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白骨山,山上白骨林立,猙獰似獠牙倒刺,大如百年老樹般的白骨排列形成一條筆直的甬道,上麵吊著一隻隻骷髏,在陰風陣陣中搖擺不定,撞擊不停,發出咯楞咯楞的聲音,好似風鈴。


    白骨大道盡頭有一座宮殿,殿門是一顆巨獸的頭顱,整座宮殿亦是白骨為基,屍骸做柱,隻是這座白骨宮殿卻幹淨異常,在地獄道隨處可見的腐爛屍骸,內髒腦髓,剝皮之後鮮血淋漓的屍體這裏卻看不見一具,就連壘砌成白骨宮殿所用的那些屍骨都沒有一絲血肉殘留。


    宮殿中空曠的大廳裏麵左右站著兩排膚色慘白的少女,少女們衣著整齊,身姿苗條,穿著潔白的紗裙,隻是無神的眼睛透著一股機械和呆滯,好似被人操控在手裏的提線木偶。


    宮殿的幾十級白骨台階上,一張骨床上躺著一個臉色比白骨還蒼白的少女,她閉著眼睛,嘴角緊閉一言不發,偶爾一陣陰風吹動她有些淩亂的長發。


    少女的雙手雙腳被鎖鏈鎖在骨床上,就連脖子上也被戴上了一道枷鎖,層層束縛讓她無法行走,甚至無法從骨床上坐起。


    她並沒有很驚惶,也沒有很憤怒,隻是有些淒然和絕望,從她並沒有表情的蒼白臉蛋上傾瀉下來。


    兩名蒼白的少女從宮殿一道長廊中走出,單調的腳步聲回蕩在空曠的白骨宮殿裏,有那麽一絲陰森,少女們手裏托著兩個盤子。


    一個盤子裏是一隻杯子,裏麵是猩紅的血液,另一個盤子裏盛著幾顆尚在跳動的人心,鮮血淋漓,腥氣撲鼻。


    “請娘娘進食!”


    那兩個蒼白的少女跪在她麵前,舉起盤子裏的血杯和跳動的人心。


    少女依然閉著眼,隻是手動了一下,從她身邊一道紅光升起化作一道凜冽的劍芒將那兩個少女頭顱斬落。


    少女失去頭顱無力地癱倒在地,兩道縹緲的白氣從她們身上飄起,玲瓏有致的身體立刻幹癟下去,很快皮肉盡失,變成兩具白骨,她們手中的盤子哐的一聲掉落,打翻了那杯人血,人心在地上滾了兩圈兒,站在白骨宮殿裏那些人偶般的少女齊齊轉頭看著地上那幾顆人心,呆滯機械的目光裏露出貪婪渴求的光芒。


    “你把我困在這裏算什麽?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屈服?別做夢了!”


    從宮殿外麵傳來一個輕佻的聲音,“不是屈服,而是讓你心甘情願做我的女人!你應該感到榮幸,地獄道裏這麽多女鬼女屍我都沒選,偏偏選你做我的新娘子,難道你不應該感恩戴德地跪在我麵前痛哭流涕嗎?”


    “月嬋小姐,我對你可是一片真心!”


    從宮殿外走進來一個青衣男子,個子不高,臉上帶著嬉笑的神情,眉眼很是輕佻,嬉皮笑臉的不像好人。


    他背著雙手樂嗬嗬地走進宮殿,那些蒼白的少女看見他立刻跪了下去,將頭伏在地上,男子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兩具白骨和散落在旁邊的人血和人心,嘿嘿一笑,“月嬋你也真是任性,怎麽又殺了我的婢女,這以後都將是你的貼身丫鬟,這麽殺了豈不可惜?”


    “歐陽狠,既然你那麽喜歡我,為什麽離我這麽遠?怎麽不離我近一點兒?”司徒月嬋挑眉說道,嘴角帶著一抹不屑。“我的修為都被陰陽鎖封住,你還怕什麽?”


