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海八百裏,始葬蒼龍骨,飛羽墜如山,仙人亦無路。”劍十七念著碑文,不由蹙起眉毛,“師兄,怎麽辦?”


    眼前一座死氣凝成的黑色大海,浩浩蕩蕩望不見邊際,隱約可見在彼岸有一根巨大的黑色擎天之柱,直貫滄溟看不見盡頭。


    劍三撿起一塊石頭用力扔了出去,卻之前石頭飛到死海上麵突然方向一轉,急急下墜落入深不見底的黑色死氣海洋中。


    “對岸就是所有死氣匯聚之地。也是生死爐的出口。”劍二沉聲說道。


    “可這死海有八百裏,鴻毛不過,落葉不浮,我們如何能過得去?”劍十五皺眉道。


    劍三沉吟道,“大師兄,二師兄,我倒是有個法子。”


    “說來聽聽。”


    “既然這死氣之海縱橫八百裏,又鴻毛不過,堪稱弱水,我們三人何不用劍氣在死海之中開出一條路,讓幾位師弟師妹先過去,然後我們再趁著死氣之海閉合之前快速走過去。”


    劍一為難地歎了口氣,“整個生死爐的死氣匯聚在一處,如此巨大的死氣自然會形成一些奇景!”他蹲下身體,用劍鞘在地上劃了一個圓,“生死爐的生死之氣循環往複,形如太極陰陽,生死之氣生生運轉不息,所以生死爐具有逆轉生死之力,這片海對麵那道黑色的柱子上麵應該就是生死爐生死之氣交匯的地方,現在生死爐崩碎,生死二氣不再交融,所以死氣全都凝聚在出口,如此龐大的死氣凝聚在這裏千萬年,會發生什麽?”


    “會發生什麽?”


    劍一在圓圈裏畫了一個漩渦,“這些死氣就像這個漩渦,最終交匯在一點,生死爐完整的時候漩渦的中點就是生之部分,所謂陰中有陽,陽中有陰,同樣生死本是互為印證的同一個事物的兩麵,相生相克,但現在生之部分不見了,死氣越積聚越重,最終會使這個中點陰陽失衡,變成一處極陰極暗之地。”


    幾人互相看了看,“那會怎樣?”


    劍一衝天上努努嘴,“你看著吧。”


    一青衣男子禦著法寶試圖從八百裏死海上飛過,但剛剛到達死海之上,隻見他身上的法訣真元光芒瞬間消失,人驚呼一聲墜落到無盡死氣之中。


    原本平靜的死氣之海忽然翻滾形如巨大生物蠕動的肚腸,那些死氣湧動變成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一股滔天的怨氣撲來,讓人不寒而栗,隱約可聽見一聲聲淒厲怨毒的慘嚎,仿似暗夜鬼怪磨牙,那些黑色人影抓住修士開始撕扯他的身體,將沒有麵目的臉貼在他的臉上,眨眼間那修士全身血肉盡數消失,變成一架白森森的骸骨。


    其他來到這裏的修行者見狀全都落到岸邊,有的本打算搶到前麵去爭搶海另一邊的東西,看到此景也生生止住身形,落在岸邊冷汗連連。


    劍一青冥劍起,一劍揮出,巨大的劍芒仿若山嶽,浩瀚澎湃的劍氣從他那簡單的一揮劍,從他並不高大的身體當中發出,劍氣將死氣擊散,分開一道幾百丈寬的道路,死氣被他劍氣蕩開四散,滾滾流動卻不敢碰觸那劍氣之鋒,周圍眾人無不變色,對劍一側目而視。


    死氣之海分開一道近百丈寬的道路,隻見死氣底下盡是數不清的骨骸,連綿無盡,一層疊著一層,一具壓著一具,看不到邊,將死氣之海填滿了,無論殺過多少人見到這本人間修羅場都不免心中怵惕,在白骨堆上有一層氤氳的黑光,好似一層黑色浮萍漂浮在月色下的池水上,帶著微微的蕩漾。


    蕩漾之中,無數手臂從黑光裏伸了出來,水底的水草般尋找著活人的氣息。


    “過分濃重的死氣已經在這死海下麵與冥界想通,成了一道冥界之門戶!”劍一聲音少有的凝重。


    “這--這麽多死人,這得有多少具骸骨才能將八百裏的死海填滿?這都是生死爐殺死的人?”


