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滄帝城地下影城,人漸漸多了起來,滄帝城的護城陣法被帝釋傘所破,青雲劍派離開後又帶走了穩定滄帝城的九嶷劍,以至於上麵的主城內罡風肆虐,因此滄帝城的剩餘修士和司徒氏族人全都躲入了影城。


    走在昏暗的街道上,兩側蹲在路邊的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這兩個不速之客,但卻沒人上前詢問,路過灰刃坊時,中年男子抬頭看了一眼。


    “連灰刃坊都走了!”


    紫衣姑娘撇嘴說道,“看來司徒氏這麽多年養著的都是一群白眼兒狼,真到了為難的時候,沒人留下幫忙。”


    中年男人搖搖頭,“這不能怨他們。”


    二人穿過第二層影城,進入旋轉向下的階梯,這下麵便是第三層影牢。


    影牢對於大多數滄帝城修士而言都是一個陰森而神秘的地方,也絕沒有人希望自己能去那裏住上一住,當年柳知返曾經兩次被關了進去,一次是剛剛被帶到滄帝城的時候,另一次是從幻滅洞窟出來,司徒櫻蘭將他關了進去,能兩次從影牢活著出來的,柳知返恐怕是唯一一個。


    走入那一片昏暗的陰影之中,中年男子腳步一頓,似乎想起了什麽往事。


    “爹,怎麽了?”紫衣姑娘問道。


    中年人搖了搖頭,“想起一個人,不知他是不是還被關在這裏麵----”


    影牢的石門緊緊閉著,上麵充滿斑駁的劃痕,和一些讓人看不懂的淩亂痕跡,這道石門似乎比這座滄帝城還有悠久。


    中年人伸手按在了石門之上,一層紫色的光暈從他身上散開,這時忽然從一旁的陰影裏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


    “那些鼠輩都躲在第二層,敢來第三層的可是不多!小子,這裏禁止進入,你們還是去第二層吧!”


    兩人循著聲音一看,隻見一個髒兮兮的老頭兒坐在影牢石壁的牆根兒上,身上披著一件破棉襖,蓬頭垢麵滿身嗖味兒,手裏拎著個酒葫蘆。


    紫衣姑娘皺眉嘲笑道,“要說鼠輩,我看你才更像一個躲在陰溝裏偷東西吃的老鼠,爹,別理他。”


    中年男人卻仔細看了看那老頭兒,然後微微一笑,“鍾離闕,當年你和司徒櫻蘭在四聖崖上賭鬥而敗,按照賭約你投入滄帝城為司徒櫻蘭看守影牢中那人,如今司徒櫻蘭已死,你想走滄帝城沒人攔得住你,為何還要留在這影牢人不人鬼不鬼的!”


    老頭兒一聽這話,混濁的老眼突然間爆發出兩團驚人的光芒,他身上頹然腐朽之氣驟然褪去,聲音也由沙啞變得帶著些金石之音。


    “嗬!想不到如今還有人能認出老頭子我來!難得難得!我還以為這天下修行界早已將老頭子忘了。”


    “骸山派大掌門鍾離闕,當年可是赫赫有名的強者,縱然幾十年消聲滅跡,但總有些老人還能記得起當年那個單掌開山的壯士,鍾離闕,你可以走了!”


    說罷中年男子再次將手按在了影牢的石門上,但卻見那老頭兒嘿嘿一笑,“老夫當年答應了司徒櫻蘭,要替她看守這座影牢,直到裏麵那個老不死的死了,但現在那老家夥還活的好好的,真是讓人想不通,他在裏麵連口酒都喝不到,怎麽能活的這麽久----”他愁眉苦臉搖頭說道。


    “我鍾離闕是個守諾的老家夥,活了這麽大年紀,別的本事沒有,信守承諾還算是一個小小的優點,我就是個糞坑裏的臭石頭,當日滄帝城被那守禦聖器攻打,司徒櫻蘭戰死之時我沒出手,後來羅刹峰那小魔頭大鬧玄羅宮,和古蒼天老兒大戰了一場的時候,我也沒出手,因為老頭兒我和司徒櫻蘭之間的承諾,隻是我替她看守影牢罷了!”


    “所以就算司徒櫻蘭已死,隻要裏麵那個沒死,我就不能走,不能走呀!”他笑嘻嘻喝了口葫蘆裏的酒。


    “這麽說我要進去,你肯定也不答應了?”中年男子轉過身看著他說道。


    老頭兒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兩眼,“你---看著眼熟,你能一眼認出老夫來,想必也不是無名之輩,隻是老頭兒我在這影牢裏呆了太久,這眼睛不中用了,不過我答應了司徒櫻蘭,替她看守影牢,那自然是裏麵的不能出來,外麵的也不能進去。”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攤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請吧!”