    歐陽狠嗬嗬一笑,“我可不想被你的魁羅九削去腦袋,雖然你的修為被師尊的陰陽鎖所製,但那柄妖劍卻有些門道,想不到三劍天所用的這柄妖劍,竟然能夠自生劍靈。不過它保護不了你太久,就算是自生器靈的法寶,一旦長久不受祭煉也將陷入沉睡,月嬋,你已經注定是我的人了。”


    司徒月嬋膝蓋上橫放著魁羅九,感受到她的心緒發出一陣陣紅色的劍芒,她恨聲道,“你做夢去吧,就憑你這種被我殺了兩次的廢物,也好意思在我麵前說這樣的話,歐陽狠,你當初是怎麽成為這小六道地獄道鎮守的?難道是用身體伺候你師娘換來的恩寵?你師娘想必也是一隻老鬼婆,不知道是怎麽看上你的?”


    歐陽狠冷哼一聲,“司徒月嬋,你好歹也是至尊司徒氏的小姐,說話竟然如此沒羞沒臊,真不知司徒櫻蘭是怎麽教你的。”


    “娘親是司徒氏家主,從來不會管教我們,在滄帝城除了娘親之外,還有誰有資格管教我司徒月嬋!歐陽狠,我勸你要是想殺我就趁著現在,否則也許下一刻我就會衝開陰陽鎖,到時候斬去你的狗頭扔進油鍋,再將你這地獄道翻個個,扣到鬼王那隻老烏龜的背上!”


    歐陽狠陰仄仄冷笑了一聲,“殺了你多可惜,我覬覦---啊不,我喜歡你,鍾情你很久了,我要將你那嬌嫩的身體抱在懷疑肆意憐愛,將你剝的赤條條洗的白淨淨,然後放在那張骨床上肆意馳騁-----”


    司徒月嬋並沒有惱怒,反而不屑地撇撇嘴,“就憑你也想要我?你骨子裏隻是一隻卑賤可憐的小鬼,在你碰到我之前恐怕就被魁羅九絞碎了。”說話間她腿上的魁羅九一聲顫鳴,一道劍氣凝聚成型,奔著歐陽狠擊去。


    歐陽狠早有準備,身上凝聚一層鬼氣化作一道烏蒙蒙的障壁,擋住那道劍芒,卻不想魁羅九劍芒犀利之極,竟然有一絲突破了鬼氣的阻擋,在歐陽狠胳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傷口。


    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伸出手兩名白衣女鬼便跪上來用舌頭輕輕舔著傷口,那道傷口眨眼間就愈合了,歐陽狠咬牙陰狠道,“你盡管驕傲吧,司徒月嬋,因為你也驕傲不了多久了,別忘了現在你是在我的領地,這座白骨宮殿能夠不斷吸噬生氣,再強大的人到了這裏隻會一點點被吸走生命,到時候你變成一隻不人不鬼的活死人,像她們一樣視我為君王的時候,看你還怎麽硬氣!”


    “不要想著會有人來救你,你的同伴族人早就被我師父送入六道,也許他們現在已經被王千刀葛駝子那些家夥折磨的不成人形,你該感到幸運,遇到的是我憐香惜玉的歐陽狠,而不是那個屠夫和那個變態的駝子!”


    司徒月嬋神色陰沉,緊緊閉著嘴沒有反駁,因為她知道也許歐陽狠說的是事實!她心底開始泛起一抹恐懼,害怕那一天真的到來!


    不知道姐姐在哪裏?白翎在哪裏?柳知返在哪裏?


    柳知返-----她忽然格外地思念起柳知返來,心裏想象著要是柳知返在這裏會是什麽樣的一幅表情,他應該-----沒有表情!


    歐陽狠從地上撿起兩顆人心,交給那兩個舔他傷口的蒼白女鬼,兩隻女鬼敬畏而欣喜地雙手捧著人心大口啃了起來。


    歐陽狠臉上的陰狠凶厲斂去,恢複了嬉笑的神情,眯著眼睛笑眯眯對司徒月嬋說道,“你就要成為我的女人,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也該試著去習慣這些東西,等你變成了我的鬼新娘,到時候一天不吃人心,渾身難受!”


