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裏還殘留著饕餮的煞氣,隻是方向卻是不明!”柳知返站在山崖上嗅著風中的味道,走下山崖心情卻是越發地沉重。


    饕餮不是普通的刀,什麽人能使用饕餮並且散發出那般強大的煞氣?饕餮當年在鍛造時用的是柳知返的血來淬火,按道理說除了他之外本應該有別人還能使用----


    日暮十分,柳知返來到柳河村外,站在小村頭望著通往村裏那條蜿蜒曲折的小路,看著夕陽從村西落入蒼鷺山的山穀,他走到村邊一根樹樁上,坐在上麵默默不語。


    村中升起炊煙,山村寂靜,隻有偶爾幾聲犬吠傳來,半個時辰後柳知返起身仿佛想通了什麽,站起來轉身往清水郡的方向走去。


    他沒有進村去見一見張大娘和小玲,因為他忽然間覺得自己還不到沉寂慨歎的時候,還不能找到小玲的家裏和他們坐在一起吃一頓晚飯,他甚至覺得自己回清水郡去見楊家那些親人都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因為身上事未了,天下事未了,此間事未了。


    清水郡北王府,楊老夫人坐在太師椅中,左右站著兩個兒媳婦和孫媳婦王氏,麵前八仙桌上放著一堆畫卷,老夫人手裏托著畫卷眯著一雙蒼老的眼睛仔細觀看,一邊看還一邊嘖聲道,“這個姑娘看上去不錯。”


    桌上的畫卷上畫著的都是年輕的少女,姿態各異,神色不同,一個個都眉目含情,嘴角帶笑,看得出都是出自名家之手,能請得起名家為自家女兒畫一幅肖像的,自然也不是升鬥小民,這些都是鄭國的高官權貴家中待字閨中的女兒,最差的也是清水郡附近的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楊老夫人既然說了要給柳知返娶一門親事,孝子楊遲豈敢怠慢。


    “這是南山郡高太守的女兒,叫慕蓮。”大兒媳笑著說道,如今的楊家家大業大,楊挺和楊樹青又是國主麵前最說得上話的人,鄭國想要攀附的人著實不少。


    老夫人點了點頭,然後又眉頭一皺,“模樣倒是不錯,看樣子也是個能過日子的,隻是這身段太窄小了,怕不是能生兒子的----”


    楊樹樹說道,“奶奶就是太相信那些老話兒了,大嫂生的也苗條,不也生下了敢為嗎?”


    “這都是祖輩傳下來的,一定是有道理的----”老夫人說著又挑了幾個,將幾人的畫卷放在一起,“這幾個看上去應該能持家旺夫,長得也都還不錯,咱們家現在雖然當了王爺,但可不能忘了本,娶媳婦還得是知冷知熱,會照顧人的。”


    老夫人說著歎了口氣,“挑來挑去,咱們鄭國這些姑娘雖然都年輕漂亮,但和那位司徒姑娘差的太遠,也不知知返能不能看得上。”


    “我看表哥和那姑娘的感情相當深厚,怕是他不會輕易答應。”楊樹樹說道。“表哥又是個執拗的性子,奶奶,我看你這件事是多此一舉了,說不定表哥還會埋怨你。”


    楊老夫人瞪了楊樹樹一眼,“就你話多,快嘴的賊丫頭,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那司徒姑娘不在了,難道他還要一輩子當個鰥夫嗎?再也不娶嗎?他娘在下麵知道了恐怕還得怪我沒照看好她的兒子!要說他們男人幹的大事兒,我老婆子管不了,但這婚姻嫁娶的大事,他得聽我這個外婆的!”


    楊樹樹撇撇嘴,對奶奶的話一萬個不信。


    楊老夫人見她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也老大不小了,早就該嫁人了,這麽大還賴在家裏成什麽樣子,改天讓你爹給你找個婆家嫁出去算了。”


    楊樹樹一定就急了,頭搖地跟撥浪鼓一樣,“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嫁人,那些公子王孫的每一個像樣的,我才不嫁那些人呢!”


    二兒媳婦孫氏笑道,“樹樹看不上那些人,那你想嫁什麽樣的,你表哥那樣的?我看柳知返一回來你就總黏著他,該不是看上了你表哥吧!”


    楊樹樹搖頭撇嘴道,“二娘,你怎麽看出來的?表哥長得那麽醜,又一點兒風趣都沒有,也就眼睛失明的司徒小姐看得上,我怎麽可能喜歡----”


    楊老夫人聽不得別人說柳知返的不是,皺眉斥道,“這也不嫁那也不嫁,你幹脆當個老姑娘一輩子賴在家裏好了,讓街坊鄰居都笑話你嫁不出去!”


    楊樹樹卻不以為然道,“小姑姑都沒嫁人,我著什麽急呀----”


    楊芸在一旁無辜說道,“這和我又有什麽關係咯---”


    正說話間,就聽外麵的下人說道,“呦,知返少爺回來啦,這一天是去哪兒玩了,也不叫小的們跟著一旁侍候著---”


    “隨便走走!”柳知返的聲音傳來。


    他走入房中,便看見楊老夫人帶著一群女眷正在看畫卷,他也沒在意,走上前看著老夫人剛要說話,老夫人就叫住他笑道,“知返,你這一天都去哪兒了,怎麽也不讓家裏人跟著。”


    “對了,你過來看看!”她拉著柳知返的手在自己身邊坐下,將楊樹樹抱著的那些畫卷拿過說道,“你看看這些姑娘,喜歡哪一個,我立刻就讓老大親自去提親。”


    “提親?”柳知返一愣。


    楊芸掩口笑道,“娘說要給你娶個媳婦,你要是嫌少,還要再給你娶幾房小妾----”


    柳知返說道,“外婆,這件事就算了,其實我是來和你說一件事的。”


    “我明天就要走了!”