    劍二搖頭道,“這並不是生死爐殺死的人,你沒看到那裏麵除了人類的骨骸還有動物,甚至有上古魔族的屍骨,這些都是從冥界爬出來的怨魂。”


    劍十七和另一個小姑娘劍二十一眼中不由露出一抹恐懼,往大師兄身後躲了躲。這時人群裏傳來一聲大笑,“多謝萬劍宗劍一道友為在下開道!”一名黑衣老者大袖一揮,跳入被劍一劍氣開辟出的同道,快步奔行想要第一個到達死海彼岸。但人剛剛跑出幾步,突然從無數白骨中伸出一隻隻爪子,一把抓住他的腳踝將他拉近骸骨堆中。


    老者慘叫幾聲徹底消失無蹤,沒多時一顆帶血的頭骨從骸骨中擠了出來。“大師兄!”幾個年輕修士淒聲大喊。


    劍一見狀歎聲道“這裏已經和冥界相連,這無盡白骨就是冥界中爬出來的,想直接走過去太難了,這是一片隻有死人才能通過的海,我們得想點兒別的辦法。”


    “那如何是好,過不去這死海,我們如何能離開生死爐。”


    劍一摸著下巴想了想,“辦法我倒是有一個----”


    “劍一兄,這死海飛鳥不過,鴻毛不浮,你可有什麽辦法渡海嗎?”這時身邊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萬劍宗眾人循聲望去,見一塊巨石上站著幾人,白衣負劍,卓爾不群,容貌儀偉,俊雅不凡,隻是舉手投足間有股孤傲之氣。


    “是青雲劍派那夥人。”劍十七撇撇嘴道,她曾經和青雲劍派的古霜凜有過一紙婚約,三年之前她和劍三和劍十五去雲霞山退婚,遭到青雲劍派上下一幹人等好一番白眼,所以劍十七對青雲劍派的人印象極差。


    劍一拱手笑道,“原來是青衿師兄,霜凜師兄,哦---藍月師妹也來啦。”


    古青衿麵帶微笑點了點頭,古藍月嬌笑一聲,“劍一師兄,師妹久聞萬劍宗玉溪神劍訣天下無雙,更是自詡劍道第一大派,不知師兄可有什麽法子渡海嗎?”


    劍一笑嗬嗬道,“有啊----”剛說話就被劍十七狠狠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劍一莫名其妙揉著自己的肋骨,劍三拱手笑道,“劍三見過幾位,我們也正苦惱呢,不知諸位可有什麽想法?”


    古青衿撫劍道,“自然是以劍開道,如履平地也。”


    劍一搖搖頭,“不行不行,這死海下麵已經成了冥界的入口,任你再強的法訣到了上麵也會被吸入冥界,變成凡人。”


    古霜凜嘴角翹起,不屑笑了笑,“劍一師兄不行,並不代表我們不行!”


    劍一尷尬地撓撓頭,“本來我還想將自己的方法和幾位分享一下呢-----”


    劍十七怒衝衝道,“大師兄,別理他們,等他們掉進死海變成白骨,到時候就知道厲害了,一群無禮的家夥!”


    半天的功夫死海邊上又聚集了幾十個修士,但和當初進入死水水洞的已經少了一大半,看來那些人凶多吉少,不是死在屍鬼和死氣之中,就死在爭鬥的修行者手裏,剩下的這些人大多是五宗七派三宮的弟子,有人誌得意滿,也有人狼狽不堪。


    生死爐當年經曆過上古修士大戰,不少古代大能死在這裏,留下珍貴的法寶法訣。


    但如今所有人都被八百裏死海阻隔在這一端,如果出不去的話,就算將生死爐握在手裏也徒勞無功。


    柳知返和司徒月嬋並肩站在死海最遠的地方,柳知返抱著刀,司徒月嬋背著手,氣氛有些沉悶,最終還是司徒月嬋先開口,“你到底要怎麽處置婕花館那女人?”


    “你說的是緋雲女?”


    “除了她還有誰?”司徒月嬋皺眉聲音淩厲地問,語氣充滿責備,質問道,“你該不會想要一直帶著她吧。”


    柳知返沉默不語,司徒月嬋臉上的憤怒越來越深,一層淡淡的紫氣在她身上縈繞如雷罡,“我雖然從未說過司徒氏多麽正派,也從未將自己彪炳為正道義士,但我的所作所為至少稱不上下賤。而那個女人,她就是下賤。”


    “你和她不是一類人,永遠都不會是,她是婕花館的賤女人,有過的男人不計其數,將來會有的同樣不計其數,你在她眼裏隻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傻子,你為什麽這麽護著她,你喜歡那個下賤的妖女?”


    柳知返有些不耐煩地皺眉道,“我不喜歡她,從來都不,但我也不想她被人殺了,這和她的身份無關。”


    “那為什麽?”


    柳知返搖了搖頭,“有些事情沒有為什麽!”


    司徒月嬋表情驚愕愣了一下,然後冷笑了起來,“你對我不耐煩了?”