    司徒月嬋咬咬牙,低下頭,嘴唇上一絲血滴落,拉出一道長長的紅線,順著嘴角淌下。


    歐陽狠哼了一聲,“師尊的陰陽鎖是專門為了你們司徒氏準備的,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否則沒等衝開陰陽鎖自己就先變成鬼了,雖然那樣倒是少去很多麻煩,不過也著實無聊!”


    這時白骨宮殿外飄進來一隻高大的鬼魂,身披白袍,腳下空蕩如風,袍子裏麵時而露出一雙白骨腳掌,它臉被白布蒙著,隻露出一雙幽綠色的鬼火眼睛,飄到歐陽狠身邊在他耳邊吹了一口氣,不知在說什麽鬼語。


    歐陽狠笑著點了點頭,轉身對司徒月嬋說道,“娘子,你準備一下,今日是你我新婚大喜,等一下地獄道的各方鬼眾和鬼將都要來賀我!到時候可別給為夫丟臉!”


    “哼!”司徒月嬋不屑哼了一聲。


    隻聽白骨宮殿外鑼鼓齊鳴,聲樂奏起,喜慶的樂曲中還帶著一陣陣嘈雜的叫嚷,聲音仿佛哭號,隨著聲音越來越近,似有千百人站在了白骨宮殿前。


    隻聽一聲雜亂不齊的聲音七嘴八舌喊道,“恭喜大王新婚之喜!”緊接著一個尖利的聲音高聲喊道,”眾賓納禮!“


    “剝皮鬼賀禮處子人皮三十五張,美發頭皮七張,祝大王夫妻恩愛夜夜笙歌----”


    “拔舌鬼賀禮童子童女舌三擔,祝大王夫妻恩愛夜夜笙歌-----”


    歐陽狠眯著眼睛背著手,好似君王般看著那些鬼怪,高聲道,“將童子舌分給諸位鬼眾鬼將吃食,隻將那童女舌留給我和我娘子便是!”


    眾鬼一聽紛紛大喜,“謝大王恩賜。”一邊喊著一邊爭搶著去那隻拔舌鬼帶來的擔子裏麵爭奪那些猩紅滴血的舌頭。


    “鋸身鬼賀禮開膛人肉十扇,祝大王夫妻恩愛,夜夜笙歌-----”


    一時間鬼哭神嚎,陰風陣陣,血腥刺鼻眾鬼形態各異好似亂舞群魔,司徒月嬋雖然看不見,但卻能聽見那些嘈雜的鬼叫和撕咬血肉發出的吧唧吧唧聲。


    她不由握緊了魁羅九,手開始抖了起來,她開始害怕,在這個除了自己沒有活人的地方,她終於開始害怕起來!她從未如此無助過。


    小鬼兒指著前麵那座白骨大山,“那山叫白骨山,山上有一座宮殿叫白骨殿,白骨殿裏有白骨女,都是侍奉大王的奴婢,白骨殿前有白骨守衛---”


    “有多少?”司徒雨施皺眉問。


    小鬼兒幽綠的眼睛轉了轉,“有---有我手指這麽多!”小鬼兒沒有數字概念,所以它伸出兩隻手掌,一共六根手指。


    “隻有六隻?”


    柳知返在旁邊低聲道,“鬼話你也信!”


    司徒雨施臉色一冷,瞥了他一眼將心頭的惱怒壓了下去,輕聲道,“你不也是相信這隻小鬼才跟著它來到這裏的嗎?”


    柳知返沒回話,對那小鬼兒說道,“你們大王和他的新娘現在就在那座白骨殿裏麵?”


