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暮影從地上掙紮著爬起,他嚐試了幾次,摔倒了幾次才最終艱難地站了起來,一手捂著胸口一隻手垂在袖中飄蕩蕩,在從百丈高空墜下時摔斷了他一條手臂。


    他臉上還殘留著羅刹邪氣,黑氣繞著他的臉頰,在眼睛裏麵竄動,他弓著身子劇烈地咳嗦起來,吐出一口口血色的灰燼。


    “該死的趙無破----死了也要和我作對,竟然封印了我的羅刹之心,可惡----”


    他蹣跚著向周湍一步步走去,每走一步都留下一個血腳印,從他斷掉的那條手裏上血流如注,失去大量的血讓他的臉色更加蒼白。


    但他眼裏的恨意並沒有減少絲毫,他對複仇的堅決和決絕同樣沒有減少,減少的隻是眼睛裏屬於古魔邪煞的那股凶戾的瘋狂。


    司徒暮影垂下捂著胸口的那隻手,從袖中閃過一道黑光,久已不用的暮影劍再次握在手心,他蹣跚著一步步向周湍艱難地走來。


    “趙無破已經死了,還剩下你----”


    司徒暮影顯然受了極重的傷,連走路都成問題,但他依然不肯就此倒下。


    司徒月嬋跪坐在周湍身邊,眼睛望著他臉的方向,手輕輕按住了他劇烈喘息的大肚子,她神情很冷漠,隻是眉頭微微蹙著。


    她很平靜地問道,“在死之前,你還想說什麽嗎?”


    周湍嘴角抽動了一下,滿是鮮血的肥臉上擠出一抹笑容,“能死在小姐身邊,周湍也算無憾了!”


    司徒月嬋抿了下嘴角,又問道,“你還有什麽遺言嗎?比如哪裏藏著什麽寶貝,家裏的財產交給哪個兒子,有沒有女兒還沒嫁人-----”


    周湍嗬嗬一笑,“我練得的南離玄火勁是童子功,我周胖子這輩子可沒福氣當爹----”


    司徒月嬋哼了一聲,“其實我知道,隻是想和你多說幾句話,免得你死的時候太過冷清,趙無破已經死了,連屍體都沒留下,活該,誰讓他打了我一巴掌,連我娘都沒打過我!”


    她說著說著,眼角卻流下兩行清淚,癟著嘴說道,“那個死家夥,還沒等我向他問罪,他就死了,真真氣死我了,怎麽也得等我打他一頓再死嘛。”


    周湍澀然一歎,“我替他向小姐賠罪,如果你還不解氣,就在我身上打個幾百掌吧。”


    “你那肥肚子裏麵都是腸油,我怕把你打冒泡了,還是留著給冥界的冥王下鍋煮湯喝吧!”


    這時周湍看見正艱難地走向自己的司徒暮影,看到了他那隻完好的手裏握著的黑色的暮影劍,司徒暮影眼神陰冷怨恨,那刻骨仇恨讓將死的他看了也不由全身發冷。


    他苦澀一歎,“我兄弟二人欠暮影少爺的,百死難償,我這最後一口氣得留著---”


    司徒月嬋抬頭看了司徒暮影一眼,忽然擦去眼淚笑了笑,“司徒暮影已然成魔,將來必成一害,現在他身受重傷,羅刹之心被趙無破封住也失去了羅刹之力護體,現在不除掉他,還等何時-----”


    說著她手一揚,魁羅九嗚的一聲飛到她手上,司徒月嬋揚眉笑道,“就讓我司徒月嬋當一回好人,為天下蒼生先除去一個禍患!”