    “嘿嘿!”鍾離闕仰頭喝了口酒,酒葫蘆還沒放下另一隻手便閃電般伸了過去,那隻油膩膩黑漆漆,指甲縫裏滿是淤泥的手掌此時變得仿佛金鐵一般,散發出淡淡的金屬鋒芒。


    手掌掛風直奔中年男子肋下抓了過去,這一招乃是鍾離闕當年的成名絕技,名為‘龍探爪’,手掌未到勁氣先至,隻見他手掌抓去處中年人的衣袍被一股無形力量壓的凹陷了下去。


    然而中年人突然間伸手在麵前一橫,手腕擋在鍾離闕的爪前,隻聽嘣的一聲,好似兩截鐵棍砸在了一起,鍾離闕的手被猛地擋開,這一下撞擊之力恐怕不下千斤。


    鍾離闕臉色微變,閃電般縮回那隻手腕發麻的手臂,兩臂收在胸前,好似蓄勢待發的兩隻鐵錘,又如蟄伏的兩條蛟龍,隻待雷霆一擊,震破天地。


    “衝天炮!”


    鍾離闕這一刻再沒有半點兒邋遢的樣子,一股雄壯如山般的氣勢從他身上發出,他幹瘦的身體卻仿佛一隻巨熊人立而起,拍下一雙摧骨斷筋的手掌。


    中年人雙掌探出,在鍾離闕雙拳砸來的瞬間抓住了他的兩顆拳頭。


    “嘿!”鍾離闕一聲暴喝,身上勁力仿佛龍虎,腳下堅硬的石板哢哢聲中出現一道道裂痕蔓延開去,影牢屬於滄帝城核心區域,裏麵的黑石何等之硬,竟然被兩人身上猝然發出的力量震碎。


    “年輕人,和我鍾離闕比力氣,你選錯人了吧。”


    中年人微微一笑,“我可當不起‘年輕人’這三字。”


    說罷隻見中年人雙臂之上突然間洶湧而起一層紫色的光暈,紫光仿佛浪潮般一波波湧起,在他身上閃爍不定,初始時十分微弱,但每一次閃爍紫氣都比之前強上數倍,轉瞬之間隻將中年人的臉也映成了紫色,好像一道晚霞照在了他的身上。


    鍾離闕本來還感覺到這中年人身上的真元微乎其微,弱的還不如滄帝城一般的修士,可一見這紫光,頓時臉色驟變,雙目瞪起再沒半點兒自信可言,同時感到從他雙手上傳來的勁力仿佛海嘯般一重強過一重,眨眼間便從涓涓小溪化為滔天巨浪。


    “棲霞九重勁----諸葛鳳祥!”


    話音剛落便見鍾離闕的身體仿佛被狂風卷起的樹葉一般倒飛出去,棲霞九重勁正是諸葛世家家傳絕學,九重真力重重疊加,每一重都是前一重的一倍,諸葛鳳祥瞬間就將棲霞九重勁疊到了第六重,六十四倍真元豈是鍾離闕所能承受的住的。


    撞倒了十幾根石柱才停住身形,他掙紮著從碎石中爬起,一手捂著胸口臉色複雜道,“諸葛鳳祥,你終於回來了。”


    這中年人正是司徒櫻蘭的丈夫,司徒雨施和司徒月嬋的親生父親諸葛鳳祥,而他身邊那個紫衣姑娘,則是他的小女兒諸葛薇薇。


    當年諸葛薇薇從死水中逃走,輾轉多年,浪跡江湖十餘載,還要躲避司徒星見布下的那些耳目,最終才在海外一座荒島上找到了諸葛鳳祥,父女二人在島上生活了十幾年。


    荒島偏僻,滄帝城發生的事傳到小島時,已經是數個月之後,諸葛鳳祥和諸葛薇薇聞訊後立刻晝夜兼程,卻依然回來的晚了。


    中年人收回雙手,身上紫光散去,聲音歎息道,“再不回來,我就真成了喪妻又喪女的老鰥夫了----”


    諸葛鳳祥轉身伸手按在影牢的石門上,將沉重的石門緩緩推開。


    吱----咯咯咯------石門仿佛一顆巨大的遠古骷髏張開了嘴,露出黑暗而陰冷的喉嚨。


    諸葛鳳祥一隻腳踏入影牢,扭頭對鍾離闕說道,“你可以離開滄帝城了,我替櫻蘭做這個主!你那個孫女鍾離豔,可沒你年輕時那般冠絕天下!本事不夠卻偏偏學人做正道大俠,要不是看在她和武道派的那點兒淵源上,我那女婿恐怕早殺她兩次了,你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吧。”


    鍾離闕擦去嘴角的血,拍打拍打身上的塵土,苦笑道,“我年輕時就不是你們夫妻的對手,年老了更是不如!既然你已經回來了,那我還是回骸山派養養老,抱抱孫女----孫女大了,是抱不得的嘍,嗬嗬。”


