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間修行者林林總總不可勝數,自上古九嶷嗣者時代結束之後,世人皆有求道尋長生之誌,天門不閉,靈氣不衰,世間修行者便永無止步。


    天下修行者門派數百,其中大派十數,分成五宗七大派,三宮十二峰,其餘的中小門派則有數百之多,至於散修野人更是如過江之鯽。


    門派之間法訣有異,修為有別,而天下修行界並無一個統一的修為分界,上古之時曾有好事者試圖將天下間修行者門派的法訣統一歸類,創立十幾個不同的境界,妄想將所有修士的修為全部囊括在統一的框架之中,然而這些人最終都不了了之,蓋因大道三千,修行者法門實在太過龐雜,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道,不同的道自然有不同的走法,不能說將世間修行者的修為分成幾個或者十幾個境界,好似邁台階一樣拾級而上,所有人都走相同的路數,大能修士和初等修行者隻是在於台階邁的多與少,這是不符合天地之道的。


    天地之道,古往今來皆是從有序到無序,從秩序到混亂,作為竊取天地之力的修士,豈有相同的境界之分這等道理?


    上古年間修行大盛之時,世人皆以參悟得道為畢生所求,講究朝聞道,夕死可矣,不求長生,不求不朽,更不會刻意去追求利用法訣真元去移山填海,開碑裂石,當然在那個時代守禦嗣者四大家族主宰修行者世界,就算修士能夠用法訣發揮出強大的破壞力,也敵不過守禦聖器一擊。


    而到了今天,所謂修行者,倒不如是求力者,修行修心,然而現在的修士卻修得是力,修士之間的優劣高低主要以戰力作為區分,不同門派的地位上下也隻是單純法訣優異作為區分,五宗七大派,三宮十二峰之所以淩駕其他修行者之上,不是因為他們餐風飲露終得天地至理,更不是因為他們德行高遠,德高望重,僅僅是因為他們更能打,他們修煉的法訣更有殺傷力,和其他修士生死相向時能置人於死地。


    如果論起對自然之理,天地之道的掌握,柳知返豈能是枯坐幾十年靜修的司徒樓月等人的對手,自從一腳踏入修行者世界,從懵懵懂懂畏畏縮縮的滄帝城奴仆到如今沉默寡言手辣心黑的邪道狂徒,二十餘年來柳知返沒有時間和心情去追隨古仙人逍遙無束的修行之路,他的修行,僅僅是不斷逼迫自己,不斷擠壓自己,讓他並不健碩的身體能夠迸發出更加陰毒更加霸道的煞勁真元。


    故而雖然天地大宇宙的道法自然柳知返知之甚少,但人身內經絡穴位小宇宙之間的元力氣勁,柳知返卻早已吃透領悟。


    他更能打,他的法訣比別人更陰狠,更容易殺人,所以柳知返的修為更高,僅此而已。


    他煞氣已經凝練全身,靈海玄府丹庭三宮和周身百脈,周天竅穴盡皆沐浴在緋雲訣滾滾煞勁之中。


    緋雲訣雖然脫身於羅刹焚脈經,但畢竟和羅刹焚脈經是兩種法訣,黑煞如惡龍,紫煞如怪蛟,分別並行於經脈之中,他真元凝於雙臂,左手黑色火焰燃燒,右手紫色煙氣沸騰,雙手握魔刀,饕餮凶光越發猖獗,猩紅的刀鋒在黑與紫的火焰中仿佛一隻張牙舞爪的凶獸,正在喋血磨牙。


    司徒止水沒能阻止柳知返,被他魔刀一擊傷到了內府,此時隻能眼睜睜看著柳知返拖著血色大刀一步步走向司徒樓月,饕餮刀已經嗅到了司徒樓月鮮血的醇美,刀鋒上血痕聚散地越發迅速,煞氣不受約束而凝成一層暗紅色的煞芒籠罩在刀鋒之上。


    “柳知返,她可是司徒月嬋的親姨娘,你敢殺她,就不怕司徒月嬋記恨你嗎?”司徒止水按在自己的胸口大聲道。


    柳知返側頭看了他一眼,不屑一笑,“手下敗將,你這種廢物是怎麽掌管極樂院的,你覺得我不敢殺她?”-


    柳知返眼神瞬間變得凶煞而陰沉,他真要殺司徒樓月,不管她是不是司徒氏地位尊貴的長輩,不管她是不是司徒櫻蘭最信任的堂妹,甚至不管她是不是司徒月嬋的姨娘。


    在他眼裏天下就沒有不可殺之人。


    “柳知返,莫要太過猖狂!”身後一陣呼嘯之聲,數杆黑旗分布插到他周圍,黑旗之間相互呼應,黑氣陣陣,幽幽如鬼蜮,暗暗似冥途。


    玄嗣道怎麽可能真的眼睜睜看著柳知返逞凶,柳知返出手閃電般擊傷司徒樓月擊退司徒止水,已經大為出乎他的意料。


    當初在滄帝城司徒櫻蘭曾經親口對他說過一句話,“殺了那個褻瀆我女兒的邪道惡賊!”


