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至,山區裏萬木叢生,鳥獸齊鳴,到處皆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再過六天便是七月初七,是那位不知名的菩薩老爺的生辰,同樣也是老劉頭的大限之期,當然,這隻有他自個兒才知道。


    範家村和附近的十裏八鄉為了慶祝這位菩薩老爺的生辰,特地集資從外省請來了一隊戲班子唱大戲,一直從從初一唱到初七,為這山區增添了不少生氣,也給山區人民帶來了不小的樂趣。他們或是三五成群,或是攜家帶口的趕往戲班子演出的地點葉家村,雖然大部分人並不能聽懂唱的是什麽,但他們還是樂忠於對戲子們的演出指指點點,品頭論足。


    “爺爺,他們唱的是哪一出呀!”戲台下,人群中,一名佝僂老人牽著一個八九歲大的小男孩正專心致誌的看著戲台上的表演。


    “這一出呀,是穆桂英掛帥,吭吭,不過唱的還差點兒火候,吭吭……”老人一邊咳嗽一邊回答著小男孩的問題。他,正是範家村城隍廟裏的老劉頭,近來,他的身體狀況越來越糟,每每咳出血來。他的徒弟羅文承最近很忙,每天一大早便和江家村的江輝煌一起出門,到了夜裏才回來,也不知在忙些什麽。於是,李老三便頂替了羅文承的位置,每天上山采藥,給老劉頭調理身體。


    這不,一大早羅文承就和江輝煌出門去了,這次還帶上了鄰村的幾個年輕人,李老三在羅江二人離開不久,也離開城隍廟上了山。到了臨近正午,老劉頭突然說想看戲,三清便扶著他慢慢悠悠的趕往了葉家村。抵達的時候,戲台下早已是人山人海,不過當他們看到老劉頭時,就都帶著微笑主動給這爺孫倆讓出了一個位置。


    “這些戲子看著都才十幾歲,等我十幾歲了是不是也可以學唱戲呀?到時候我唱給爺爺聽!”小三清興致勃勃的說道。


    “好好好,三清唱給爺爺聽吭吭吭……”老劉頭一激動,咳得更厲害了,他蹲在了地上,咳出來一灘血跡。


    “爺爺,您別激動!”三清伸手輕輕拍打著老劉頭的後背。


    “老朋友,身體不行了啊?”這時,突然有人在旁邊低聲說道。


    “是你!”老劉頭扭頭,發現身旁不知什麽時候站著了一個老頭兒,看著像古稀之年,實際上卻要更加年長。老劉頭顯得很驚訝,猛的就站了起來。


    “怎麽,很驚訝我為什麽還沒死是嗎?”那老頭兒沉聲說道,看著比老劉頭淡定了許多。


    “你,你來這兒做什麽!吭吭……”老劉頭警惕的問道。


    “幾十年沒看過大戲了,來湊個熱鬧,順便來看看老朋友你,不過你的情況好像不太樂觀呀,是不是快死了?”那老頭兒慢悠悠的說道。


    這邊的三清卻不樂意了,他指著那老頭兒說道:“你這人怎麽這麽說話,我爺爺身體好著呢!”這一喊,周圍的人立刻都看了過來。


    “這小孩兒就是那李老三的孩子吧?挺有靈氣的,難怪能讓你做出以命換命的壯舉來……”


    “趙公明,咱們換個地方說話!”那老頭兒話聲未了便被老劉頭打斷。


    “嗯!”被叫做趙公明的老頭兒點了點頭,便自行脫離了人群。


    “三清,你在這兒等爺爺一會兒,爺爺和老朋友說會兒話!”老劉頭彎腰叮囑了三清一句,也不等三清回答,就隨著趙公明離開了。


    三清望著漸漸遠去的兩個老人,莫名的生起一種熟悉的感覺,總感覺似曾相識,也不知是在哪兒看到過這樣場景。


    兩個老頭兒一前一後,遠離了人群,然後爬上了附近的一座山頭。


    “說吧,來這裏做什麽!”還每等站穩,老劉頭便氣急敗壞的問道。


    “怎麽,還動怒了?現在的你可不是我的對手。”趙公明略顯得意的說道。


    “當年那樣的情況,你都能逃出生天,我還真是小看了你呀!”


    “是不是覺得很不合情理啊?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麽合不合理的,隻有能活到最後的,才是勝者,才能說得上話,你覺得呢?”趙公明盯著老劉頭,後者沒有做出回應,而是用同樣的眼神盯著趙公明。


    “哈哈,我想你是不會懂的,畢竟你那神仙師父死了,你也是個將死之人,活人的感覺你是不會懂的!”


    “你……吭吭吭……”老劉頭一著急又咳了起來。


    “到了下麵記得替我向你師父問聲好,告訴他我一定會把大將軍接回來的!”


    “他也是你師父!”老劉頭氣憤的吼道。


    “是嗎?或許曾經是吧,不過又有哪個師父會設計殺害自己的徒弟呢?師兄!”趙公明雙手負胸,目露凶光。


    “公明,你就當我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聽我一句,回頭是岸啊!”老劉頭輕聲說到。


    “你什麽時候開始悲春感秋了?”趙公明不屑的瞥了老劉頭一眼,繼續說道:“你心裏想什麽我再清楚不過了,無非是巴不得我死,就別在這兒裝好人了。好了,戲也看過了,人也看過了,我走了,你慢慢等死吧!等你死了,我就沒了對手,或許我會覺得無趣,提早來陪你呢!哈哈……”趙公明說著徑直離去,嘴裏還哼唱著京劇,正是適才戲台上戲子所唱的穆桂英掛帥,不過卻別走一番風味。


    老劉頭望著趙公明遠去的背影,不住的搖頭,腦海中竟然浮現出了當年師父帶著兩個徒弟下山修習的場景。


    “回頭,回頭,有幾個人能回的得了頭呢?”他歎息道,又咳嗽了幾聲,然後慢悠悠的下了山。


    “爺爺,您的朋友呢?”老劉頭回來的時候,三清也已經脫離了人群現在一邊的角落裏等著老劉頭,放牛娃範有為不知什麽時候也出現了,這會兒正站在三清的身旁。


    “他呀,走了,走了。”老劉頭有氣無力的回答道。


    “您是不是累了呀,爺爺,我和哥哥送您回去休息吧!”三清見狀連忙走上前扶住了老劉頭,範有為也在同一時間做出了一樣的舉動。


    “好好好,咱們回家,這戲不好看,我等三清唱給我聽!”老劉頭笑著,伸出雙手輕輕撫摸兩個孩子的腦袋。


    一老兩少漫步著離開了葉家村,身後的戲台上,戲還在在演著,但是有些人的人生大戲卻快要落幕了。


    “爺爺,穆桂英掛帥好像不適合我唱呀,要不您教我唱別的戲吧,我很快就能學會,就能唱給您聽了!”三清突然開口說道。


    “爺爺回去就教你唱,回去就教你唱。”老劉頭微笑著,心裏有喜也有悲。


    “還真是其樂融融啊!”不遠處的山坡上,趙公明靜靜的站立著,眺望著漸漸遠去的三個背影,他的身後多出了四個穿鬥篷的人,鬥篷下,是四雙綠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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