    柳知返一直離周湍幾丈遠,從他從天而降在地上砸出一個人形的大坑到趙無破封印了司徒暮影的羅刹之心,他一直坐在原地未動。


    柳知返在小的時候的確受過周湍的恩惠,但那也僅僅是幾錠金子,幾兩銀子的小恩小惠,如今在他和司徒暮影之間,柳知返理所當然地站在了司徒暮影這一邊,如果不是因為司徒月嬋,他早已出手。


    司徒月嬋的心思沒人比柳知返更明白,她怎麽想的柳知返全清楚,說什麽為天下除害隻是借口罷了,她想要殺了司徒暮影為周湍和趙無破報仇。


    但柳知返豈能讓這等事情發生,他說道,“月嬋,暮影的羅刹之心已經被趙無破的兩儀印封住,現在的司徒暮影就是司徒暮影,以後他也可能不會再用處羅刹之力了。”


    司徒月嬋抿嘴笑道,“那可說不定,司徒暮影是什麽樣的人難道你不清楚嗎?論天資誰能比得過他,說不定哪一天他破去了趙無破的封印,到時候狂性大發,為害人間,我也是不得不防呀!”


    柳知返聳肩笑了笑,“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浩然正氣了,我印象裏的司徒月嬋可不是這樣的!”


    “人總是會變的!”司徒月嬋說道,“你還不是一樣,你以前可從來不會逆著我的意思,更不會為了別人和我作對!”


    柳知返笑容斂去,“我以後一樣不會逆著你的意思,但那也得分什麽事!”


    “比如我要殺司徒暮影?”


    柳知返沒回答,隻是臉色陰沉似水。


    司徒月嬋說道,“我司徒月嬋想做的事情,沒人能阻止!我娘當初阻止不了我離開滄帝城去羅刹峰找你,司徒氏的人阻止不了我一個堂堂司徒氏二小姐卻為了你一個邪道弟子跑到了羅刹峰一住就是好幾年,如今也一樣,我要殺了這個司徒氏的逆子,你阻止不了!”


    說罷司徒月嬋一甩裙擺,轉身向司徒暮影走去。而柳知返眉頭皺了起來,眼神也不再呆滯茫然,一抹厲色在眼中凝聚。


    饕餮刀上一抹紅色的煞氣在刀鋒上飄散出來,森冷陰寒,但他的目標並非是司徒月嬋,而是躺在地上垂死的周湍。


    但就在司徒月嬋轉身的一刹那,周湍突然一把抓住了司徒月嬋的腳踝,他全身骨頭被羅刹魔手捏的粉碎,此時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股力量支撐著他寸斷的手臂。


    他艱難說道,“小姐,周湍求你,不要對暮影少爺出手----”


    “可他殺了趙無破!還有你!”司徒月嬋尖聲喊道,“你們是我的人,他殺了我的人!”


    “這是我們欠他的!”


    “我可不欠他的!”司徒月嬋眼中狠色一起,踢開了周湍的手大步向司徒暮影走去。


    “司徒暮影,今天我就殺了你給趙無破報仇!”


    嘭!


    臉色陰沉的柳知返這時重重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司徒月嬋的腳步一緩,就聽柳知返說道,“月嬋,你再走一步,從此我和你再不相見!”


    司徒月嬋眼睛眯了起來,她握著魁羅九的手也跟著顫抖,她臉色蒼白如雪,眼圈兒紅了起來。


    但這時司徒暮影卻咧嘴笑了笑,他張嘴剛要說什麽,腳下一軟卻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昏死過去。


    司徒月嬋抬眼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司徒暮影,又回頭看了看周湍,發現周湍雙目灰白,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死去。


    一瞬間她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她手裏的劍垂了下去,對柳知返說道,“你從來沒威脅過我,這是第一次,我記下了!”


    柳知返卻看著周湍的死屍恨聲說道,“你們真該死!”


