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概有十分鍾的樣子,老板送來了三清要的素菜包子和半碗清水。三清接過,說了聲謝謝,老板的臉色有些僵硬,三清卻沒有抬眼看他,而是自顧自的吃起了包子。


    老板沒有走開,安靜的站在一旁看著三清。


    “還是那個味!”三清突然輕聲說了這麽一句,然後繼續吃著手中的包子,下一口,他從包裏餡裏取出一樣硬物,拿在手裏一看,竟然是枚鏽跡斑駁的銅錢,他沒有說話,悄悄將銅錢收在手心。


    不知不覺間,範有為已經吃完了所有的肉包,他靠在椅背上,用手撫摸著鼓脹的肚皮,一臉心滿意足的樣子。


    “喝點兒水。”三清將麵前的碗推到了範有為麵前。


    範有為端起碗,仰頭喝水,不知怎麽的,這一碗加了幾粒粗鹽的清水竟然喝出了前所未有的美味來。範有為下意識的放慢了喝水的速度,就像在細心品嚐一般。


    “小……能借一步說話嗎?”包子鋪老板趁著範有為沒注意,悄悄走到了三清身旁,輕聲問道,這一次他硬是把小朋友三個字給咽了回去。


    三清沒有說話,隻是報以微笑,然後跳下椅子,跟著老板進了包子鋪,然後拐進了一間空著的房間。那婦人早已在屋內等候了。


    “這個你還留著呢?”進屋後,三清不緊不慢的攤開了手,將那銅錢遞到了老板麵前。


    “你,你真是他?”老板激動的說道。


    “是,也不是!”三清晃了晃手,示意老板取走銅錢,待到老板從他手中拿走銅錢後,他繼續說道:“二十年過得真快,銅錢都生鏽了,你也老得和銅錢一樣快啊蘇良,不過包子做得還是一樣的好吃。”


    “真的是你!”聽了三清的話後,老板更加的激動了,他飽含淚水的說道:“這麽些年我還開著這包子鋪,就是念著哪天您又來了吃不到好的包子,沒想到還真把您盼來了。蘇紅,快給恩人磕頭!”老板最後一句話,是對著身旁的婦人說的。


    婦人聽了老板的話後,立刻就跪在了地上,正要磕頭,卻被三清阻止了。


    “這一跪我受了,頭要玩磕不得,當年我這一招看似幫了你,實則害了你,這一拜貧道當真受不起。”


    “道長,其實我還有些事想叨擾您。”老板蘇良沉聲說道。


    “你是要問我你還有多少陽壽,想把餘年都留給你的女兒吧?蘇良,這件事我做不來,就算做得來也不該做,隻怕後患無窮,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想你應該也看的清。”三清語重心長的說道。


    “爸,您也別為難恩人了,或許這就是我的命吧!”老板陷入了沉思,一旁的婦人終於開口。


    “放心吧姑娘,你不是福薄之人,好人會有好報的,好好的把包子鋪開下去。”三清扭頭對婦人說道。


    “好了,我該走了!”三清說完這句,轉身離去。


    “你,你還會再來嗎?”見三清要走,老板忙不迭的問道。


    三清回過頭,笑而不語。


    “走吧!”三清來到門外,範有為已經喝完了碗中誰,正意猶未盡的盯著空碗。


    “走?我們還沒付錢呢!”範有為故意壓低了聲音對三清說道,像是怕稍微再大點兒聲就會被老板聽到。


    “老板娘說你長得俊,包子送給你了!”三清打趣的回了這麽一句,然後便走上了來時的那條路。


    “這……”範有為抬頭望了一眼站在門邊的婦人,又一次漲紅了臉。接著便迅速的追上了三清的腳步。


    這時不知從哪兒跑出來一條老黃狗,瘸了一條腿,緊緊的跟在兩人身後。


    “為什麽你一看到老板娘就臉紅?”範有為跟上來後,三清故意問道。


    “我,我覺得她像我娘!”範有為低著頭回答道。


    “真的?”


    “哈哈,我騙你的,因為我覺得老板娘漂亮!”範有為紅著臉說道,眼眶卻濕潤了。


    “以後,我要娶一個跟她一樣漂亮善良的女人!”範有為信誓旦旦的說道。


    三清沒有說話,身後的老黃狗卻不合時宜的吼了兩句。


    “我們怎麽去杭州啊?不會又要走著去吧?”範有為問道,他開始擔心自己的雙腿了。


    “我們,我們坐火車吧!”三清想了一下說道。


    “火車?我們可沒有錢呀!”範有為疑惑的望向了三清。


    “你有!”三清漫不經心的說道。


    “我,我……”範有為把手伸進褲袋裏,正好摸到了那張李老三給他的十塊錢,心疼!


    包子鋪老板蘇良和他的女兒蘇紅靠在門邊目送兩人離去。


    那一年,也是這個季節,有個牽著條老黃狗的道士路過,要了個素菜包子,一碗清水,恰好發現了了老板病重的女兒。於是他留下了一枚銅錢,小女孩活下來了,父親卻越來越老。那一年,老板牽著女兒站在門口目送他離去。


    這一年,又是這個季節,一個小男孩來到這裏,同樣要了一個素菜包子,一碗清水,他說了一番話,而後,帶著一條老黃狗離去。這一年,女兒扶著父親目送他離去,父親靜靜閉上了眼睛,女兒再次過了下來。


    直到多年以後,有個叫蘇紅的女人在臨終前交代自己的後人,一定要把包子鋪繼續開下去,因為有個故人要回來吃包子。


    這一天,範有為和三清又步行走到了縣城,到了火車站售票廳,要了兩張單杭州的火車票。可到了付錢的時候,範有為卻撒腿跑了。


    這一天夜裏,一個少年,一個孩子拔上了一輛運送木材的黑皮火車,他,來往杭州。


    “你怎麽跑了?”三清坐在高高的木材堆上問著範有為。


    “我,我……”範有為我了半天沒能把話說出來。


    三清瞪了範有為一眼,沒再說話,範有為卻悄悄紅了臉。


    其實,三清知道,範有為並不單純的是心疼那張錢,而是那張十塊錢對他來說,有著某種難以言表的意義,所以,他這輩子再苦再窮,也斷然不會把它花出去了。


    “睡一覺吧,明天,就到杭州了,明天,這個世界就變了。”三清輕聲說了這麽一句,然後就側身躺在了兩根木頭間的縫隙裏,緩緩睡了過去。


    範有為沒睡,坐在那兒,時而望向左邊,時而望向右邊,盡管天黑,他還是想看看路邊的風景。它們那樣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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