    這麽多年來玄嗣道也沒見過司徒櫻蘭那般深惡痛絕的神情,而同樣這也是這麽多年來她第一次求自己做一件事。


    自從年少歲月中初次看見那個鳳凰一般的女子,她從未真正請求自己做過什麽事,因此玄嗣道一定要完成司徒櫻蘭讓他做的事情。


    那就是殺了她的女婿柳知返。


    是的,整個滄帝城都不承認柳知返和司徒月嬋之間的感情,但玄嗣道卻在心裏認同他作為司徒氏的女婿,不僅僅因為柳知返和司徒月嬋之間實質的關係,更是因為玄嗣道仿佛在柳知返身上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而且和自己不同的是,他對司徒櫻蘭的感情從來沒得到過回應,向來都是他一廂情願,而柳知返和司徒月嬋卻是兩情相悅,這是何等難能可貴的事情,玄嗣道不認同司徒氏對這兩個年輕男女棒打鴛鴦的做法,然而在司徒氏內部他沒有說話的餘地。


    所以對柳知返出手他是堅決之中帶著幾抹歎息,柳知返一刀擊傷司徒樓月之後他沒有立即出手心裏也是存了一絲念想,希望司徒氏能夠看清柳知返現在的實力,他希望司徒樓月能夠認清一個現實,柳知返不是當年那個默默無聞的少年仆役,而是一個能夠擊敗司徒樓月的少年強者。


    但柳知返真要殺司徒樓月,他也是不可能看著不管的,玄嗣道心想司徒月嬋的長輩豈不也是你的長輩,就算你對你嶽母不滿,但真要殺了自己的長輩那算怎麽回事兒。


    他祭出黑玄旗將柳知返困在其中,想要像對付易春雲一樣將他困死在陣中,黑氣滾滾凝成一道道黑色的湍流,湍流之中真元交錯罡風盛行,凜冽的黑玄之氣將柳知返圍困在中間,仿佛一條條黑色蛟龍將他盤在其內等待張嘴吞食。


    玄嗣道說道,“其實我很欣賞你!我覺得你配得上司徒月嬋!”


    柳知返站在黑玄之氣的漩渦湍流之中,冷笑一聲,“那你何不收回黑玄旗,讓我殺了司徒樓月?”


    玄嗣道搖搖頭,“欣賞歸欣賞,真要殺了司徒樓月那算怎麽回事兒,再者說我答應了司徒櫻蘭要殺了你,原本我打算將你重傷廢去修為帶回滄帝城由她發落的,但現在看來真要打起來我也未必能是你的對手!”


    “所以我隻能以黑玄旗陣將你困住,能困一時是一時,能困一世是一世!”


    柳知返抿嘴一笑,“玄嗣道,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或許我該讓你認清現實。”


    柳知返環刀在身畔橫掃一圈,刀芒將逼近的黑玄之氣擊退,他高舉饕餮刀,驟然低吼一聲,雙目瞬間變成了血紅色。


    饕餮刀發出興奮的顫鳴,刀芒陣陣罡風滾滾,隻見從血紅色的刀鋒之上那些血痕凝聚成一點點猩紅的突觸,突觸生長好似一條條血脈交織成網,眨眼之間蔓延到柳知返的手臂之上,血管沒入柳知返的手臂和他的整條左臂融合在一起。


    “雖然我沒能得到羅門的修為,但隻要我和得到羅門修為的饕餮人刀合一,那便是完整的古魔羅刹之力!”


    柳知返大喝一聲,全身發出哢哢的骨骼錯位的聲音,他全身覆蓋紫色鱗甲,頭上短發之間散出一道黑色的火焰,煞氣凝聚在他身體周圍,組成一道道凜冽的旋風。


    天空之中陰雷陣陣,隱約凝聚出一片雷霆,風嘯如鬼哭,雷震如神吼。


    柳知返此時體內的煞氣太過濃重,竟然引來了天地劫雷,要將這煞氣中心的魔物劈死,然而一道道水桶粗的紫色雷柱卻好似怵惕猶疑,遲遲不肯從雷雲中降下,它們仿佛想起了亙古之前那些聳立天地之間的巨大魔物,那些不懼天地俯瞰眾生的古老魔物,即使是天雷地火也要俯首稱臣,古魔之威天地變色。


    見此狀玄嗣道悚然一驚,不由退後兩步。


    “這便是古魔之力?”


    柳知返血色的眼睛眯起,冷哼一聲驟然間大喝一聲,一道煞氣罡風從他身上爆發而出,u看書.uukanshu.co頓時將黑玄之氣盡數震散,饕餮刀和柳知返的身體練成了一體,將他的整條左臂都變成了一柄巨大的血色利刃,刀行如風隨著柳知返心意而動。


    他一刀橫掃一刀順劈,困在他周圍的三十六杆黑玄旗有一半兒應聲而斷,被煞氣刀罡掃中無不折成十數截。


    玄嗣道本命法寶被毀,心神為之一震臉色一白,柳知返大笑一聲,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我現在就要殺司徒樓月,你能阻我?”


    “誰能阻我?”


    他饕餮刀舉起不可一世,司徒樓月麵露苦澀,但她的眼神依然充滿不屑,冷笑著看著柳知返猙獰的羅刹魔軀,他此時的臉已經完全看不出人類的模樣,頭上甚至還長著一對鋒利的魔角。


    “好煞氣,好邪魔,你殺了我又能怎麽樣?難道你還敢打上滄帝城將月嬋搶走嗎?你這邪魔永遠也別想再染指月嬋----”


    柳知返怒吼一聲,“住口!”他饕餮刀舉起便要往司徒樓月身上劈去,這一刀下去無人能擋,所以司徒樓月隻能去死。


    然而無人能擋畢竟不是不可阻擋,雖然在場眾人沒人能擋得住化為完全古魔羅刹的柳知返,但天空的劫雷終於下定決心要將這頭複活的亙古邪魔劈成飛灰。


    既然無人可擋,那便天地來擋。


    天空中一道紫色劫雷當先砸了下來,正劈中柳知返高高舉起的饕餮刀上,緊接著千萬道劫雷如瓢潑大雨般洶湧而至,紫色雷電大潮將柳知返淹沒在其中。


    司徒樓月看著天空中那一道道紫色的雷蛇,發出快意的大笑,“你這邪魔,天地所不容!我看誰能救得了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緋影魔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清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清啼並收藏緋影魔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