    他恨周湍和趙無破,是因為他們讓他和司徒月嬋之間產生了裂痕,如果周湍和趙無破二人沒有來蒼鷺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天邊一抹緋色浸染,一場大戰竟然經曆了一夜。


    晨曦在千狐洞的石壁上投下一抹清影,晨風吹過峭壁,帶來一陣清涼。


    老狐爺狐千壑輕聲歎道,“周湍和趙無破二人修為精絕,放眼天下也是一方強者,隻是司徒暮影的羅刹邪力也當真驚人,隻是這結局卻是兩死一重傷,赫赫威名的滄帝城大管事殞命蒼鷺山,著實讓人驚歎。”


    狐族諸位都跟著輕歎一聲,蛇妖碧鱗娘娘卻低聲笑了笑,“恭喜老狐爺,賀喜老狐爺。”


    狐千壑笑著擺了擺手,“今晚月圓之夜才是靈雅的婚宴,現在道喜還早了些。”


    蛇妖目光一挑說道,“我說的不是這件事,而是周湍這趙無破身死道消,滄帝城損失了兩員大將,這不是一喜嗎?”


    “司徒暮影是羅刹峰大弟子,他殺了滄帝城的人,便相當於羅刹峰和滄帝城正麵為敵,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不是又一喜嗎?”


    老狐爺哈哈一笑,“碧鱗,你不要胡說,狐族是司徒氏附庸,這等玩笑可開不得,諸位在此觀戰一夜,今晚還有喜宴相待,你們還是回去歇息一番吧!”


    眾妖紛紛回到各自的洞中休息,狐族眾人也都散開,狐千壑看了眼柳知返,微微一笑,“知返,你不必擔心,暮影也是我們狐族的朋友,他的傷我們會醫好的!”


    柳知返點了點頭,沒說什麽。


    狐靈雅在一旁輕聲說道,“冷麵君,你那個司徒小姐呢?這下和你鬧翻了吧!”


    柳知返看了她一眼,“她回房中休息了。”


    靈雅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眨了眨眼睛說道,“女人心,海底針,你要不牢牢抓住,小心它慢慢溜走,姐姐勸你還是快去安慰安慰吧,女人這種生物呢,雖然很記仇,但你哄一哄就好了-----”


    柳知返點了點頭,聲音低落說道,“怕是月嬋得有一陣子不會理我了!”


    柳知返站在房門外,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司徒月嬋自打摔門進了房間裏便一聲不吭,也從沒出來,鶴白翎都被她攆了出來。


    他在門外踱了幾步,幾度試圖推門進去,可他不知道現在怎麽麵對司徒月嬋,或許她會大罵自己一頓,或許她會打自己幾個耳光,也或許她會坐在床頭一聲不吭,用冷漠打擊柳知返。


    看見柳知返的猶疑,白翎輕聲說道,“小姐一天沒吃東西了,她不然我進去,你去陪陪她吧。”


    柳知返搖了搖頭,“我阻止她殺暮影,她現在恨著我呢!”


    “不會的,小姐怎麽可能恨你-----”


    柳知返苦笑一聲,“越是愛的人一旦背叛,那恨意越是強烈。”


    “可你並沒有背叛她!”


    “她不是這麽認為的,uu看書 .uuknshu 在她看來我不幫著她對暮影出手就是背叛她,我阻止她殺了司徒暮影為周湍二人報仇,這就是背叛她----月嬋的性子,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鶴白翎這時卻臉色一沉,眉頭皺起有些惱怒說道,“說來說去,還不是你自己亂猜亂想的,你怎麽知道小姐現在不想你進去安慰她,她剛剛失去了兩個從小哄著她寵著她的人,現在她最需要的人是你!”


    柳知返被她這麽一說,心裏忽然間一動,他想了想說道,“那好吧,我,我去見她!”


    柳知返站在門口深深吸了口氣,正要推門而入,這時忽然狐靈雅的一個侍女走了過來,這狐妖他還認識,正是當年曾經和他相識的侍女青鴻。


    青鴻走到他身邊先行了一禮,然後低聲說道,“知返少爺,小姐晚上就要出嫁,因此讓我待她來向你傳個話,小姐讓我告訴你,暮影少爺醒了,他要見你!”


    “暮影要見我?”柳知返一愣。


    放在門上的手又收了回來,點頭說道,“那好吧,我現在就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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