    小鬼說道,“大王向所有地獄道鬼眾發了請柬,十方鬼王,剝皮鬼,拔舌鬼,剔骨鬼,風流鬼,油鍋鬼------。”


    “這麽說現在白骨殿裏有地獄道的所有強大鬼將?”司徒雨施眉頭微皺,柳知返說道,“這裏並不是真的六道,隻是生死尊者---鬼王幻化出來的小六道,所謂的十方鬼王,想來也就是一些比較強的行屍骷髏罷了!”


    司徒雨施沉吟了一下,看著那座白骨山,這時身邊一道黑瘴之中忽然傳來鑼鼓之聲,從裏麵魚貫走出一隻隻大大小小猙獰恐怖的鬼怪,敲鑼打鼓向著白骨山走去。


    最前麵四隻無頭行屍扛著一頂小轎子,轎子花花綠綠仿佛紙糊的,在無頭的行屍肩上搖搖晃晃顫顫巍巍,轎子後麵跟著兩隻綠麵鬼,綠麵鬼身後背著兩個被剝光了赤條條的女人,女人手腳被綁著,嘴裏也塞著核桃,兩個女人不斷掙紮,發出嗚咽的哭聲,眼睛裏麵已是無比的驚懼和絕望,梨花帶雨的臉蛋頗為清秀好看。


    在之後便是近百名穿盔甲的僵屍鬼眾,一蹦一跳地跟著小轎子,一陣陰風吹過小轎子,簾子揚起露出裏麵乘坐之人,卻是一個皮膚白嫩媚態無雙,嬌滴滴能掐出水來的嫵媚風騷女鬼,就算是心智堅定沉鬱的柳知返看了也不由一愣!


    “那轎子裏是什麽鬼?”柳知返問小鬼兒。


    小鬼兒搖著腦袋,綠色的眼睛轉了轉,“是風流鬼!風流鬼娘娘要去給大王慶賀新婚!”


    “風流鬼?”


    司徒雨施畢竟懂得多一些,低聲解釋道,“冥界傳說中,女人若是生前****下流,或者夥同情夫謀害親夫,或者背著丈夫通奸鄉鄰,死後都會變成風流鬼受萬鬼****之刑!”


    “可看樣子這頂轎子裏麵的風流鬼不但沒受什麽****之刑,反而成了鬼娘娘!”


    司徒雨施說道,“冥界的事情,誰能說得清,何況這裏又不是真正的六道!”她看著兩隻綠麵鬼背著的女人淒慘的樣子,不由露出不忍之色,柳知返卻也盯著她們白嫩的身子。


    司徒雨施見狀皺起眉,心中萬般厭惡,對他印象又差了許多,卻聽柳知返說道,“她們沒有影子,都是死人,大小姐的同情心用的不是地方!”


    司徒雨施愣了一下,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柳知返想了想說道,“我們不知道月嬋被這地獄道鎮守藏在什麽地方,冒然攻進去恐怕有變-----”


    司徒雨施聰慧異常,uu看書 .uukhu.om立刻心領神會,點點頭輕聲道,“若是能裝成慶賀的鬼眾,自然方便許多,隻是如何掩去我們身上的生人之氣?”


    柳知返舉起饕餮刀,刀鋒上燃燒著黑色的火焰,“我的緋雲訣黑煞火陰煞無比,能掩去生人之氣,大小姐你拿著我的饕餮刀便是!”他身上燃起一層黑色火焰,霎時間柳知返變得比地獄鬼眾還鬼氣森森。


    “當真是陰毒邪煞的法訣,比表哥的羅刹焚脈經還要陰森。”司徒雨施歎了一句。


    柳知返不做表態,想了想說道,“大小姐去殺了那隻風流鬼,那些僵屍和無頭行屍並無神智,我用紫煞火魅惑之力足以控製。隻是委屈大小姐扮一回風流鬼了!”


    司徒雨施臉一冷,“柳知返,你夠了!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你的嘴有時候竟然這麽讓人討厭!”


    柳知返緊閉著嘴角,他不想回答的事情通常都能很理所應當地被他自動忽略掉,一刀將那幾隻小鬼兒砍死,柳知返和司徒雨施尾隨那隻風流鬼的轎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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