    見柳知返沒有出聲,司徒月嬋再次加重語氣,“你對我不耐煩了!”


    “沒有!”


    司徒月嬋耳朵一動,揮手劈頭便是一巴掌,正扇在柳知返的臉上,將他有一條刀疤的那半邊臉打紅了,“柳知返,你是一個混蛋!”


    她打了一下還不解氣,再次揚起手用力扇去,這一下卻被柳知返抓住了手腕,他聲音低沉,“混蛋也是有尊嚴的,我不希望總被一個女人打臉!”


    司徒月嬋呼吸越來越急促,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你有尊嚴?好!我打了你,你打回來呀。”她將臉揚起湊過去。


    柳知返麻煩地轉身離開,“司徒月嬋,你胡鬧夠了沒有。”


    司徒月嬋哼了一聲,“你不敢打我?那我幫你!”她的手方向一轉重重地扇在自己白皙的臉上,頓時臉上多了五個指印,指甲將臉劃破。


    她一邊笑一邊再次揚起手。


    柳知返大吼一聲“你到底要怎麽樣?現在我不想和你吵架。”


    司徒月嬋臉上帶著洋溢的笑容,“你不想看到我受到傷害?很好。”手向身後一指,“殺了她!”


    她指著緋雲女,“我不允許你對我之外另一個女人百般維護,我要你殺了她!”


    “這不可能!”柳知返斷然拒絕。


    司徒月嬋臉色立刻蒼白如雪,怔怔後退兩步,“柳知返,好,你不肯殺她,那就帶著她滾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這時忽然一陣妖氣湧動,一黑一白兩條巨蟒向著緋雲女淩厲殺去,緋雲女本來看柳知返和司徒月嬋吵架看的津津有味兒,突然感到一陣淩厲的殺機,側身一身頓時變色,抬手一掌一道粉色的氣息化作一團軟綿綿棉花一樣的雲氣擋住黑白雙蟒。


    兩條巨蟒嘶吼著在雲氣中翻騰滾動,仿佛雲中蛟龍,口吐白光將粉色雲氣衝散,奔著緋雲女吞去。


    這時一道劍光從後麵斬在兩條巨蟒的七寸上,將巨蟒斬落,化作一隻剪刀。


    “我和他的事你別插手!”司徒月嬋一甩手將魁羅九插在了地上。鶴白翎低頭臉色難看,撿起虯龍剪默默退了下去。


    緋雲女見自己在這裏處境堪憂,不由開始打起了小九九,見柳知返和司徒月嬋陷入僵持,她眼睛轉了轉,然後膩聲一笑,對柳知返揚手道,“柳小弟,難得你還記得姐姐的恩情,也不枉當年我照顧你那麽多天,既然你家小姐要趕你走,你何不跟著我一起,你偷學了司徒家的至尊訣,滄帝城的人是不會放過你了,跟著我,雖然姐姐修為不濟,仇家眾多,但好歹闖蕩修行界這麽多年也還活的好好地,跟我走吧。”


    司徒月嬋表情一厲,有些猙獰突然出手一劍向緋雲女刺去,“敢挖我的牆角,找死!”


    緋雲女驚叫一聲,柳知返這時祭起饕餮刀攔住,“我並沒有說要帶著她,我隻是不想她死,讓她離開至少也得等我們離開生死爐的碎片吧。”


    司徒月嬋臉色陰晴不定,怒哼一聲收回劍,“那你讓她閉上臭嘴,再敢多嘴就割了她的舌頭。”


    柳知返對緋雲女使了個眼色,緋雲女不耐煩地哼了一聲,訕訕地退下。


    柳知返歎了口氣,猶豫著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吞吞吐吐地讓人看了生厭。”


    柳知返低聲道,uu看書uashuom“月嬋,你---我----”


    他忽然變得緊張起來,臉一紅拉起她的手,“我帶你渡海!”


    司徒月嬋輕輕甩了一下沒有甩開,便任他拉著,嘴角不由翹了一下,“以後你要是再惹我生氣,打你的就不是我的手,而是我的劍,這次就先記下,還有那賤女人----”


    “渡海要緊!”柳知返堵著她的嘴,帶著她向死海邊上快步走去。


    鶴白翎和易統峰在後麵跟著,易統峰試探著問道,“他們這算是和好了?”


    鶴白翎皺著的眉頭一直沒有舒展開,聽到他問冷漠看了他一眼,“你管的太多了。”


    “我這不是關心嗎?怎麽說大家在一起這麽久,我是拿你們當朋友的。朋友關心問問怎麽了?”易統峰急道。


    “小姐對柳知返----這樣真的好嗎?”易統峰的傾訴被她自動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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