白了。


    自從有了沈安諾,以前常來家裏玩的念白,來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要是藺赫跟靳韶琛的關係斷了,那藺家跟靳家的關係也要斷了。


    方怡分析得極有道理。


    靳韶琛到底沒給藺澈難堪,由著他一路帶著自己過來,也許他先前的態度太冷,凍傷了不少人,這會一路暢通無阻,也沒不長眼的過來添堵了。


    外麵賓客絡繹不絕,藺澈身為藺家長子,不便缺席。


    靳韶琛體會他的難處,寒暄了兩句,便放他回去了。


    這房間內,就夜淮跟祁默兩人,加個自己,也就三人,倒是安靜。


    靳韶琛脫掉外套,隨意放到了一邊,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夜淮跟祁默兩人麵麵相覷,前者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薄唇輕啟,“琛哥,你進來,藺赫沒為難你吧?”


    靳韶琛不疾不徐地道,“離得遠。”


    他哪裏不清楚,藺赫是想衝過來的,隻是被藺澈給攔下了,藺澈比藺赫莽撞衝動的性子沉穩多了,不過還是欠缺了曆練。


    藺伯父去的很不是時候,若是再晚個幾年,那藺澈也有了大將之風,能勝任有餘了。


    至於藺澄,本來是藺家的一大助力,現在看來,能不拖後腿就不錯了。


    茶幾上有一盒煙,不知道是夜淮的,還是祁默的,靳韶琛微微傾身,骨節分明的手指去抽出一根煙,又把火柴盒捏到了手中。


    祁默看到琛哥右手指尖的燙傷,以及手背上醜陋交織的傷痕,怔了怔,“琛哥,你這手不會是被狗咬的吧?”


    看著就像是被咬的,這狗也是厲害,連琛哥也膽敢咬。


    夜淮眼角抽動了兩下,什麽眼神。


    靳韶琛順著祁默的目光落到了自己手背上的斑駁傷痕,似笑非笑,並沒有給予明確的回複。


    祁默卻當他這是默認了,追問不休,“什麽品種的狗?打了狂犬病疫苗沒有?”


    夜淮眼角抽動得更厲害了。


    幾天不見,祁三的眼神怎麽差成了這樣,是不是被眼屎給遮住了。


    “不是狗,”夜淮歎了口氣,同情得望了祁默一眼,“是人。”


    “是誰?”


    祁默問出口後,就後悔了,答案呼之欲出,有誰有這麽大的膽子肯在太歲頭上動土,琛哥放任撒野的除了沈安諾,也沒別人了。


    琛哥對沈安諾,似乎縱容過了度。


    他本來還想幫藺赫斡旋下跟琛哥之間的症結,現在想來,還是按下不提。


    ……


    *


    玩具房內。


    念白纏著沈安諾下棋,他最近學了五子棋,沒有個廝殺的對手,媽媽回來,正好讓他有了伴。


    之前,他跟李媽還有王媽都玩過,兩個老人家都習慣性得讓著他,讓他贏得一點成就感也沒。


    他需要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所以在玩之前,就打了招呼,“媽媽,你可千萬不要讓著我。”


    “好,我不讓,讓我家小寶贏得光明正大。”


    “媽媽,小寶是誰啊?”


    “小寶就是你,我給你新取的小名,好聽嗎?”


    沈安諾理所當然地道,念白張大了嘴,很想哭喪著臉拒絕媽媽-的好意,可他又怕媽媽傷心。


    小寶,小寶,怎麽聽像是在叫繈褓之中的小屁孩,他都這麽大了,還小寶。


    媽媽心血來潮,就不能給他取個更牛逼響亮的小名嗎?


    “好聽。”他昧著良心道。


    沈安諾瞧出了他的不情願,耐心地解釋道,“小寶,就是小寶貝啊,媽媽-的小寶貝。”


    念白心情瞬間被順毛順平衡了,比起寶貝,小貝,小寶貝,大寶,“小寶”這兩個字立刻顯得高大上了。


    他的額頭不由自主滴下了兩滴冷汗,心有餘悸,幸好自己的大名沒讓取名無能的媽媽取,不然他如今就不叫靳念白了,而是靳寶貝之流的非主流大名了。


    “我也覺得好聽。”


    沈安諾喃喃自語,如果眼前這個孩子真的是她的兒子,那麽,她欠他的太多了,真不知道如何償還,錯過了他太多成長的足印。


    比起過去那個冷冰冰、孤寂寡言的念白,如今的念白,真的是活潑可愛多了,身上有了更多同齡人的特征了,逐漸告別了不合群。


    “對了,媽媽,你昨天問我我有沒叔叔這事,我有點眉目了。”


    明明前一刻還在探討小名這個輕鬆的話題,這下一刻突然跳躍到叔叔這個沉重的話題,念白的思維太跳脫,以至於沈安諾的腦子都差點沒能轉過彎來。


    沈安諾已經從夜夢那得到了肯定的答複了,不需要念白的幫助了。


    但她並不能告訴念白,於是一本正經地問,“小寶都有什麽眉目了?”


    念白落下了一枚棋子後,苦著一張小臉回憶,“我去年在爺爺奶奶家住的時候,無意間闖進了一個房間,奶奶以前告訴我說是雜物間的,不讓進,都上了鎖的。那個房間有案台,有遺像,還供了香爐蠟燭之類的。媽媽,我現在越想越覺得那房間有問題,可是我當時害怕就沒仔細看,也不知道遺像上的那人是誰。你說那會不會是我叔叔啊?”


    “可是我如果有個叔叔,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聽爸爸還有爺爺奶奶提過呢?”


    “媽媽,你為什麽會問我有沒親叔叔啊?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啊?”


    小家夥舉一反三地問個不停,化身成問題寶寶了。


    沈安諾沒有想到自己隨口的發問,會造成念白的困惱,她很後悔昨天衝動之下問念白了,小家夥雖然年紀小,但思考問題的觸覺比大人還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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