    他背影在影牢昏暗的燭火中有些落寞,卻又有種解脫的意味,他緩緩向影城中走去。


    諸葛鳳祥則和諸葛薇薇進入了影牢。


    影牢死寂而陰冷,隻有偶爾幾隻老鼠從牆根兒溜過。


    老鼠發出吱的一聲慘叫,不知被黑暗中什麽東西抓住捏死,隨後傳來一陣細微的咀嚼聲,它脆弱的骨頭被人嚼的咯吱吱響。


    諸葛鳳祥回頭望了眼聲音傳來的聲音,然後往影牢另一個方向走去。


    不遠處,唯一一處有光的地方,一排寒鐵的柵欄擱在暗牢和甬道之間,有一個巴掌大的方孔在上方開著,投下一方微弱的光芒。


    一個女人的身影跪在那抹微弱的光芒之中。


    她全身衣服破爛,被幾根粗大的寒鐵鎖鏈鎖住了全身,兩臂被吊起,腳踝和腰上分別箍著鐵環,鎖鏈一端連在鐵環上,一端釘進了石壁之中。


    不僅如此,那女人後背和琵琶骨,兩肋等處還刺著十幾根利錐,封住了她全身幾處重要的經絡穴道。


    她垂著頭沒有半點兒聲音,幾隻老鼠從她身邊爬過,爬到她的腿上又溜走,她竟然感覺不到。


    諸葛鳳祥和諸葛薇薇來到牢門外,看到牢內被束縛那人,諸葛薇薇不由得掩口驚呼了一聲。


    諸葛鳳祥眼神陰沉,一股壓抑至極的狂怒在他眼底湧動!他伸手抓住寒鐵柵欄,雙手往外用力一拉,咯吱一聲,手腕粗的寒鐵竟被他生生拗斷。


    兩人走到牢房內,諸葛鳳祥蹲下身子,手輕輕在她臉上拂過。


    “雨施,爹來晚了!”


    司徒雨施聽見聲音微微一顫,她虛弱地微微抬起頭,抬著眼睛看去,借著微弱的光芒她盯住了諸葛鳳祥的臉,過了片刻才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諸葛鳳祥?”


    “你還回來做什麽?這又不是你的家,這裏又沒你的親人!”


    諸葛鳳祥露出愧疚之色,低頭歎了口氣,“我的確對不起你們!”他伸手在司徒雨施脖子上輕輕一點,一道勁力打入她的體內,司徒雨施眼睛一閉昏倒過去。


    他將束縛著司徒雨施的那些鎖鏈一一扯斷,然後伸出雙手在她雙肩上猛地一拍,司徒雨施身上那些利錐被一道勁力震開,嗖嗖嗖射了出去。


    “薇薇,帶你姐姐先出去,我等下給她治傷。”


    諸葛薇薇抱起司徒雨施問道,“爹,你還要留在這裏幹什麽?”


    諸葛鳳祥往影牢另一端望去,聲音低沉道,“我去見見雨施的大伯!”


    “姐姐的大伯?”諸葛薇薇不太明白,司徒雨施的長輩不少,但現在還活著的不多,而且也不會在這影牢之中。


    但諸葛鳳祥沒多解釋,往影牢另一端邁步走去。


    一個手裏抓著半隻老鼠嘴裏咀嚼不停的老囚徒坐在牢房中,伸手在褲襠裏抓了一把,捏出一隻虱子擠死,然後抹在了牆上。


    聽見腳步聲停在了自己牢房外,他嘿地冷笑了一聲,好像看見了一坨****一般不屑。


    諸葛鳳祥站在牢外,伸手拍著寒鐵鎖鏈說道,“五十年了吧,司徒龍禦,你被關在這裏有五十年了吧。”


    “五十年又怎樣,u看書.uukanshu五百年又怎樣,我還不是比我那個妹妹活的久!嘿嘿。”


    “我說妹夫呀,這麽多年你跑哪兒去了,我聽說司徒櫻蘭可是又給我找了不少的妹夫,你心裏也不著急?”


    諸葛鳳祥低聲歎了口氣,“司徒龍禦,櫻蘭已經死了,你就不能留點兒口德?不止是她,我還死了個二女兒,我現在沒心情和你鬥!”


    “哦----那你來找老子又有屁事?”


    諸葛鳳祥一掌砸開了寒鐵鎖鏈,不僅是鐵柵欄,連同兩側連著的石牆都被他推倒。


    煙塵四起,司徒龍禦坐在塵土中嘿嘿一笑,“姓諸葛的,當年你和司徒櫻蘭單打獨鬥誰都不是我對手,靠著聯手才將我擊敗,你應該知道困住老子的可不是這些廢銅爛鐵!”


    他站了起來,將手裏的半隻老鼠扔了,黑暗中他一顆眼睛變成了純金色。小說最全,更新速度最快,請大家記得我們的網站:!如果忘記本站網址,可以百度一下:,即刻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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