    老夫人臉色一沉,驚訝又埋怨說道,“怎麽才住了兩天就要走呀,我還能活幾年,你就不能多住些日子嗎?”


    楊芸知道柳知返的真實身份,她在一旁勸道,“娘,知返還有要事在身,等他辦完了事自然會回來,說不定那時還能帶回來個姑娘呢,您又何必將他拴在身邊呢!”


    楊老夫人抹著眼角說道,“我是擔心這小子呀,他一走就是十年,也不知道在外麵吃沒吃苦,受沒受罪,不知道下次回來又得什麽年月了---”


    柳知返扭過頭咬了下嘴唇,他跪下磕了三個頭,起身走回了自己房中,楊老夫人看著他的背影愁眉不展,楊芸說道,“娘,你不用擔心他,他命硬的很!”


    他回到自己房中,找來了紙筆,便開始書寫起來,直到掌燈時分,門被人敲響,一個怯弱地聲音說道,“柳少爺,我,我能進來嗎?”


    “進來!”柳知返背對著門說道。


    吱呀一聲,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個很輕的腳步走了進來,來人看來有些緊張的懼怕,因為她走的很遲疑和忐忑。


    “我,我是趙滿倉,樹樹郡主讓我來陪少爺----”


    “陪我?”柳知返頭也沒回,他將最後幾個字寫完,然後拿起最後一頁掃了一遍,搖頭一笑說道,“楊樹樹和你這麽說的時候是不是滿臉壞笑!”


    “-----”趙滿倉沉默了片刻,“奴婢不敢直視郡主殿下的臉!”


    柳知返轉過身,看著站在門口滿臉緊張低著頭的少女。


    她年紀有十七八歲,穿著一身鵝黃綢緞小衫,上麵繡著金線很是貴重,小衫被水浸濕貼著她的身體,從她身上飄來一股淡淡的香氣,應該剛剛洗過澡。


    趙滿倉個子不高,雖然已經到了開始成熟的年紀,但她看上去依然很伶仃瘦小,臉長得和小玲有五分相像,柳知返心想幸虧她長得隨小玲而不隨她爹大壯。


    柳知返說道,“坐過來說話。”


    “是,少爺!”


    她低著頭走到柳知返身邊,欠起身小心翼翼地坐下。


    柳知返借著燈火仔細地看了看她的臉,直到她臉色羞紅地扭過頭去,“少爺,我----”


    柳知返喝了口茶說道,“楊樹樹整天胡說八道,她的話你不用信,另外你也不能叫我少爺公子,我是你娘的青梅竹馬,和你爹趙大壯也認識,你叫我柳叔叔好了。”


    趙滿倉一定不由得抬頭驚訝地看著柳知返,“少爺認識我娘?”她怎麽也想不通鎮北王的侄子竟然會認識自己的娘親。


    柳知返不由皺眉道,“十年前我去你家時,你還見過我的,月嬋還將她家的傳家玉送了你,你莫非忘了?”


    趙滿倉一聽,立刻臉色一變,恍然大悟說道,“啊---原來是柳叔叔-----”她尷尬紅臉,“我那時太小,不記得你的樣子了,隻記得給了我那塊玉的姐姐長得天仙一般---”


    “對不起----”


    柳知返很無語。


    “算了,我找你來是有想要給你件東西!不過在那之前,我想要你明白一件事情。”


    “啊?”


    柳知返認真地看著少女說道,“我相信你在楊家不會有人欺負你,楊樹樹雖然跳脫貪玩兒些,但並不是心惡的女人,你為什麽要將自己當成奴婢一般看待,楊家誰將你當婢女使喚了?”


    趙滿倉搖頭說道,“滿倉知道自己身份,我是柳河村獵戶的女兒,能來北王府已經是幸運了,何況小妹還能和世子殿下一起讀書,娘時常告誡我到了這裏要懂規矩----”


    柳知返沒等她說完臉色便陰沉了下去,“你想太多了!你娘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別聽她的!”柳知返長長出了口氣說道,“十年前我和月嬋答應過你娘,uu看書 .uukans 等你長大了我們要帶著你一起修行的----但現在她不在了,我不能收你做徒弟----”


    趙滿倉不明所以地看著柳知返。


    柳知返搖搖頭,“算了,這些你不用理會,你隻需要記住在這裏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如果有誰為難你,你就去找楊芸,另外你小妹跟著楊敢為一起讀書未必是好事,三歲看到老,那小子長大後也未必是什麽好東西,你提防著點他就是。”


    他將身後桌上的一小摞寫滿了字的紙拿過遞給趙滿倉,“另外,我已經囑托了楊芸,我走後她會收你做徒弟,你先跟著她修行,她不會害你。”


    “這些字你能看懂就看,看不懂就算了,等我下次回來時,我會考察你的修為進境。”


    趙滿倉說道,“這些字我都認得,隻是這是什麽,經書嗎?”


    柳知返說道,“這是當年給了你那塊玉的司徒月嬋修煉的法訣,名為棲霞九重勁,你若是看得懂,那說明你和它有緣,要是看不懂,隻能說你沒這個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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